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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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丫頭是來看他爹的。」小毛子推了推身邊穿著藍布衫的女孩, 聲音略有些尖細, 「快向幾位大哥問好。」


  那女孩提著個破舊的竹籃, 聞言飛快抬頭看了眼面前的人,又垂下腦袋蹲了個福禮:「各位大哥好。勞煩請讓我進去見見我爹。」女孩聲音清脆悅耳,頭垂的極低。烏壓壓的頭髮下是一段雪白的脖頸, 被黑髮藍衫襯的彷彿玉一般。


  崔牢頭砸吧著嘴:「這小女子長得倒挺標誌。」


  一旁的獄卒起鬨:「確實生得好,和崔哥簡直天生一對。」


  崔牢頭來了勁, 沖那女孩道:「嗨!抬起頭來讓哥幾個仔細看看。」見女孩不動竟要伸手來拉。


  「崔大哥千萬別!」小毛子往前一步擋住, 「她是金老六的閨女。」


  那崔牢頭頓時露出個嫌棄的神色:「怎麼是那一家子瘟神。」


  小毛子往崔牢頭手中塞了快碎銀:「一點小心意請大家喝酒。」


  崔牢頭接過顛了顛沖旁邊的獄卒一努嘴。那獄卒走過來掀開竹籃上蓋著的布:「竟然有酒!」邊說邊取出一瓦罐, 打開封蓋便喝了一口。


  女孩伸手彷彿想奪回去,那獄卒嘿嘿一笑:「這小女子也想來一口?」女孩忙收回手連連後退,一下便躲到了小毛子身後。


  獄卒們大笑起來, 有起鬨的道:「這小女子嫌棄你不如崔哥英俊瀟洒。」


  「那可不, 崔哥龍虎精神一柱擎天,哪個姑娘見了不愛……」種種污言穢語不絕於耳。


  二人只得賠笑站在一旁,待眾人笑鬧夠了那崔牢頭才沖他們揮揮手:「去吧, 丁五號房, 你應該認得吧?」


  小毛子點頭哈腰:「認得認得。」


  兩人繞過大牢門口的看守往內而去。身後傳來崔牢頭的聲音。「真是白瞎了這麼標緻的小臉蛋,竟是那死不要命和死不要臉的女兒。」


  ……


  熙城的監牢位於府衙西南角,由於曾經是前朝都城這座牢佔地並不小。為防止犯人逃跑大牢的外牆建的極高,將陽光死死攔在了外面。


  孟嵐緊跟在小毛子身後邁進暗沉沉的大門, 進入的一瞬間溫度驟然降了下來。


  大牢分為內外監, 外監關的是輕刑犯, 多是偷盜、打架鬥毆等罪名輕微的犯人。內監關的則大多是窮凶極惡的罪犯,例如殺人。


  兩人順著一條長長的甬道往前走,甬道兩旁是對稱的牢房。裡邊的犯人們或坐或卧,也有聚在一起閑聊的。見孟嵐二人走來總囚犯紛紛起身,有的僅是好奇打量,有的卻錘著口哨調笑,鬧得厲害了便有獄卒一鞭子抽過去,也不過稍稍起些作用。


  孟嵐看了眼牆上貼著的房號,過了乙字型大小後邊的牢房便都是空置的了,兩人卻仍在往前走。


  大約一盞茶后兩人來到府衙大牢的最裡面,一座鐵門前。孟嵐打量了下,那鐵門做的極矮僅1.4米左右,便是如今才九歲的他,要想進門也必須略微低頭。


  門前的衙役攔下二人:「幹什麼的?」


  小毛子如法炮製遞上一枚碎銀:「這是金老六的閨女,過來探監的。」


  那衙役接過銀子塞進袖子:「去吧去吧,記得儘快出來!」


  「多謝這位大哥。」小毛子躬腰致謝,孟嵐也跟在後邊福了一禮。


  兩人彎腰從低矮的鐵門穿過,眼前頓時一暗,孟嵐適應了下才略微看出裡面的景象。


  內監的牢房呈半地下式的,低矮潮濕又昏暗,孟嵐剛跨進來就覺出裡面的濕度極大,牢房和外監一樣排列在通道兩旁,用手臂粗的柱子隔成小間,牢房靠頂部的牆上留著巴掌大的小洞以供通風和透光。


  裡邊卻是一個獄卒也無。也是,無論是誰都不會願意待在這種地方的。


  孟嵐憂心忡忡往前走去,這種環境老爹的風濕肯定會犯。正想著卻聽身後傳來「哐」的一聲,孟嵐回頭望去,卻是那鐵門在身後關上了,還傳來鑰匙鎖門的聲音。


  見孟嵐面色鬱郁小毛子安慰道:「孟公子不用擔心,這是牢里的規矩。為防犯人走脫,不論是誰進來了牢門都必須從外邊鎖上.」


  孟嵐點點頭,轉身繼續往前走。


  在下了約二十級台階后地面終於平整起來,兩側也出現了內監的牢房。


  內監的牢房並不大,僅約六平米一間。犯人們也是單獨關著,不像外間一個牢房裡關好幾個。犯人們大多躺著一動不動,遠沒有外間犯人精力旺盛。此處關的是重刑犯,大多是已經被判刑就等秋後問斬,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小毛子停在丁五號房前沖著孟嵐道:「我在這裡守著。孟老爺在丁亥號您快去看看吧。」


  孟嵐掀開手中的竹籃,取出燒雞遞給小毛子。顧不上招呼那位金老六,轉身快步往裡走去。


  丁亥號在牢房最裡面,地勢最低。孟嵐甚至感覺到腳下踩到薄薄一層水。他不由心裡著急起來,這種地方哪裡是給人住的!

  待看到牢房裡趴著的身影后,孟嵐抑制不住撲了過去。周圍的牢房都空著,孟嵐沒了顧忌。


  「爹,爹。你還好嗎?」


  連聲呼喚后那身影微微動了下。


  「十九哥?你是怎麼進來的?」孟德金的聲音嘶啞,孟嵐竟差點沒聽清。


  半晌后,孟德金才爬了過來緩緩靠在柱子上,兩米不到的距離竟用了一盞茶的時間。


  孟德金喘著粗氣:「有吃的嗎?」


  孟嵐忙將食物和清水遞了進去。孟德金一把搶過,狼吞虎咽起來。他不由鼻子一酸,他爹在家中向來養尊處優,竟然在這受這麼大的罪。


  很快兩張肉餅便進了肚,孟德金又接過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一頓。


  「暢快!」


  孟嵐有些猶豫的問道。爹你的腿怎麼了!

  孟德金笑了下渾不在意道:「他們想逼我認罪,我不從,便用了刑。好在有小毛子的葯,已經好多了。」


  孟嵐心中酸澀,知道孟德金這是在安慰自己,這種環境便是再好的葯手上的地方也難好。


  「你不用擔心。當年你爹我被流放的時候,什麼苦沒吃過?」


  由於時間緊迫孟嵐沒有繼續聊無關話題,忙問當晚的具體情形。


  孟德金恨恨道:「定是皮良那老匹夫乾的!」


  「那屍首到底是怎麼出現在民房中的?」


  孟德金搖搖頭。


  由於身旁倉庫里存著剛運來的絲綢,孟德金晚上睡覺很輕。衙役們在前堂吵鬧時他就已經醒來了,下床就看到倒在桌子前倒著個人。而後房門便被踹開,官差們抓住就說是殺人兇手。


  「屍首不是官差帶進去的嗎?」


  孟德金搖搖頭:「我醒來時就已經在那了。」


  孟嵐垂眸沉思。


  因為庫房存著的絲綢是重要物品,孟氏綢緞莊的門戶向來嚴密。如果不是官差帶進去的,那屍首又是如何出現的?


  「你是帶著劉大人的手諭進來的嗎?」


  孟嵐搖搖頭:「劉大人出門訪友了,一直未歸來。」


  兩人間陷入沉默,突然孟德金突然拉過孟嵐的手,在其手掌上寫畫起來。


  連著幾遍之後,孟嵐重重點頭表示記住了。


  孟德金鬆了口氣:「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你還是速速離開為好!」


  孟嵐面沉似水:「爹,你放心。我一定儘快救你出去!」


  正在此時外邊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不是說還有一個女的么?人呢?」


  很快便到了2月16縣考的日子。


  寅時初刻孟嵐便被畫眉喚醒,一番洗漱後用了頓豐富的早餐。出門前又最後檢查了考籃,孟嵐這才來到正廳,聽取父母最後的叮囑。


  「爹,娘不用你們送,我認識去縣衙的路。」


  孟德金不贊同道:「這是人生中的大事,我和你娘去看看也好。」


  「就是就是。」徐氏搭腔,「娘還沒見過縣考呢,今天也去漲漲見識。」


  孟嵐:……明明考試的是他,爹和娘這情形彷彿要上考場的是他們一樣。不過看到母親眼下烏青和憔悴的面色后孟嵐軟下心腸。


  確實,他前世曾經歷過大小無數考試,縣考這種規模的自然不放在眼裡,作為古人的父母卻是人生中第一次。況且在孟德金和徐氏眼中,科舉又涉及到他的性命,他們緊張也是在所難免的。


  孟嵐無奈妥協:「那好吧……」


  於是,當孟嵐踏出家門走上大街時,身邊緊緊圍了七八人。


  孟嵐本以為自己一行人已經夠壯觀的,走上大街才發現自己身邊的情形不過尋常而已。凡是赴考的學子身邊均有家人送考,他甚至看到還有襁褓中的孩子,正被那位考生抱在懷裡,也不知是弟弟還是兒子。還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在小輩的攙扶下前行。


  雖然天色還是漆黑一片,縣衙前的大街卻是燈火通明,有賣吃食茶水的鋪子已經開門,雖然此時店鋪中空無一人,但待到考生入場后,送行的家人中有不放心的自然會就近等待。許是擔心高聲喧嘩影響考生情緒,四周一片寂靜就連飯鋪茶館的小二亦是鴉雀無聲,有是在不放心的家人,也只是壓低嗓音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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