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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幸運

  那被她所撕碎的賣身契都被他逐一的撿了回來,點碎的,大塊的,一片都不曾被漏下。他把那些碎塊般的紙塊捧在手裏,堆積到了陵生麵前,而沉下眸子的陵生卻僅僅隻是望了他一眼,便隨手將紙塊隨意丟棄:“走吧。”


  清晰的兩個字落在了言喬的耳邊,他淡淡地看了陵生一眼,又看了一眼被她一手掀棄的紙塊甚至什麽也沒有說,眸子微垂,便慢慢站起身來,又再次離開了陵生的眼前。


  離開後的言喬才剛邁出門沒半步,便又折了回來,從懷裏掏出一張完好的紙放在陵生麵前,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便在手指出咬出了一小塊傷口。


  還未來得及反應言喬究竟在做些什麽的陵生被他的這一舉動嚇得直愣,言喬也並不顧忌陵生究竟在想寫什麽,按照原本的賣身契,一字不漏的抄在了紙上。


  用手寫字本就是十分艱難的一件事情,可是,眼前的這一張嶄新的賣身契,字體還是原本那般的方方正正,就連錯字也不曾有過,秀麗的字體更是如同眼前這個人一般。


  “你,不是要走了嗎?”陵生遲疑了一會,乖順地坐在了言喬身邊,瞄了幾眼他手中那緊拿著的賣身契。


  “你不是說,離開穆府的你不再有利用價值了嗎?若是沒有了穆府的庇護,你定然要隨處流浪,我本就不是一個願意看著別人受苦,自己能出微薄之力而吝嗇之人。或許,與你遊蕩的期間,也能找到那個人……”言喬將賣身契放在了陵生的手中,之前所說的失去的再也回不來似乎一瞬間消失了。


  陵生湊近了言喬些許,也有些乖巧地將賣身契折疊,像是回心轉意地塞回了自己的懷裏:“她,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會讓你喜歡到如此,導致自己無法自拔?”


  喬家長女天姿國色,笑如初生桃花,眼眸如月明淨,長發濃如墨,肌膚亮白如雪,眉宇間似乎有著靈動跳躍的精靈一般,一抹紅唇更是像極了新鮮摘下的香甜荔枝。


  且,喬家世代與許家一同皆為朝廷重臣,每一代才子資質聰慧,頗有靈根,多奪天子之賞識。再加上,喬家長女溫婉儒雅的性子,便是去到哪處都是得人歡喜。


  誰人不知,喬家大門早已被人提親不斷,卻唯有癡情女兒之心長係於守城將軍之子,蘇垣,而推辭連連。


  喬家長女喬瑜與蘇家長子青梅竹馬,據外言,自小便有私定終身之說。可,蘇垣之父終歸為一名將,雖說上場殺敵無數,英姿颯爽也不知傾倒多少女兒家。但因世代為將之命,也不知多少蘇家人葬身沙場,徒留一封沿途而來的家書。喬家人早知蘇垣將來的路途,擔憂女兒嫁去便成一寡婦,便下定決心在棒打鴛鴦。


  喬家見喬瑜與蘇垣感情萌芽迅速,便將其長鎖於家中,不得外出。喬瑜與蘇恒這段注定胎死腹中的戀情也在滿滿展開著。喬家心中念想讓長女與許家長子相配得以維持喬家興榮而下定婚約之時,卻在大婚之際查出了懷孕之說。


  得到這般結果的喬家主幾乎要眩暈過去,許家也至此與喬家斷清關係,不願再有任何來往,而那被喬瑜懷在肚中的孩子也在逐漸長大。


  喬家就算不逼問,亦然可猜中其一二孩子究竟為誰家之子,而那長途奔去與國共戰的蘇垣卻是連半點消息都不曾有一二。古今中外,若是不守婦道女子,便是以浸豬籠做懲罰。而喬瑜這段被傳的風風火火的荒唐婚事,又怎會躲過人們的耳目。注定要被送上斷頭台的她,似乎還是那般的義無反顧,她站於自家父親麵前:

  “若想將我送上斷頭台,瑜兒絕無半分怨言。可,父親務必讓我將孩子生下來。”


  麵對喬瑜這般決絕的喬家主又怎會同意喬瑜這般的胡鬧之舉,拍桌便是一陣怒吼:“若你不想死,便將你懷裏的孩子打下,我便可用我喬家一切的財力將你保全!”


  “不!不管如何,我肚子裏麵的都是我的孩子,我不願意,絕不願意讓他還未出世便遭到你們的斷絕!”喬瑜大聲的呼喊著,如同之前那個義無反顧地撲向蘇恒懷裏沒有半分猶豫的她一般,對自己所想象的充滿信心,不願聽從別人的亂語。


  本就因此事對喬瑜失去了任何希望的喬家主,聽到喬瑜這般決絕的話語,更是被氣的火冒三丈:“你喜歡的野小子究竟有哪裏好?現今他去了哪裏?現今,他回來為你負責了嗎?你隻是抱著一肉團,說著將死之人該說的話語。若你願意舍棄你懷中孩子,我便有辦法讓你有活下去的辦法,若你不願,我就算是有千百種方法,你最終的結果,便也隻能是做這湖水裏頭的一浮萍,人生再無後續!”


  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女兒死也不願服從的眸子,過了好半會才慢慢鬆了口氣:“為一個這樣的野小子,付出你所有的一切,真的值得嗎?瑜兒,你們還小,感情隻是過家家的東西,絕不可以用生死定論,如今的你,用這般方法去維持你的感情,將來,終究定會後悔此生所做的。”


  “爹,女兒不怕。女兒知道那人心中有我,就算有一天我作為湖水中飛浮萍,他也會騎著當年帶我上馬的長袍,將我們的孩子摟於懷中,好好照顧。蘇恒他從來不是什麽薄情之人,他一定會回來的,他一定會的……”她癡癡地看著窗外,似乎外頭真的有那般的一個人等待著她,似乎窗外真的有這麽一個騎著戰馬,為她而歸的人。


  她的手撫在自己的肚子上,臉上是慈祥的笑容,仿佛這般,就能真的與她心愛之人一起一般。


  “今日你若不逃,下次,你便再也不會有機會。我的機會給過了,你若不願意珍惜,我說的再多,也隻會使你厭倦。瑜兒……你是我的女兒啊……”喬家主最後的一句話說的十分哽咽,說著說著還開始不由自主地用捂住了自己那無奈的臉。


  “爹,女兒不怕,因為今日所招來的一切,都是女兒之過。若不是女兒用自己的女兒長情,便不會讓喬家和許家無法再次經商。女兒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我相信的,我真的相信的。”似乎不曾思考的她,說出了這番話,她站在那個日夜為她操勞的父親麵前,說出了他一生之中聽過最為痛心的話。


  她說:“爹爹不要擔心,女兒絕對不會蒙羞喬家的。女兒,願意為那個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就像他願意為我付出一般!豬籠而已,隻要是想著他,就算難受,我也會覺得是享受。”


  對於喬家主來說,眼前的喬瑜還太過的小,感情事情根本是一知半解。若是那蘇恒小子有心喜歡自家女兒,便絕不會在此時要了她的身軀,使她被千萬人責罵。若是他真的哪怕顧忌自家女兒的心情,他也不會再取了她身子之後,便一人直迎沙場。所謂去的了沙場,卻去不了婚堂,自古的定律,代代亦然如此。


  喬家主的平生犯錯無數,在世亦然有過悔過,對於自家女兒這盲目為此的選擇,亦然是痛心。他太過寵愛她了,寵愛的她無法無天,寵愛的她忘乎所以,寵愛的她連最基本的意識也看不到。


  人的一生中,又怎能隻是情情愛愛在一世呢?


  也罷,這也是她自己拿來的。心意已決,不管如何,他也無可奈何。


  在喬瑜生下孩子的那一天,下了一場極大的雪,雪掩埋了整條街道,大大小小的屋頂上滿滿的雪花。


  走路的人,十分艱難,卻還是拚著這一份艱難,強行到達了喬家。畢竟對於他們來說,艱難又算是什麽,怎麽比得上一個剛生完孩子就要浸豬籠的婦女好笑?


  喬瑜知道,外頭等待她的是什麽,她流著汗水,甚至來不及看上自己的孩子一眼,甚至來不及處理自己那未好的傷口,就變成了一隻極其狼狽的金絲雀。隻可惜金絲雀等待著的,僅僅是好生好養的鐵籠,而等待著她的,隻是那臭的令人發嘔的豬籠與那重的比她那日所穿的嫁衣更為難以忍受的石頭。


  被拋入湖水的那天,喬家主沒有來,但他們說,喬瑜的臉上始終是不悔的笑容,直到水淹過她的臉上,直到她沒了聲息,直到湖水都是那帶著鏽氣的血……


  看著湖裏那被掩埋的喬瑜,人們投去的鄙夷眼光也不夠,更是拿起手中生菜雞蛋扔入湖中,更有精彩的大約就是那些一旁鼓舞大好的“有心”之人。


  對於喬瑜來說,她一生都是十分的幸運的,她有很好的家,有愛她的爹爹,一生之中也有那麽一個喜歡的人,還有活著自己世界的夢,是那麽的幸運。


  而將幸運當成理所當然的她,卻逐漸的忘記了本來,越飛越高,便再要回不到原處,直至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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