75.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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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金不贊同道:「這是人生中的大事, 我和你娘去看看也好。」
「就是就是。」徐氏搭腔, 「娘還沒見過縣考呢,今天也去漲漲見識。」
孟嵐:……明明考試的是他, 爹和娘這情形彷彿要上考場的是他們一樣。不過看到母親眼下烏青和憔悴的面色后孟嵐軟下心腸。
確實, 他前世曾經歷過大小無數考試, 縣考這種規模的自然不放在眼裡, 作為古人的父母卻是人生中第一次。況且在孟德金和徐氏眼中,科舉又涉及到他的性命,他們緊張也是在所難免的。
孟嵐無奈妥協:「那好吧……」
於是, 當孟嵐踏出家門走上大街時, 身邊緊緊圍了七八人。
孟嵐本以為自己一行人已經夠壯觀的,走上大街才發現自己身邊的情形不過尋常而已。凡是赴考的學子身邊均有家人送考,他甚至看到還有襁褓中的孩子,正被那位考生抱在懷裡, 也不知是弟弟還是兒子。還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 在小輩的攙扶下前行。
雖然天色還是漆黑一片, 縣衙前的大街卻是燈火通明, 有賣吃食茶水的鋪子已經開門,雖然此時店鋪中空無一人, 但待到考生入場后,送行的家人中有不放心的自然會就近等待。許是擔心高聲喧嘩影響考生情緒, 四周一片寂靜就連飯鋪茶館的小二亦是鴉雀無聲, 有是在不放心的家人, 也只是壓低嗓音叮囑。
很快便到了平康縣縣衙,眾人在距大門十丈處停住。面前是一排路障,兩個衙役模樣的人正將考生和送行的家人分開來。除考生外其餘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進入。路障和縣衙間的空地上已排起兩條長長的隊伍,幾位官差正對每位考生做著仔細的檢查,以防夾帶。
孟嵐回頭對送行的眾人道:「你們先回去吧。」
孟德金摸著下巴上的鬍鬚:「你去吧,不用管我們。」
瞥見徐氏正用帕子擦拭眼角,孟嵐握住母親的手:「娘,您就放心吧。李先生說了,若不出意外這一場我定是榜上有名的。」
「好好好。」徐氏的聲音有些哽咽,「娘等著你的好消息。」
孟嵐取過飲墨手中的考籃,越過路障走向隊伍末尾,等待檢查。
考棚設在縣衙東邊,進入院子后,考生們分排站立,左邊是即將舉行縣試的考棚,右手邊是燈火通明的廳堂。平康縣令衛旗正對著考生們站著,其身後另有一排人,卻是為考生作保的廩生。待場中徹底安靜下來后,衛縣令開始宣讀考場規則。
「爾等可明白!」隨著這一聲,院子里的考生們彎腰一揖。「是!大人!」
衛旗滿意的點點頭,取過名冊開始點名。
「大河村劉斐!」
「學生在!」一青年走出隊列高聲應答。
很快在衛旗身後的廩生隊伍里走出一位穿著布衫的清雋老者。
布衫老者走到青年面前,確認是本人後,同樣以高聲作答:「廩生陳耿保!」
這便是檢查無誤可以領捲入場了,名叫劉斐的青年朝衛旗一揖,而後跟著官差前往中廳領卷。
「李家莊李慶!」
「學生在!」
……
隨著一聲聲點名,院中的人逐漸減少。輪到孟嵐時場中已不剩幾人。
「廩生李隴保!」隨著李秀才的唱保聲,孟嵐朝衛縣令深深一揖,然後直起身,隨官差往中廳而去。
孟嵐的號房在壬午號房,孟嵐心裡計算了下覺得不妙。茅廁在考場的西北角,而壬午號房恰恰也在那附近。
果然,還未到壬午號便聞到一股淡淡的尿騷味。見又一位難兄難弟到來,左近的考生們抬起頭來,孟嵐清晰的看到大家眼中相似的無奈和嫌棄。
壬午號房不是離茅廁最近的,孟嵐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他走進號房,將卷子放到一旁。又從考籃中取出硯台並注入清水,開始研墨。
剛將墨條放下,便聽「哐」的一聲鑼響,是正式開考的號令。
很快便有舉牌的衙役在考場中走動起來,牌子上清晰的寫著本場考試的題目。
首場共考四書文兩篇及試帖詩一首。為防止考生和考官勾結舞弊,朝廷規定凡科考答卷必須統一使用館閣體。牌上是《大學》中的一句——「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以此作文一篇。」
孟嵐一邊在考卷上寫下姓名、籍貫及座位號,一邊在腦中構思。
忽聽左前方隱約傳來喧嘩之聲。
「老夫只是眼神不好看不清試題,便請差役湊近些,並未作弊!」安靜的考場里,蒼老的聲音顯得尤為清晰。孟嵐一下便想起聲音的主人,是那位在路上遇到的、白髮蒼蒼的老者。
「考了這麼多次你難道不知考場不得喧嘩!?」
隨著吵吵嚷嚷的聲音往南而去,那位老者應是被攆出了考場。
孟嵐在心底嘆息一聲:這麼多年連童生都沒考上,路都快走不穩了何苦還來受罪呢。稍稍感慨一番孟嵐便拋開思緒,繼續構思第一題。
中午孟嵐吃了帶來的肉餅,雖帶了兩塊餅他卻只吃了小半塊。只因在入場檢查時,那肉餅被官差細細掰成了碎塊,只為檢查餅中有無夾帶。其實孟嵐連這半塊都不想吃,誰知道那差役的摸了多少髒東西,手上沾上了多少細菌。但為了下午有精力繼續答題,即使覺得噁心也只好閉眼往嘴裡塞。不過這也算一個經驗,至少後邊他就絕對不會再帶肉餅了。
就著茅廁飄出的味道用完一頓午餐后,孟嵐開始往草稿紙上寫腦中的答案。
待到日暮西斜,孟嵐才將所有的題答完,確認這就是最終答案后,孟嵐取過答卷,開始將草稿紙上的答案往卷子上抄。
謄抄完畢又檢查了一遍,孟嵐便喚來巡視的考官。考官收起卷子,當場用紙將姓名籍貫以及座位號。孟嵐將物品一一收進考籃,在衙役的帶領下走出一排排號房,最終回到了早晨點名的院子。院中已有八人,或許是已經考完,眾人神情並不入場時那樣緊張,有相識者聚在一起低聲討論方才的試題。
為保持考場紀律,考棚的大門並不允許隨意打開。若有提前交卷者,必須集齊十名考生方可放行。
見孟嵐出來,一穿青衫的少年朝他笑了下,正是和孟嵐互結的考生之一名叫劉弘深。孟嵐猶豫了下要不要過去,他在壬午號房呆了整整一天,此時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沾了一股子異味,若是對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不等孟嵐作出選擇,第十位考生出來了,衙役用鑰匙將銅鎖打開。孟嵐想了下,最終只回了個笑臉便率先走出院門,他想儘快回住處洗去身上的異味。孟嵐沒有看到,青衫少年在他轉身那一剎面色陰鬱下來。
孟·學霸·嵐一旦認真起來了,小屁孩孟岸自然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再加上學習進度逐漸超過孟岸在家自學的內容。從那以後,孟岸就再也沒能在孟嵐面前得意過。
「縣試是科舉的第一場,行文通順者即可錄取。需注意的是,卷面務必整潔,若有有任何污漬即使文章做得花團錦簇,也僅有落榜一途。」李秀才仔細的向兩位學生傳授著自己的考試經驗。
明年2月份孟嵐和孟岸將要參加縣試,經過這一年的教學和相處,李秀才發現孟家這兩個學生都是天資聰穎之輩。按常理,孩童從進學到首次下場至少需三到四年。孟府這兩個孩子僅用兩年不到的時間,就學完了一般人三四年才能掌握的課程。若這場兩人都中了,他李隴也能在平康縣一揚威名。就算此次兩人均榜上無名,下一場也必然是會中的。
也因此李秀才一改初來時的懈怠,不但對兩個學生用心教導,更是為二人此次縣考具保。同時還四下奔走挑選了三位品德優良的同考學子,以互結保單。
孟嵐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古代考科舉是需要請擔保人的,擔保的是考生身家清白且不冒名頂替。這擔保人還不是人人可做,必須是本縣的廩生。若是考生不合官府規定的准考條件,作為擔保人的廩生還會被連累。因而廩生做保並非來者不拒,若無親朋或相熟之人介紹,想要邀請一位廩生為自己具保並不容易,這時候就需要用錢來開路了,故而每年的縣考都是廩生們發財的日子。
更奇葩的是,為防止作弊,官府要求同考的五名學子互相結保。一旦其中一人作弊,結保的五人連坐。
聽聞這種規矩后,孟嵐不由咋舌,這可比後世的高考管的嚴多了。
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畢竟士農工商,士是最高一等。一旦考中秀才,不僅可以見官不拜,而且還有田地免稅80畝的特權。如今百姓又多以種田為生,需繳納的稅多且重,田地免稅這個誘惑可以說是非常大了。
「……勿夾帶,勿作弊,勿交頭接耳,爾等可聽明白了?」
孟嵐並孟岸深深一揖:「是,先生。」
見兩人虛心受教,李隴又柔下聲:「你二人進學不過一年有餘,就算不中也屬正常,不用過於在意得失。」
孟岸面上神色一松,孟嵐卻始終面含微笑毫不緊張。李隴微不可查的點點頭,若是自己一番話,將兩人嚇得神情緊張就不好了。每年都有一部分人,由於神經綳得過緊,在考場上屢屢出現意外最終導致落榜。
李秀才揮了揮手:「如此,你們便去吧。」
孟嵐並孟岸又是彎腰一躬:「是!」而後兩人相繼退出了屋子。
從今日起他們不再上課,而是在自己的房間里學習。雖已停課,李隴卻並未離開孟府。而是根據往年平康縣的試題,自出了些題目讓兩個學生練手。兩人若是在學業上有何疑問,也可直接到他的院子里詢問。
……
這天,孟嵐剛做完李隴出的模考題,他將宣紙攤在書案上,待其晾乾后交給李秀才。伸了個懶腰,將榻上的奈兒摟進懷裡擼著。
孟嵐看向窗外,此時已是深冬,外面正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江南的天氣異常濕冷,作為一個北方人,孟嵐剛穿過來那兩年非常不適應。如今他的屋裡比其他屋子多兩個炭盆,他卻仍覺得濕冷透過裸露的皮膚往身體里鑽。
看著窗外陰冷的天氣,孟嵐皺起眉頭。縣考時間在農曆二月,二月已經入春卻仍然是春寒料峭,若是考試那幾天正好遇到下雨就麻煩了。畢竟除了食物和文具等必須用品,考場並不允許帶太多東西,衣服更是只能穿單層。
縣試需考五場,每場只考一日,考完后縣令需連夜閱卷,兩天後通知合格的考生參加下一場。由於時間匆忙考卷太多。除最後一場外前面四場均不排名次。
也就是說,一次縣試總共需十五天才全部考完。在多雨的初春時節,遇上下雨簡直太正常了,而春季又是流感多發季……孟嵐眉頭緊鎖著,覺得他該想個辦法。
既然都做了模擬卷了,不如再來個模擬考吧。
很快孟府的後院的空地上多出兩排低矮的房子,只見那房子被分割為一間間寬約兩米的隔間,每間都無門無窗,遠遠就能將內部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孟嵐在考棚周圍轉了兩圈,喚來僕人將瓦片戳開幾條縫。
「這樣不會漏風漏雨嗎?」
孟嵐滿意的看著那幾條縫:「要的就是讓它漏風漏雨。」
畫眉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孟嵐:「那又何苦蓋它。」
孟嵐笑了一下,沒理畫眉的吐槽,反又叫僕人拎來兩個糞桶擺在號舍旁邊。
「咦~臭死了!」畫眉捂住鼻子往後退了幾步,「十九哥你到底想做什麼?」
看著自己的傑作孟嵐卻滿意的點點頭:「這是我根據李先生的敘述做出的考場環境最差的號舍。」
……畫眉眨了眨眼,還是沒明白孟嵐想做什麼。
一旁的胭脂卻明白了過來:「十九哥是擔心縣試時會被分到類似號舍嗎?」
孟嵐點點頭。
「這種號舍……」畫眉嫌棄的打量了眼面前的號舍,「十九哥應該不會運氣那麼差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孟嵐走進隔間在木板上坐下,「我先提前體驗一下。」
畫眉頓時面色一變:「在這裡面做文章?」
孟嵐轉頭吩咐胭脂:「去把我書案上的筆墨紙硯取來。」
胭脂領命往凝碧閣而去,孟嵐這才回過頭來:「不,是一整天。」
畫眉:……十九哥一定是瘋了才提前受這個罪。
聞聲趕來的李隴卻滿意的點點頭。
「老師,這樣做有用嗎?」孟岸已經正式拜了李隴為師,因而對李秀才的稱呼是老師,孟嵐則仍稱之為先生。
李隴看了眼身旁的弟子:「自然是有用的。」想當初他第一次進場運氣不佳,恰被分到一間漏雨的號舍,又碰到了個下雨,第一場就沒過回去還病了一場。
「明日你和孟嵐一起。」
孟岸點頭應允:既然老師說有用,那肯定就是有用的。
……
很快便到了年關。
孟府這個新年過得並不十分熱鬧,並非孟家出了什麼事,而是因為孟嵐即將下場。
得知為了讓自己能夠安心看書,孟老爺竟然打算今年連炮竹都不放,孟嵐覺得老兩口有些過於緊張了。
「爹,娘,過年不放爆竹多不吉利呀,別人指不定以為咱家出了事呢!還是和往年一樣吧。」
徐氏正對著賬冊盤點年貨,聞言停下撥算盤珠子的手:「那豈不是擾著你看書?」
孟嵐搖搖頭:「咱一家不放有何用,還能阻得了左近鄰居?」
」
徐氏皺起眉頭,「要不……
「別!那可別!」知曉徐氏心中所想孟嵐連忙阻止。「不過是小小縣試就弄這麼大陣仗,以後鄉試會試又該如何?」
看著面露為難之色的母親,孟嵐有些好笑。早在兩個月前,李先生就為他們解析過近年來平康縣縣試的卷子。通過這些卷子,孟嵐不僅得知了自己如今的水平,更能分析出那位孟縣令的出題偏好。以他如今的水準,雖然案首可能有困難,一個童生是肯定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