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江湖
“這樣嗎?那我等你就好……”本湊在陵生身旁的言喬,慢慢坐回原位置,也不再說話……
“家主,陵生姑娘定然很傷心。陵生姑娘說,這次回來,是為了與你想如何安頓言喬,這樣一來,恐怕這事情還需要很久才能辦到吧……”推開檀香木門的阿福,手盆一盆溫水,一點一點地朝穆青語走去,為其擰幹了毛巾,放在一旁。
穆青語坐起的身子一愣,收回目光,垂下眸子,拾過阿福為他擰好的毛巾,一遍遍地擦拭著自己的額頭,沉默不語。
“家主沒有醉吧……在阿福的印象中,這點酒量還不足以令家主醉的如此。”對於阿福,穆青語對他的限度似乎也在慢慢放鬆,就因這逐漸的放鬆,才會使得阿福與陵生的膽子越發的大,開始議論他的做法。
奴仆本身就應該是乖乖順從於主人,做到不抵抗,無思想的盡力,而不是眼前的這般得寸進尺的模樣。可是,穆青語再也無力去說點什麽了,他緊挨著靠背的枕頭,將握著毛巾的手一鬆,頓時之間,毛巾落入水中,掀起了點滴水花:“阿福,莫要繞圈子,你到底想說點什麽……”
此刻的穆青語沒有急於命令阿福閉嘴,一個好的統治者,在必要之時,對身邊人想法,還是要傾聽些許的。而,穆青語從來就不是那般的統治者,也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忘記了這個本質,越發的迷茫。
“我隻是在想,家主為何要做到如此的自欺欺人?”落入水中的毛巾帶起的水滴,有幾滴落在了阿福的麵上,阿福也沒有去擦拭,站在床沿邊,捧起水盆,便想離去。
可是,這不還沒到門口,便被穆青語喊住了身影:“此話怎講?”
“家主心中既然知道,又何必阿福多說。”門關上的那一刻,空氣瞬間寂靜,落入屋內的陽光也被隔除在外,僅有幾絲頑皮的還是穿過木門跳了進來。
昭洛30年,昭國最旺盛的年間的希昭城,年過18的程無雙,臉容姣好,亭亭玉立且有婀娜之姿,一雙靈動之眸如汪春水晃動,纖細玉足雪白無暇,於眼旁獨留一粒紅痣,彎鼻小嘴,臉蛋亦然水潤的很。整個人如出水芙蓉,一身翡翠長衣襯的裏頭常掛的白衣也是十分動人,手指纖長,手指紋理也不同別人一般清晰,顯得十分細膩,天生的長發烏黑透亮,簡直無人可從她身上尋覓出半點缺點。
僅僅因這傾國傾城的女子,竟無一人願意下一份聘禮。隻因她那聲烏鴉般的嗓子與那可悲之極的身世,其母出青樓,於生下後被一道長評為災星而不得寵幸,後與下人私通混事,被其父發覺,下令賜毒酒一杯。直至災星長大成人,其父也不曾讓她速速離去,與常人一同的厚待。
有人雲,見程家女子,心頭窒息,似如見夢中仙子,隻可惜這天生的命,與那天生如烏鴉的嗓子聽的人心頭交瘁,實在無力承受。
於程無雙活過的18年裏,不曾有任何災難,卻因這下定的命運被稱之為未到,驕傲的她卻對世人不屑長笑:“我程無雙此生若能安然無恙到老,倒是博得你們心服口服?”
如此稱為災星的程無雙,卻深受其父之寵,四處周遊,甚比其他子女。無雙亦然好奇,麵對自己這樣的母親,她卻無以懂得父親這一其妙想法,居然還將其當做至愛之寶。
而其父卻是如此回答:“從生下來的一刻,你便不如其他的孩童,一生下來便哭哭啼啼,笑的十分樂嗬,當落入懷中之時,你便緊緊握住我的拇指放入嘴中,一旦將拇指從你口中奪出,你便會難過的皺巴臉,卻就是不哭。”
披著翡翠色輕紗的程無雙,用木枝攪弄燒的‘劈啪’響的火炭:“那爹爹究竟是為何,在我生下後便不再尋娘親?”
“因為你並不是我的孩子,你的娘親與那侍人勾搭許久了……”程無雙的父親,青絲常掛幾縷白發,垂眸下也不失當年俊氣,若是掩去眸旁細紋,便可想年輕風發。
聽到父親這般說辭的程無雙,也不驚訝,倒是十分鎮定,心中卻有幾分難過:“我不是爹爹的孩子,爹爹這幾年便不是白養我了嗎?”
“於我的身份,世間有何得真情,誰言皇帝得不到真情,官員便可得到了,可笑的說,官員的一生都為往上處走,接應著皇帝給的女兒當妻,卻是連一知心之人都無半許。無雙,你的出現,便是我的真情,所以,我並不惱怒,則是選擇將你留下。”她的父親從懷裏掏出一直掛在身上的酒壺,“噗”的一聲打開了酒壺蓋子,一陣濃香襲入鼻間。
程無雙的父親見程無雙一直咽著口水看著他那裝滿酒水的酒壺,低聲悶笑,又揉了揉她的頭發,將酒壺便給了她:“喝吧,這個時候暖暖身子也好,就是不要喝多了。”
接過酒壺的她咽了咽口水,拿起酒壺便是悶喝一口,苦辣辣的感覺充斥著整個喉嚨,讓她忍不住的咳出聲來。見程無雙如此好笑的模樣,她的父親胸腔裏發出的笑聲也是聽的程無雙臉頰一紅。
接回酒壺,火光照的他的臉一片金黃,本還留著血水的魚,外皮也在火的熾熱下烤出了金黃色,香味從魚的表皮上散發出來,有些焦了的香味,又有幾絲帶著脆爽的聲響。
他將烤好的魚放在手中打量,抬頭望了望程無雙的表情,喝了一口小酒,便將魚遞了過去:“無雙可是有看上的男子?”
“不曾,他們都不喜歡我。”接過手中的烤魚,臉上有些信息的程無雙當聽到她父親的這番話後,心中一愣,垂下眸子,也不顧魚是否熱,就張嘴吃了起來。
這不還沒咬第一口,見程無雙如此魯莽模樣的他,敲了敲她的頭:“多大的孩子了,連自己都不會照顧。若是無雙真有看上的人,便和爹爹說,就算付出一切代價,爹爹也會讓他與你成親。”
“無雙覺得,比起成親,還不如去武林大會施展一下自己的身姿。對於刺繡圖畫方麵,無雙可謂是連一些技巧也沒有,倒不如去武林做個女俠,正義勇為,幫助弱小……”程無雙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吹了吹自己手中的烤魚,大口的咬了一塊,有些滾燙的在嘴裏徘徊些許才慢慢吃起來。
“你可是官員之家的女兒,大家閨秀的,怎可與武林那些野蠻女子相比,你可是要過最高層的生活,手怎可沾染一絲塵土!”從來將自己女兒當做公主一樣疼愛的他,聽到女兒的這番說辭,瞬間白了臉色,臉上還不僅帶了幾絲憤怒。
對於他來說,官場是他唯一能夠控製的地方,他是重臣,不管如何皇帝都會看他顏麵不會對自家女兒做出什麽荒唐之事。若是真到了江湖,即使他是重臣,那又如何,江湖不比朝廷,若真打殺起來,他真的是無法保護自己的寶貝女兒。
“爹爹莫要擔心,隨後的一切,無雙自有分寸,絕不令爹爹失望。如今嘲笑無雙身世與命運的人,何來不是江湖裏的宵小,又何來不是青樓那般酌酒小飲的邋遢子弟。我這般的做法,是為了承認,我程無雙並非以自家而改變所謂天定的人,而是用我自己的力量改變這‘災星’之名的。”程無雙臉上一臉正氣的模樣,是她年少之猖狂,是她年少之不懂世事。
望著這般有著自己思緒模樣的程無雙,他也無法做出任何阻擾之事,他深知自家女兒想法,若是此刻與她勸說幾分,估計也隻會阻擾他二人感情。
他撕開一片滾燙鮮嫩的魚肉,湊近程無雙的嘴旁:“若是真有人敢在我麵前這般說你,我便會用我程府發誓,讓他無以自容!”
從來都十分照顧她的父親,永遠是最懂她的,即使她很大了,已經可以自己摸打滾爬,她的父親卻永遠像個看待孩子一般看著她成長。
他知道他無法打斷她的決心,索性也隨了她的性子,若是真有什麽事情,他便也盡他所能,護她周全便是:“若是你真的要去,便去吧,爹爹從來就沒有反對過你做什麽事情。無雙,不過何時,你都要記得,程府是你的家,絕不要因為怕連累程府而不敢說話,爹爹永遠是你的靠山。”
聽到這裏的程無雙,眼眶一濕,也不管她那還不算親爹的父親是不是拿著熱辣辣的烤魚,就往他身上抱去:“爹爹莫要擔心,無雙會照顧好自己的,是無雙不孝!待無雙有成績之日,便會讓爹爹過上好的生活,品上好酒,絕不讓你還在那官邸明爭暗鬥。”
聽著還極為青澀的話語從程無雙口中說出,其實高興更比無奈要多。他知道,所謂的江湖亦然不過是另一個鳥籠。若說江湖是個鳥籠,那麽官府也必定與江湖一般是另外的江湖……
畢竟,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