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CH.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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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五六十歲的保潔員都是早年農村裡干慣了活兒的, 現在社區請他們來幫忙, 開一點誤工他們很樂意賺這份錢。社區清理樓道這種活兒不算十分辛苦, 然而時間短,社區又有資金限制開不了多少錢, 自然不可能從外面招人來做,沒有物業的情況下, 反而是這些自己小區里的人更適合, 他們有著老一輩非常優異的品質, 吃苦耐勞不怕臟, 又是知根知底的, 不至於清個樓道還真清出問題來。
「主任,那個破小柜子我估計得留著, 這一戶……406, 是李健康家,估計是他家老太撿的,先拉到社區去?」
任主任看了一眼, 點頭同意了。
別看樓道里亂七八糟什麼東西都有,現在這樓里人不一定在家, 你要真什麼都扔了,回頭打上居委會鬧事兒的可就多了。
有些東西可以丟, 有些東西得「幫著收好」, 回頭實在不行還要談條件, 五塊十塊的, 就當是買下了。
老小區能丟在樓道的,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好東西的,這裡又不是物業管理十分嚴格的高檔小區,可沒那麼強的安保,就算是請了保安,也只是年紀不小臨近退休甚至退了休的大叔,有監控,卻也不一定能頂上多少作用。
許嘉容樓上樓下跑了幾趟,在這冬天就出了一身薄汗。
漸漸的,一個樓道被清理乾淨了,只站在樓梯上就感到整個樓道都亮堂了不少,上下方便了許多,打開樓道的窗戶通了通風,保潔員阿姨掃了一下,這老小區的樓梯間也能整潔乾淨。
許嘉容幫著任主任將一些不能丟的裝在小三輪車上,然後叉腰在陽光下站了一會兒,回頭打量了一下清理好的地方,頓時十分有成就感。
孔春曉走到她身旁嘲諷說,「後悔了吧,留在新岳坐坐辦公室多舒坦,非要來自找苦吃。」
許嘉容笑呵呵的,「我樂意!」
「蠢丫頭!」
走到另一棟樓,一個許嘉容看著有些面熟的阿姨在家,一邊整理著自家樓梯間的東西,一邊將不需要的幫著他們搬下去,「哎,樓下老太不在家,不過你們最好還是別把她的東西扔了,省得到時候去吵。」
她和社區的人都很熟,甚至和孔春曉聊起了孩子教育。
「你們家的在一中吧?成績真好,我們家的死丫頭成績死活上不去,我都愁死了。」
「你家孫女還小呢,不是才剛上初中?」
許嘉容微笑著聽她們從孩子一路聊到種菜然後孔春曉談到廣場舞。
「最近好像說上頭又要搞晚會呢,到時候你和宋老師他們又可以大顯身手了!」
「真的?」這阿姨高興起來,「我回頭就告訴宋老師去。」
這個宋老師許嘉容也是很熟的,只是一個業餘的舞蹈老師,一樣退了休,就在小區裡帶著一群退休阿姨們跳廣場舞。
陽光從樓道那並不算乾淨的窗戶透進來,灰塵揚起來在陽光中懸浮緩緩飛舞。
許嘉容拎著阿姨不要的舊鞋架,慢慢往樓下走。
其實她也不知道什麼,待在閑得發慌的地方,她反而不開心,在這樣或許有些臟還有累,但充滿生活化的熱鬧里,卻覺得得很充實。
所以,她回來了。
既然魏立夏要跟著,顧宜修只能帶著他一起去了家附近的大超市。
兩個男人一起逛超市本來就有點怪怪的,更別說其中一個穿得西裝革履,在這個三線城市的工作日下午,人不算多的大超市裡,大家來回都要往他看上一眼。
第一眼看得總是穿得很顯眼的魏立夏,之後視線就會情不自禁被顧宜修吸引過去。
他長得太好看了!
……只是氣質和現在做的事不大搭調。
這樣一個帶著點兒矜貴優雅的俊美青年,不像是應該站在冷鮮肉櫃前認認真真挑肉的……那種人。
一看就養尊處優上下都很精緻的人,買菜的時候確實不夠自然,帶著幾分笨拙。
結果在超市裡逛了一個多小時,推車裡幾乎還沒什麼東西。
最後還是魏立夏看不下去了,直接接過了買菜的任務,他只要說想做什麼菜就好。
「其實我都做好功課了。」顧宜修拿出小紙條,「我去查過做菜所需要的材料,只是有一個麻煩……這些配菜都是論克的,好像超市裡賣的都有點多。」
魏立夏沒好氣,「大少爺,沒哪個只賣十幾二十克的東西給你。」
幫著買好菜,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是黃昏了,在超市確實耽擱了太多時間,魏立夏發現買個菜花了三四個小時的時候,就很想翻白眼了。
將手機塞進口袋,滿意地八卦完畢,然後他看了顧宜修一眼。
顧宜修淡淡看了他一眼,「幹什麼。」
「戰哥要來確認你是不是被魂穿了。」
顧宜修:「……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的三家公司在走上正軌之後他就打算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而現任的聯合CEO就是戰衍,他同顧宜修和魏立夏是一個學校的,只是魏立夏要比他和戰衍小上一屆。當年他們三都是在學校認識的,一路走到現在,相互之間的了解和信任和一般的朋友不一樣。
顧宜修因為早年抑鬱症的緣故,並不是喜歡交朋友的人,事實上直到現在,他心中真正承認的朋友都不超過五個,魏立夏和戰衍就是最重要的兩個。
在商言商,在顧宜修找人接收他公司CEO的位置時,蘇靖臨建議他不要找朋友,因為在商業關係中,友誼這種東西很可能會變質。
顧宜修卻堅持找了戰衍,因為蘇靖臨不知道,他和戰衍第一次見面不是在學校,而是在他治療抑鬱症的心理診所。
戰衍的妹妹因為抑鬱症的緣故跳樓去世了,那之後的第二年,他們在學校意外結識。
有些信任,不是僅僅基於友情,他們見識過對方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哪怕是作為一個商人,顧宜修明白他要找的是一個怎樣的人,沒有人比戰衍更合適。
那是一個還沒成年,就能用不寬厚的肩膀撐起家庭的人,他能十年如一日的照顧患病的妹妹,在妹妹出事之後,再悲傷痛苦,都能很快再堅強起來的人。
顧宜修覺得,公司交給他,他會很放心。
因為沒有什麼可以擊垮戰衍。
「我是說,戰哥說要親自來見你。」魏立夏笑嘻嘻地說。
顧宜修皺眉,「讓他別來。」
魏立夏:「……為啥,你們也快一年沒見面了吧。」
顧宜修慢條斯理地說,「來了也沒空接待。」
「老大,你這整天在家,那裡沒空啊,真沒空的是戰哥好不好。」魏立夏沒好氣地說,作為CEO,管理著三家公司,戰衍是真的非常忙,不像顧宜修這樣能夠整天宅著睡到自然醒。
顧宜修認真地看向他,「最近很忙。」
「忙著幹什麼,野城的圖也不著急,期限拖到明年夏天都沒問題,之前請的那批商業畫師還是挺靠譜的……」
「談戀愛,所以沒空。」
魏立夏:「……………………」
要不要這麼見色忘友?你和戰哥都快一年沒見了啊!!
這是什麼塑料兄弟情,太不靠譜了吧!
就在這時,顧宜修看到自家那棟樓的樓梯間階梯下,站著一個人,她迎著夕陽站著,看到他來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帶著純粹明亮的快樂。
「顧宜修!」她叫。
顧宜修把手中的袋子塞進了魏立夏懷裡,因為買的有點多,魏立夏本來就拎著倆袋子了,這被一塞,沉得他差點沒站穩,「喂!」
然而,顧宜修理也沒理他,大步向前,一下子將那笑著叫他看他的女孩子抱進懷裡。
她剛洗了頭髮,淡淡的洗髮水香味很清爽,濕漉漉的碎發貼在微紅的臉頰,顯得十分可愛。
「今天下午社區清理樓道呢,頭髮有些臟,回來洗了一下,看你買菜沒回家,就下來看看,」許嘉容笑著,「想不到剛好看到你。」
顧宜修將自己的圍巾摘下來圍在她脖子上,不顧她頭髮還濕著,裹住了她的發,「你這樣吹風要著涼的。」
「沒事。」許嘉容抓住他的手,微微垂下眼瞼,長長的眼睫閃了一下,嘴角一直彎彎的,「你的手有點冷啊,上去吧?」
「嗯。」他牽住她的手往樓梯間里走。
在談戀愛的人眼睛里,除了對方,大概是看不到別人的。
背後一個人拎著四個袋子的魏立夏:「……」
要瞎了要被閃瞎了,而且,好他媽重啊啊啊啊!
什麼見鬼的塑料兄弟情啊!
由於顧宜修家裡窗帘全都拉著,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她只能慢慢摸索著朝自己家走去。
該不會是顧宜修家把所有燈都打開了所以跳閘了吧?
回到自己家發現她家也沒有電,想來應該不是顧宜修家的問題。他們小區的物業一向還是很靠譜的,現在停電也是很少見,想來過不了幾分鐘就會恢復,她倒是不著急。
從客廳的窗戶看去,外面正下著鵝毛大雪,天地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也許停電也和這大雪有些關係?
因為外面在下雪,雖然停了電,她家客廳的能見度居然還不錯。
轉過頭去,就看到了黑洞洞的顧宜修家。
許嘉容走出來的時候並沒有關上門,於是又摸索著走回去,「要我把窗帘拉開嗎?外面還挺亮——」
「不要!」顧宜修的聲音已經完全失去了鎮定。
許嘉容嚇了一跳,拿出手機來朝著剛才他們吃飯的桌子那裡照去,卻沒有看到顧宜修的身影。她著急地將手機光四處晃了一下,都沒看見他,但剛剛那個聲音明明就在跟前。
忽然她眼睛往下一瞥頓時看到桌子下有一團黑黑的影子,等到用手機照了一下之後,整個人都怔住了。
那是顧宜修。
他將自己蜷成一團躲在桌子下面,明明是個高大修長俊美到看著很有些高冷的男人,這會兒低著頭,雙手抱著膝蓋,彷彿在恐懼整個世界。
許嘉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蹲下去,「……顧宜修。」
「嗯。」他悶悶地回答。
她鬆了口氣,「你還好吧?」
他抬起頭來,那雙明潤漂亮的眼睛如湖水一樣深邃,卻並沒有失去理智的模樣。
許嘉容略微放了心,就想要站起來,卻被他以閃電般的速度抓住了手,她踉蹌了一下被拉得坐在了地上,手機都「啪」地一聲掉在了一旁,光線暗下去。
「陪陪我。」
他沒有說出口害怕,但是許嘉容發現他的手是那樣冷,像雪一樣冷。
地上是有地暖的,地面的溫度並不低,她坐在地上陪著他,遲疑了一下才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手緊緊抓著她的,似乎漸漸有了些溫度。
她的手那樣暖,是他熟悉又陌生的體溫。
兩人就這樣依偎著坐在桌子下方的黑暗裡,彷彿這裡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那麼狹小溫暖,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以及低低的心跳。
黑暗中,許嘉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顧宜修的影子。
他似乎越靠越近。
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臉頰。
許嘉容覺得,他好像要親吻她了。
忽然就在這一瞬間,世界恢復了光明!
許嘉容的眼睛無法適應這剎那的光亮,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顧宜修的唇落在了她的臉頰,一個溫柔的吻竟然絲毫沒有受到來電的影響,他依然吻了她,儘管瞄準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對。
許嘉容「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這時,又是一個吻落在她的唇角,一觸即離,幾乎像是錯覺一樣。她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唇。
身旁的顧宜修已經完全沒了剛才那脆弱低落的模樣,他帶著笑看她,在音響恢復工作之後,伴著柔和的夜曲,在被遮住了大半燈光的桌下,他的笑如同月色一般清澈迷人。
許嘉容臉紅了。
顧宜修頭一探,就從桌子下面出來了,然後伸出手,「來。」
許嘉容握住他的手,跟著他站了起來,這一使勁差點直接衝進他的懷裡,即便她努力站住了,兩個人仍然靠得很近,她的耳朵立刻燒了起來,火一樣燙人。
幸好顧宜修下一刻很紳士地放開了她,兩人重新坐下來,或許是因為音樂太柔和,夜又漸漸深了,聽不見雪聲,反倒有了令人安心的靜謐。
「我害怕下雪天,尤其是黑夜。」顧宜修忽然說。
許嘉容驚訝地看著他,顧宜修給她倒了杯一杯茶,自己也抱著溫暖的茶杯,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夜裡,面對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鄰居,竟然莫名其妙有了無法抑制的傾訴欲。
「我六歲的時候,跟著媽媽一起來往於各個國家。那時候,恰好住在北歐的一座城市,要到聖誕節的時候,保姆阿姨請了假,她就帶著我到處跑。嗯,那是她事業上的關鍵時期,經常忙得昏天黑地不分白天黑夜。」顧宜修的聲音輕緩平靜,他的醫生告訴過他,有些事一直逃避反而對他的狀態而言不是好事。他已經能夠擺脫治療抑鬱症的藥物,說明那件往事對他的影響已經不那麼大了,比如今天這個下雪天,至少在停電之前,他能維持相當正常的狀態。
許嘉容點點頭,她在社區待了那麼久,最擅長做的事就是傾聽。
而臉上溫柔的微笑和坦蕩誠懇的眼神,也會是傾聽者的加分項,於是顧宜修就很順利地說了下去。
「那天天已經黑了,她為了談一個合同,開車帶著我去了城郊,然後將我留在車裡,給了我一條保暖的厚毯子,她前去和對方商談。這一談,就談了很久很久很久。」顧宜修抬起頭來,看向被他遮掩得很嚴實的窗戶,「那天,雪下得好大好大,在寂靜的黑夜裡,先是雪落在車上的簌簌聲,之後,就是雪漸漸擠壓車頂傳來的刺耳聲音……我縮在座位下面,那幾個小時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我來說,都是最恐怖的夢魘。」
許嘉容聽他簡簡單單地陳述了當年的往事,似乎只是為了解釋他為什麼會害怕雪的聲音,害怕這雪夜裡驟然而來的黑暗。
她也討厭下雪天,也有讓她夢魘的過往,可是她卻沒有顧宜修那麼勇敢,至少她無法和其他人傾訴這樣的事。不過,她也確實沒有像顧宜修那樣在太小的時候經受那樣精神上的折磨,以至於直到現在仍然無法擺脫那種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