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還滿意吧
江寒應一身黑衣,蒙著頭巾麵巾,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整個人的氣質立刻就變了,胡嚶嚶想起曾經交過手的那個鷹衛,也是這般模樣。
好像蒙上頭臉,他們就是另一個人。
院子裏隻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和胡嚶嚶,然後就是江寒應。
在鷹衛裏,他們沒有名字。
“你們兩個跟我走。”
說完縱身一躍,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經跳過好幾個院子。胡嚶嚶趕緊提氣追去,另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跟在她後麵。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奔到後門處,長罌已經準備好三匹馬,江寒應已經在馬上等著了。
胡嚶嚶和男人一人上了一匹馬,跟著江寒應縱馬出了皇城,直奔城門口。
到城門口,江寒應從懷裏摸出一塊令牌,守城的兵將就將城門打開放三人出了城。
胡嚶嚶打量著那枚令牌,好像跟在關城看到的那種很像,卻不一樣,應該是鷹衛裏不同署別用的令牌不同。
一路縱馬,出了城,馬速慢了下來。
到難民堆裏,胡嚶嚶身邊的高大男人點了一根火把,將睡著的難民嚇醒。江寒應在難民堆裏找了一陣兒,指著靠在樹幹上的一個男人說道“他是番邦細作,將他拖出來。”
胡嚶嚶看著拿著火把紋絲不動的男人,認命的從馬上爬下來,去拉扯那個比她高一個頭的男人。
樹幹後麵竄出來一個婦人擋在男人麵前,喊道“你們幹什麽?俺跟俺男人都是從豫州逃難來的,俺男人怎麽會是細作?”
江寒應看都不看婦人一眼,接著吩咐道“一起帶走。”
這下穩坐不動的男人下馬,一把將往後麵躲的男人拽起來,胡嚶嚶也不再猶豫,拽著比自己高的婦人往前。
“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
婦人話還沒說完,胡嚶嚶一記手刀將人劈暈,動作幹脆。
跟婦人相比,男人就冷靜多了,還有膽色站著說道“俺,俺不是番邦細作……俺,俺真是逃難來的……”
這邊的動靜離得近的人都聽見了,有人假裝繼續睡,也有人偷偷起來看。
江寒應冷笑一聲,頗不在意道“我們自然是掌握了線索才來拿人的,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不是細作?”
男人伸著脖子辯道“那大人有什麽證據證明俺,俺是細作?”
“巧言如簧,就該殺了,動手吧。”
胡嚶嚶一眨眼,熱血就噴灑到睫毛上,高大男人手中的刀光粼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瑟縮在地上睡覺的災民們身體一跳,仍假裝睡覺,不敢看也不敢管。
江寒應的目光落在胡嚶嚶身上,吩咐道“這個留給你。”
胡嚶嚶沒聽明白他是怎麽斷定這兩個人是細作的,但現在,不是能猶豫的時候。
她拔刀一刀將婦人脖頸的血管割開。
婦人隻哼了一聲就沒氣兒了。
“將他們燒了,省得引來蛇蟲。”
京兆衙門派了府兵在城外駐紮,每日熬粥,買的柴火堆在牆根兒,胡嚶嚶去抱了些來,在地上鋪了一層,直接將兩人扔在上麵。
高大男人將火把扔在上麵,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將人殺了,燒了。
駐守在城外的陸師爺趕緊起來穿戴整齊,帶著一隊府兵出來安撫災民。一遍遍警告,還帶著解釋的意味。
說那兩個人是細作,是來鼓動大家鬧事兒給朝廷送人頭的,讓大家身邊有這樣的人趕緊舉報,同時警醒自身,是不是被人利用了等等。
人群中有人往後麵縮了縮,民情暫時被安撫下來。
天已經快亮了,陸師爺一通忙活下來,扶了扶額頭,本來好好的,被兩個鷹衛鬧得焦頭爛額。心裏嘀咕著抓到細作,帶到鷹衛的暗牢裏審問,該定罪定罪,該殺殺,做什麽連審都不審,直接當著災民的麵動刀子,萬一……引起暴亂呢?
陸師爺感覺自己心好累。
天亮的時候回去跟京兆尹趙成瑉大人報備之後,仍舊心有餘悸。趙大人也是一臉苦悶,隻能自己多注意著,要是敢上一道折子彈劾,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這件事兒隻能按下去,或者是按照鷹衛大人的方式公告天下。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而殺了人的江寒應徑直回了尚書府,胡嚶嚶脫下一身黑衣,收拾好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歎了口氣,不知道今天死在她刀下的,是不是冤魂。
當初她還信誓旦旦的跟薛臣說,她不殺婦孺,隻殺壞人。
那這天下,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怎麽定義?
自從走上這條路,沒有對錯,她就隻能往前走著。
心裏默默祈禱,總有一天會重新習慣的。
夜裏的消息天不亮就送到薛臣的桌案上,豫州的災民才剛到京城,就有鷹衛殺雞儆猴。不找別人,就找那些帶頭的人。
昨晚死的男人叫張狗子,是他們在難民裏找的比較有見識的,沿路領著乞討的村民逃到京城。
沒想到才剛到京城他就死了,跟著來的那些人連問都不敢問一聲。
朝廷的反應速度比他預料中的快。
災民對官府的害怕比他想象中的深。
天亮以後等到薛衛,調整了應對措施。
兩人密謀良久,薛衛領著差事走了。主子讓他在豫州招兵買馬,吸收災民中的青壯年勞力。雖然這件事情之前也在進行,但現在瘟疫來勢洶洶,他們之後連孩子也收。
之前幾年風調雨順,百姓們還沒到揭竿而起的地步。
朝廷也在有力的賑災。
對他們而言,還不是時候,隻能先招些人馬預備著。
胡嚶嚶沒忘了自己的身份,白天早早地起床,到江寒應屋門口候著,聽見裏麵有起床的動靜。便規規矩矩的準備好洗漱用品和水,跟著長罌進去。
江寒應隻穿著裏衣坐在床上,一條腿搭在床外麵,一條腿蹬在床上。
胡嚶嚶伺候著他洗漱,長罌則去櫃子裏拿出一件黑衣。
“今天去拜見母親,換一件有顏色的。”
正洗著臉的江寒應瞥見長罌拿出來的黑袍,吩咐道,“拿那件絳紫色的長袍吧。”
胡嚶嚶遞上布巾,江寒應隨意擦了把臉,拿皂泡往下巴上抹了抹,把胡子刮了。換上衣服,又喚長罌梳頭。
胡嚶嚶將水端出去倒掉,再進去,江寒應就拾掇好了,看上去,也算一表人才。
她是頭一次伺候人,以前就是對薛臣也沒這麽用心過。
江寒應瞥了她一眼,吩咐道“去給她找兩件能穿的衣裳。”
府裏有不少跟胡嚶嚶年齡差不多的小丫鬟,有統一的丫鬟服。長罌應了一聲,很快就拿來兩件。
胡嚶嚶回去換上,來這裏這麽長時間,她總算又掌握了一項技能,就是梳頭發。自己給自己梳了個雙丫髻,跟大戶人家普通的丫鬟沒什麽兩樣。
收拾停當,長罌又送來了早餐。
“二爺說,先讓姑娘吃飽,再隨他去老夫人處。還有,以後早上,姑娘自己到廚房去領早餐。”
胡嚶嚶早就餓了,道謝之後迫不及待的將包子清粥吃到肚子裏。
心想江二爺還算紳士,不管自己是細作還是眼線,至少在吃的穿的上麵沒虧待她。
吃飽飯過去報道的時候,隻見江二爺頭發高高豎起,金冠玉簪,一身絳紫長袍,胸前和後背繡著一模一樣的蝙蝠銜壽桃的吉祥花紋,圓領窄袖腰間係著一條黑色玉帶,垂著一枚雲紋白玉墜子,腳蹬登雲靴。
跟昨晚見到的完全不是一個人。
見她進來,江寒應也抬頭打量她一眼,便開口說道“走吧,去給老夫人請安。”
江家大爺娶妻生子,大郎也十來歲了,所以江夫人就升級成江老夫人。下人們早就改了口。
胡嚶嚶默默跟上。
江老夫人一大早就跪在佛前敲木魚祈禱,陳婆子神情激動的從外麵進來。
“又怎麽了?”
“二爺,二爺回來了!”
陳婆子看見江寒應比他親媽看見他還激動,江老夫人隻是一愣,伸手等陳婆子將她扶起來,江寒應就已經進來了。
“兒子給母親請安。”
江老夫人伸手握住陳婆子的胳膊,有點激動,本來有很多教訓的話,這會兒看見人又教訓不出來。
沉著臉嗯了一聲,繃著問道“聽說你在京城,怎麽這段時間都不露麵,你娘還沒死呢……”
“娘啊,兒子不是都說了嗎,兒子有事兒在忙。”
江寒應上前扶著江老夫人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下首。
“忙什麽忙成那樣,聽下人說你天天晚上回來,天不亮就又走了,就沒點時間陪娘說說話!你大哥一家子都在外麵,你若是早點成了親,給娘生個孫子……”
老人最大的心願就是抱孫子,全天下的娘估計都一樣。
江寒應忍不住扶額告饒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兒子我身上沒有功名,幹什麽都不行,哪有人願意嫁給我……”
“實在不行咱就低娶,有多少人巴望著等著踏過咱們尚書府的門檻呢……”
“娘,兒子現在還不想成親。”
“你今年都二十六了!”江老夫人拔高音調,“你大哥跟你那般大的時候,大姐兒都快十歲了……”
就知道一見麵就要提這些,江寒應抿唇不接這一茬,江老夫人說的急了,他直接涼涼的說一句“我是不如大哥。”
江老夫人剩下的話就沒法說出口了,怔怔的看著他,憋了半晌才將要說的話憋回去,歎了口氣。
“我不管你了,真不再管了。”
這般說著,江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胡嚶嚶身上,問道,“這個丫鬟你用著還滿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