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來自紅土場的挑戰
或許布蘭琪說的沒錯，在法國沒有人不會網球。
在這個地方，每年光是固定舉辦的賽事就多達5000場，男女球員超過200萬，每時每刻，每個角落都無處不正在進行著各種比賽。
以歐美為主的不到世界五分之一人口，愣生生的將網球打造成全球前三的體育運動，足見他們對這項運動的熱愛。
不過周易很快還是發現不對，嘩啦啦的一通粗略翻看，立刻愕然。
“怎麽全是紅土場？！”
“嗯？”布蘭琪也是一愣，扭頭掃視一眼後不解道：“有什麽問題？”
緊接著恍然大悟的一聲“偶買噶的”，驚訝道：“別告訴我你從來沒有打過紅土場。”
“也不是沒有打過。”
周易輕聲說完，沉默了片刻，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隨著記憶深處的思緒飄向窗外……
每個人都有深埋心底不願向外人透露的秘密，他也一樣。
雖然華夏的紅土場很少，在2005年的這個時間段也確實沒有，但並不代表他沒有打過，拋開後世不說，他同樣接觸得很早。
隻是那段關於紅土場留下來的記憶，實在算不上美好。
那是2001年的時候，他15歲，接觸網球已有6年。
夏天。
當時的漢城，也就是在今年1月剛剛改名為首爾的那個城市，與自己所在的湘城聯合舉辦了一次類似夏令營的網球交流活動。
有時候一項運動想要走出去，似乎很難，特別是對他們這種籍籍無名的青少年學員，尤其如此。
因此擠破腦袋想要出去看看的人特別多。
周易沒有跟風的去搶那些資格，他有幾分自知之明。
盡管當時他已經接近15歲，但從外形上看，根本就不像個15歲的孩子。
每個人的發育時間段並不一樣，他直到16歲以後才身體猛然發竄，在那之前，一直有點跟不上大眾的節奏。
他知道這種活動雖然名為交流，但總要獲得成績才好滿載而歸。
而以他目前的條件，似乎並不具備前往的資格。
哪怕他曾經很多次被人稱讚為頗有天賦。
可天賦是什麽？
天賦隻是虛無縹緲，玄之又玄的東西，在沒有真正顯現之前，那都是些虛頭巴腦的空談。
不過幸運之神卻真的眷顧到他的頭上。
領隊對這次的活動很重視，在教練的強烈建議下，決定把他也算進前去的隊伍。
就這樣，不爭如爭的他隨同前往，開始了那個夏天的網球之旅。
教練對他的期望很高。
而他也同樣興致高昂，不爭不代表他真的不想去，如今有了這樣一個機會，也是心裏暗暗打氣，一定要取得成績，回報教練。
隻可惜到了那邊度過短暫的兩天快樂時光，之後的他就真的傻了眼。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賽事被安排在紅土場進行。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觸到這種場地。
當然，在比賽之前他也沒有傻眼的深切體會，隻是對這種曾經在電視裏才看到的場地感到新鮮和興奮。
以至於當他的對手來到網前雙方致意時，欣喜之餘的他也隻聽到對方嘴裏似乎吐出一句什麽。
語氣有點不善，棒子語他更聽不懂。
但是“華夏”的兩個類似的發音他還是聽清了，還有對方那不屑中的挑釁眼神，更是展露無遺。
或者對方確實有這種資格，差不多的相同年齡，兩人站在一塊卻差別甚大。
一個高大強壯，一個略顯矮小。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初生牛犢的鬥誌，收拾心情捏緊拳頭，告訴自己稍後一定要給對方還以顏色。
可惜之後的過程實在不堪回首。
夢想的臉被現實狠狠的打了一個巴掌。
紅土場的彈跳遠比他想象中的更為複雜，以他當時的身高，麵對對方的身強體壯，高球壓製，每一個球都回得無比吃力，連動作都有些走樣。
糟糕的過程甚至讓他忘了比賽究竟怎麽結束。
他隻記得賽後握手的時候，對方既是得意又是鄙夷的朝他說了句什麽，然後揚長而去。
可這時的他，又哪裏還有心情去計較那些。
以至於後來的出遊，也是渾渾噩噩的沒了半點興致。
總之這一次的整個交流活動，最後可以說是以一種铩羽而歸的態勢回到國內。
過了幾天，他覺得應該去向教練表達下自我反省的認錯態度，然後在門外聽到了另一番對話。
“要不還是讓周易退隊吧？”這是主管的聲音。
“為什麽？”
“他這次的表現實在太差了，讓我看不到任何發展的希望。”
“可其他隊員也好不到哪去，這也是我們第一次接觸這種場地，X的，一次交流而已，棒子也太陰了。”
主管沒有理會教練的吐槽：“但他也太誇張了，簡直比個業餘新手還不如。”
短暫的沉默。
教練道：“他才不到15歲，對麵的身高和力量比他強那麽多，完全壓製，這不也是沒有辦法。”
“15歲？15歲有些人都開始奪世界冠軍。”主管微微發惱的說著話音一轉：“誒！你還別說，你說他會不會身體有什麽問題？怎麽15歲了也不見長個？”
這話實在不好讓人回答，教練繼續沉默。
“還有，這也不是你說的沒有辦法那麽簡單，你看其他隊員，雖然處於下風，但總還在盡力吧？你看看他，完全被打懵了一樣，這說明什麽？”
主管忍不住的提高了幾分音量：“這說明心理素質差！一個運動員最重要的是什麽？技術可以不好，但是心理素質必須強，就他這種精神狀態，我看還是趁早退出，還能不耽誤學業。”
教練靜了片刻，繼續爭取道：“但他還是很有網球天賦的，我覺得不如再看一看？”
“嗤！天賦？天賦是什麽？能當飯吃？”
主管說著顯然是想把所有不滿一股腦的發泄出來：“還有，我怎麽看著他的左手打球，總覺得動作不規範的樣子。”
“怎麽會！不規範能打出那樣的好球？”
“唉！我們也別爭這個，這事就按我的意思辦吧，你也要替他想想，萬一他真的不長個，或者心理素質差打不出來，等以後成了年，定了型，又沒文化，他還能幹什麽？這不是把整個人的一生給耽誤了嗎？”
房間裏好半會沒有聲音傳出。
最後，教練無奈的放棄道：“行吧，我找機會和他談談。”
周易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之後不久，他找了個家裏希望自己專心學業的理由，主動離開了隊伍。
教練雖然滿臉無奈，但歎了口氣後也沒有過多挽留，隻是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不要放棄諸如此類。
……
對於這一切，他倒從來沒有過任何抱怨，包括主管。
畢竟主管的很多說法確實正確，而且從基本出發點來說，也算為了他好。
什麽叫競技體育？
簡而言之就是能者上，庸者下。
再則那段時間，有時候看到別人在不斷瘋長，而自己卻不怎麽變化，包括他自己都難免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個侏儒？
這是青少年的一種很微妙的心理，他從未跟人提及，但並不代表他沒有過擔憂。
另一個無可辯駁的就是，心理素質問題。
他承認自己當初完全是被打懵的狀態，去到國外參賽，那種心裏所承受的壓力和國內根本就不一樣。
而且在國內的時候，他也算順風順水，一直是同級別裏的佼佼者，突然的受挫，以及迫切想要挽回的心態，反而讓他的表現越來越差。
隻是現在回過頭看，當初的挫折何嚐又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那次經曆中，他得到了人生中最寶貴的教訓。
技術可以差，心理素質必須強。
自那之後，鍛煉自身意誌成為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在想什麽？”布蘭琪看了看默不作聲的他，以為他還在擔心紅土場的事情，不由寬慰道：“不用擔心，紅土和硬地沒有多少區別，以你的技術來說應付起來很簡單，再說我們還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你適應和練習。”
那能一樣嗎？
如果一樣的話，納達爾也不會在今年初次奪冠之後，就將法網變成了自家的自留地。
而想到納達爾，頓時讓他想起對方在紅土場那跑不死的身影，隨口感慨道：“我知道，可那極其耗費體力。”
“你是想說你體力不行嗎？”
嗯？
周易一怔，這話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可怎麽聽著那麽不對勁？
略微愣神，立刻氣咻咻道：“我體力好著呢！我隻是覺得，良好的體力應該用到最關鍵的時候，不該做無謂的浪費。”
“可每個時刻都很關鍵。”布蘭琪顯然有不同的意見，“還有，我覺得你應該改成雙手反拍，那樣……”
“不！”周易立刻否定。
“為什麽？”
布蘭琪對他如此強烈的反應明顯一愣，接著恍然的會心一笑，表示理解的微微抬起搭在方向盤上的雙手，苦口婆心的繼續勸說道：“OK，我知道那很帥，可網球並非隻是耍帥的工具，等你到了紅土場就會知道，當你被人壓製住反手的時候，會有多麽別扭。”
“這是我最後的倔強！”
周易絲毫不讓的說完，悄然間繃直了身子將手伸進門頂的把手，扭頭極其認真的看著她：“還有，別忘了你正在開車，請注意車速。”
“偶買噶的！我不小心踩到油門了……”
車廂裏響起布蘭琪的驚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