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017章

  洗手間的小隔間是出神的好地方。


  坐在馬桶上還沒想通何謬塞神秘紙條的含義,莫非忽然看到有人在門前停下了。緊接著,對方敲了敲門。


  「你沒事吧?」是陳昭清清冷冷極具辨識度的聲音,「廁所沒紙了嗎?」


  莫非沒想到外面竟然有人在等她,更沒想到是陳昭。


  「沒事沒事。」


  撕碎的紙條碎片還攥在手心裡。莫非站起來,把紙條丟進馬桶衝掉。


  「別磨蹭。」陳昭語氣不耐煩,「快出來,我有點事要問問你。」


  莫非裹緊衣領,拉開門。


  陳昭直接帶她到一條不知通向哪裡的昏暗甬道。


  「你也收到紙條了嗎?」


  一記直球拋出來,莫非條件反射地躲開。


  「什麼?」


  陳昭看著她的眼睛:「別演戲了,我都看到了,那個小白臉給你的飲料瓶。」


  同性之間有時候奇特的吸引力和排斥力並存,莫非又攏了攏領口。


  她跟陳昭都被人掐了脖子,被人塞了紙條,這象徵了冥冥之中的緣分嗎?


  說何謬是小白臉挺恰當。那人真的是白過頭了,皮膚也很細膩,一點兒都不像安保,更像是從小嬌生慣養的x二代。


  莫非笑嘻嘻問:「你也收到了?」


  陳昭明人不說暗話,把紙條展開來:八點之前,務必離開一區。


  和何謬那張龍飛鳳舞的字條截然相反,這張紙條的字橫平豎直,極為端正。


  莫非擰了擰眉。


  「你的呢?」陳昭問。


  「喂馬桶了。」莫非大拇指向後指,臉色不自覺地發青,「內容跟你的一樣,誰給你的?」


  「沒看清是誰,落在櫃檯上的。」陳昭迅速把紙條撕成碎片,眼睛始終沒離開莫非,「你看起來挺失望的哦?怎麼,你以為就你是特殊的那個。」


  莫非聳肩。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很特殊。


  「字體不同。」莫非說,「不是一個人寫的。」


  說完之後,她才意識到問題。何謬動作很隱秘,她也是飲料瓶拿到手裡才發現有彩蛋。當時她和何謬離陳昭所在的迎賓台至少十米開外,這樣都能發現——


  莫非眨了眨眼,離近了點,湊到陳昭耳旁說:「要不,組個隊?」


  其實陳昭主動來找她,已經是拋了橄欖枝。


  陳昭用小皮鞋在牆面踢出個小黑點,「組隊倒是能組,多個人多個照應。」


  莫非聽出了她話外之音:「但是?」


  「別帶那個鄭偉。」陳昭說,「他太多疑也太衝動了。」


  還有句話她沒說出來,那是個傷患,拖進度。


  莫非點頭說好。


  陳昭道:「我跟經理交代過了,七點半下班。」


  莫非哭笑不得道:「這種時候你還關心工作呢?」


  陳昭轉身就走,沒回話。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甬道,莫非突然想起來問:「你為什麼來太一塔上班?」


  陳昭還是沒回答。


  /18:41:23

  幸世料理的領班楊小花先看到莫非,她朝餐廳裡面招手喊豆華陽,「豆豆,非姐回來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莫非才知道為什麼陳昭說鄭偉多疑衝動,還用了兩個「太」字來強調。


  她被鐵塔扛走後不久,鄭偉忽然跑到芳姐所在的6F,在店門口把人一個顧客給打了。


  「黑人大兄弟耳朵不太好,芳姐就大聲跟他介紹。然後黑人問到登山杖,就拿那東西跟芳姐比劃。鄭偉哪,二話不說,掂起旁邊的花瓶把人給打暈了。」


  莫非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不怪乎陳昭特意說明不能帶鄭偉。


  不怕神對手,就怕豬隊友。他是想幫芳姐,還是想趁機泄火?

  莫非問:「那鄭偉去哪兒了?」


  楊小花說:「我們去幫芳姐那會兒他人已經不見了。」


  豆華陽也搖頭說不知道。


  莫非覺得心累,讓豆華陽幫她拿個號,排隊點餐。


  楊小花不解地問:「那啥,要不非姐去后廚歇著唄,經理室也空著呢。想吃什麼讓后廚直接給做了不就得了,幹嘛要呆在這兒啊?」


  豆華陽取了號過來,接上一句:「非姐這叫大隱於市。」


  莫非笑著說:「外面空氣比較清新。」


  楊小花和豆華陽便進去忙了。


  折騰一下午,東奔西跑,上上下下商業區好幾圈,莫非早累了。她窩在豆華陽給她搬出的摺疊凳上,等餐廳叫她的號。


  她實在不想動,連多走一步的力氣都沒了,決定就這麼耗到七點半,等陳昭下班。反正也就三刻鐘的功夫。


  7號口的小黑板不知何時撤掉了。偶爾見一兩個保安人員來去匆匆。


  累極了,思路便不那麼清晰。


  何謬明明屬於對立陣營,為什麼要留線索給她?

  而且不單她一個人,陳昭也有份。


  那就排除威脅她別節外生枝的成分,也沒有挖坑的跡象。


  往好了想,或許真的只是線索。


  往壞了想——


  莫非實在不知道還能壞到什麼地步。


  事發到現在,她終於有時間思考幕後勢力搞這麼大一場真人遊戲的動機。


  遊戲的整個場景是世界第一高樓太一塔。在這地方安插人物也好,鋪展劇情也好,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乃至策劃設定的智力難以估量。


  貧窮限制人的想象力,但莫非向來善於突破極限。


  整座太一塔里的上班族、顧客、遊客佔大頭,如豆華陽、鄭偉、韓璐瑩等;

  其次是太一塔不明真相的領導層和員工,如郝燕和真以為搞營銷活動的一幹員工;

  還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情況有異的梯隊,如她自己和LGK。


  收到紙條的陳昭是什麼屬性,莫非還不知道,留待以後觀察。


  他們所有人的對立面便是何謬背後的勢力,莫非簡稱其為B勢力。


  既是人為因素設計的遊戲,那麼肯定有它的節奏。就好比一個角色扮演遊戲,在新手村就能安營紮寨,玩家會很快喪失樂趣。


  太一塔對外公布總高186層,共有12個分區,對國內來講對應十二生肖,對國際則是1月-12月。為統一辨識,採用阿拉伯數字劃分區域。


  1-12……


  紙條或許是升級線索?

  B勢力策劃遊戲的最終目的是篩選人去頂樓?


  不對,還是有微妙的違和感。


  莫非心裡有些發顫。她在不知不覺間已將太一塔的封鎖事件定性為遊戲。


  涉及到數萬人的生命,涉及到數萬個家庭,她竟然把它看作遊戲。


  「這孩子是惡魔!」、「是魔鬼!」


  多年前長輩的斥責猝不及防響徹腦海。


  莫非縮得更緊些,摺疊椅發出吱吱的摩擦聲。


  可整個事件的遊戲感更加明確,她甚至懷疑正有觀眾看著他們所有人。


  /18:52:13

  「莫小姐,莫小姐?」


  大約是累極了,芳姐叫了好幾聲,莫非依然覺得頭腦昏沉,渾似墮入夢境無法自拔。


  她揉揉眼睛,前面站了座鐵塔宛如人型屏障,隔絕了光和閑雜人等,芳姐在三米外探著身叫她。


  「怎麼了?」


  「好久沒看到鄭先生,有點擔心他。」芳姐不安地說道,「剛他是好心辦壞了事兒,我跟客人解釋過,客人離開我家店了,我就想找找鄭先生。」


  莫非剛睡醒,腦子裡紅黃白翠一鍋八寶粥,還在回想為什麼會憶起年少時光。耳旁便聽到豆華陽的聲音:「鄭偉去哪兒了,非姐也不知道啊。」


  豆華陽是來叫莫非去用餐的。他剛出來過一次,見莫非睡著了,就沒叫她。這會兒出來看到她滿臉怔忪,芳姐又嘰嘰喳喳的說鄭先生,豆華陽有點躁。


  這些人怎麼回事。他非姐又不是居委會主任,芝麻大的事兒都要找人家,看把非姐給累的。


  豆華陽橫了芳姐一眼,跟莫非道:「非姐,裡面有位置了,先去吃飯吧。」


  莫非自身纏在少年夢魘里,情緒低沉,一句話沒說,跟著豆華陽要進餐廳。


  哪知芳姐居中攔下,直對莫非道:「莫小姐,鄭先生就是衝動了點,人不壞。那會兒也是他跟李老先生第一個出去的。咱們現在都困在太一塔,大家互幫互助總歸是好的嘛。」


  這芳姐還真是熱心腸的大姐,大事小事都想管一管。


  「哎,芳姐您別這麼說。我非姐跑東跑西四處忙的時候,鄭偉在背後說她不值得信任。您可別給非姐攬攤子,我非姐不是幼兒園老師,管不過來每個人。」


  見豆華陽思路清楚,莫非很欣慰。


  芳姐急眼了:「莫小姐都沒開口,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見豆華陽額頭青筋爆出來,莫非道:「芳姐,您別怪豆子,他年紀小不會講話。不過——」


  莫非話鋒一轉:「話糙理不糙。我呢,人單力薄,下午確實折騰得不輕。您在這裡上班,對這裡最熟不過。找人你應該去服務台找工作人員,讓他們發條廣播問問。我是無能為力。」


  芳姐圓臉上堆著的笑本就勉強,聽她這麼一說,更是垮下來:「那什麼……我自己去人家也不見得理我的。」她瞄著鐵塔,「莫小姐你看能不能讓鐵先生……」


  搞半天是慷他人之慨,借人來的。


  莫非語氣冷了三分:「鐵塔是我雇來的保鏢,但人家也是人,不是隨便就能借來借去的工具。」


  芳姐急忙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他……」


  豆華陽說:「行了芳姐。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顧好自己吧,別老想著占別人便宜。我非姐姓莫不姓鄭,不是他姐更不是他媽,就算不管他又怎麼樣呢?是吧非姐?」


  莫非好多事情還沒思路,煩人事卻主動找上門,實在頭疼又腦脹,毫不留情地順著豆華陽的話道:「沒錯。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但你讓我不顧自己人去找他,不好意思,我真不是他媽,做不到。」


  「喲,說得跟我多想認個年輕后媽。」背後響起鄭偉陰陽怪氣的聲音,他拄著拐杖出現在眾人面前。「不好意思,我父親可不大需要送外賣的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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