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陸宵灼正對著案捲髮呆, 腦子裡一團亂, 事情的發展已經開始趨向最壞的結果了,他卻只能老老實實地一步一步地去尋找證據, 心裡煩躁得很。
喬喬扒開窗戶縫,直接從窗檯躍到了他的桌子上, 喵嗚了一聲,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胳膊。
陸宵灼了回過神來,看著又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貓,竟然都不覺得丑了,甚至還有些高興,唇角彎了起來, 輕笑一聲:「你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
喬喬看著他, 小爪子按了按他桌子上的電話,然後將鋼筆推到他手邊:「寫個號碼。」
陸宵灼秒懂:「要電話號碼做什麼?」
喬喬很不耐煩, 又拍了他兩下,鋒利的指甲露了出來,在他面前晃了晃:「快寫!再廢話抓花你的臉!」
陸宵灼想起自己被抓傷的胳膊, 就有點疼,連忙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寫了下來, 折成很小的四方形:「你怎麼拿回去?」
喬喬抬起下巴, 將藏在厚厚毛髮中的小錢袋露了出來。
陸宵灼一看就知道是顏寧的東西, 頓時笑了起來, 將折好的紙條給它塞了進去, 然後就摸到了幾塊錢:「這是要做什麼?顏寧讓你出來幫她買東西?!」
聽他這種訝異的口氣, 喬喬就很惱火,很想再給他一爪子。
陸宵灼看著它在桌子上磨爪子,連忙討饒:「冷靜冷靜!你想買什麼?我帶你去。」
喬喬這才滿意了,再次跳到了窗台上面,甩了甩尾巴,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喵嗚了一聲:「快點!我在樓下等你!」
陸宵灼連忙穿上外套,匆匆忙忙下樓去了。
帶著喬喬買好了水煎包和紅豆糕,目送它躍上牆頭以後,陸宵灼才收回視線,看著手裡被塞過來的一塊錢,頓時失笑。
——這算是,喬喬賞給他的跑腿費?
他一直覺得顏寧單蠢得可愛,沒想到她的貓竟然也會這麼可愛。回頭他得好好問問,怎麼讓喬喬學會給小費的。
陸宵灼心情很好地回了警察局,正碰上譚景升,便主動跟他打了個招呼。
看到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愉悅,譚景升也忍不住笑起來:「看你高興成這個樣子,撿到錢了?」
陸宵灼晃了晃手裡的一塊錢:「從貓那裡撿到的。」
譚景升微微一愣,正想問個清楚,陸宵灼卻已經岔開了話題,問起來關於蘇晚家人的事情:「我記得,蘇晚有個姐姐,還有個弟弟是吧?找到了嗎?」
「有眉目了。」譚景升回道,「我就是來跟你說這個事情的。「而且,我去過蘇晚的老家了,有一點很奇怪。」
「哪一點?」
「那棟房子十分破舊,幾乎沒有一處不漏雨。而蘇晚家人已經離開五年了,這些年來也沒有人打理維護,裡面留下的東西,早就已經霉爛了。但是顏寧帶來的照片,卻是完好無損。」譚景升看向他,「你要不要去看看?或者,先問問顏寧?」
「等會兒,我等個電話。」陸宵灼沉思了片刻,算算時間,喬喬應該差不多到家了,那麼,頂多再過五分鐘,顏寧就會給他打電話過來了。
果不其然,他剛坐回到椅子上,電話就響了起來,接起來一聽果然是顏寧。
「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說,或許對你們審理案子有些幫助。」顏寧也沒有廢話,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直入主題。
陸宵灼「嗯」了一聲:「你說,我在聽。」
顏寧:「剛剛顏芳來找我聊天,說起來之前顏婷跟人一起相約去戲院看夏晨晨唱戲的事情。約她的人不是哪家的小姐,而是一個男人,聽顏芳描述,應該是李忠義。」
「哦?」陸宵灼也很是意外,「他們認識很久了嗎?」
「顏芳說,差不多三個月的樣子。」顏寧將從顏芳套出來的話都一一告訴他,然後又說,「戲院的票價是50塊錢一張,顏婷半年的零花錢也就這個數吧,所以很可能是李忠義出手闊綽,才打動了她,讓她誤以為,這是個很有錢的男人。」
這一點陸宵灼倒是沒有想過,瞬間就想到了什麼,拿起鋼筆在紙上標記了一下,又問道:「顏芳還跟你說什麼了嗎?」
顏寧搖了搖頭:「就這些了。哦,對了,那天去西園路之前,陳雲生也邀請我去看夏晨晨唱戲了,我們是從戲院出來之後,才去的那裡。」
陸宵灼坐直了身體:「我一直想問你,在去西園路之前,陳雲生是怎麼忽悠你的?別跟我說你對西園路絲毫沒有懷疑,我之前見過喬喬去那邊了,總不會是你的貓,自己會查案的吧?」
顏寧心裡想著,還真是喬喬自己去查的,根本就沒告訴她,殺人兇手的屠宰場可能在那裡。不過提醒了她很多次不要去那裡倒是真的。
「沒有忽悠,是我迷向了。」顏寧抿了抿唇,「戲院散場之後,我們是從後門出來的,我對那一片不太熟,一出門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不過那個時辰,街上人也不少,我就沒想那麼多,跟著他走了。」
陸宵灼勉強認可了她的解釋,又問道:「你是怎麼知道西園路那棟房子異常的?在此之前,你應該沒有進去過吧?」
「我去過菜市場買魚,曾經路過那裡。」顏寧說的半真半假,「喬喬聞到了那房子里的血腥味,當時我並沒有在意。菜市場嘛,天天那麼多殺雞殺魚殺豬的,怎麼可能沒有血腥味?」
陸宵灼沉默了片刻,顯然不太相信這個答案,但也無可挑剔了,便想起來蘇晚照片的事情,將譚景升去現場查看的情況說了一遍,問道:「你仔細跟我說說,照片是在什麼位置發現的?你找到照片的時候,它是什麼樣子的,周圍有什麼東西。」
顏寧微微一愣,她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陸宵灼提起來,她才發現,的確不太對勁,便仔細回想了一下:「從北屋進去之後,就是西邊的那一間嘛,靠左邊牆上有一個很小的梳妝台,上面有個抽屜,已經爛的不成樣子了,喬喬打開的時候差點都散架了,照片就是在那個抽屜里找到的。」
掛斷電話,陸宵灼便說:「再去審問一遍李忠義,誰給他的錢,看戲的票。」
譚景升應下:「王明和陳雲生呢?還是按照計劃,今晚開始審訊?」
「陳家來人了嗎?」
「陳太太已經來鬧過一回了,不過因為罪名還未成立,以防事情鬧大,損壞陳雲生的名聲,倒也聽勸了,很快就回去了。」
陸宵灼點了點頭:「先不管他們了。蘇晚案子的當事人,挨個開始審問吧,我先去蘇家老宅子看看。」
「我知道了。」譚景升應下,目送他出門以後,也緊接著走了出來,安排人手將事先掌握的,跟蘇晚有過關聯的人,都叫到警察局來。
陸宵灼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才回到警局,進門就問道:「問的怎麼樣了?這一下午有收穫嗎?」
譚景升回道:「有,這些人各有各的說法,我大題分析了一下,兩分眼見八分臆測吧。不過這些人對蘇晚評價都不太好。這些人都是分開審問的,之前我們也沒有透露任何消息,不存在串供的可能性,我總結了一下,比較統一說法的就是,蘇晚先是勾.引了陳家大少爺,後來又跟陳老爺勾搭成奸,在蘇晚被殺死之前,她已經答應給陳老爺做姨娘了,聘禮都送到蘇家去了。」
陸宵灼看著他在審訊記錄中標記出來的這一段:「也就是說,她跟陳大少爺和陳老爺有染,是事實?」
「是這樣。」譚景升點了點頭。
「那這跟陳雲生有什麼關係嗎?」陸宵灼又問。
譚景升回道:「到目前為止,蘇晚跟陳雲生唯一的關聯就是,蘇晚是陳雲生的丫鬟,一進入陳家幫工,她就在陳雲生的院子里,伺候他的起居和日常生活,這是陳太太的意思。有個婆子說,蘇晚是她介紹到陳家去的,陳太太要她找個年輕好看,手腳勤快人又單純的女孩子來照顧三少爺,她便將蘇晚帶來了。」
「蘇晚就沒想過勾.引陳雲生?」
「我也奇怪,按照他們的說法,蘇晚很不安分,跟她怯懦的性格完全不一樣,是個野心勃勃的丫鬟,一心想要進入陳家當姨太太,不願意過苦日子。為什麼她不選擇距離她最近的陳雲生呢?運氣好的話,可是比嫁給陳大少爺或是陳老爺要強得多。」
說到這裡,譚景升突然想起來:「之前顏寧曾經跟我說,陳太太跟陳老爺並不太和睦,還曾經為了陳雲生的婚事大打出手,但是最終陳老爺屈服了,彷彿是說,陳太太手裡,可能握著陳老爺的把柄,要不要從這裡下手?」
陸宵灼抬起眼來,卻不是關心案情:「她怎麼知道的?」
譚景升:「……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他們兩家議過親。」
陸宵灼頓時訝異:「顏寧真的上門去跟陳家議親了?!跟誰去的?都說什麼了?」
譚景升一臉冷漠:「不知道,我沒去,沒見到,沒聽到。」
陸宵灼也覺得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摸了摸鼻子,說道:「那便請陳太太來一趟吧,我親自跟她交談。」
譚景升看著他,很不放心似的:「雖然陳雲生嫌疑的確很大,但是我希望你不會公報私仇。」
陸宵灼:「我是那種人嗎?!」
譚景升點頭:「你是。」
陸宵灼:「……還想不想幹了?是不是想回去做你的大少爺了?」
譚景升輕笑一聲,無所畏懼:「我知道你現在還捨不得我,我走了,這個爛攤子你一個人處理的話,估計得半個月不睡,怕也是沒時間跟顏寧偶遇了吧?」
「滾滾滾!」陸宵灼惱怒,「趕緊去把李忠義再審一遍!」
譚景升聽話地立刻就走了出去。
陸宵灼回想著從蘇晚老家看到的情境,再對比這幾天搜集到的信息,不由嘆了一口氣。他對蘇晚的印象,可能真的是看走眼了。
當初看到蘇晚的卷宗時,通過她的照片和身上所受的傷害,以及她家人輕易接受她死亡,拿了錢去過新生活的態度,他下意識地就以為,這是個出身自卑導致性格懦弱所以無力反抗的單純受害者。
然而追查到現在,陸宵灼再也不這樣認為了。看來蘇晚跟陳家的幾個男人之間,或許真的有某種不約而同的親密關係呢,就是不知道,誰是這些見不得人的關係的主導者呢。
陸宵灼的視線又轉移到了顏寧帶來的那張照片上,看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拿著照片走出了辦公室。
林明義剛跟副隊長換了班,從現場回來,一看到他,立刻問道:「署長,局裡頭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陸宵灼看了他一眼:「先去休息,人員還調的開,你專心現場的事情就行。」
林明義點了點頭:「那我先去睡一會兒。」
陸宵灼直接進了3號審訊室,那裡正關押著陳雲生。
他一走進去,陳雲生就抬起頭來,木然地看著他,說道:「陸署長打算什麼時候放我回去?若是再不放人,我大哥可能要請訟師了。」
已經三天沒能好好睡一覺了,陳雲生的眼睛里滿是紅血絲,俊朗的臉上也掩飾不住憔悴,嘴邊的鬍渣亂七八糟,讓他看上去格外落魄。
雖然這三天來並沒有任何人為難他,也沒有虐待他,一日三餐按時送來,甚至還有宵夜,但是一天24小時的強光照射,讓他的眼睛幾乎都快要瞎了,哪怕是閉上眼,都覺得這房間里刺目得可怕。
陸宵灼也不廢話,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將那張照片拍到了他的面前:「說吧,為什麼要把這張照片給顏寧看?你想做什麼?」
陳雲生定定地看著他,忽地一笑:「你有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