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賭對了
江夫人麵上看不出表情,將木魚放下,對著佛祖拜了拜,在陳婆子的攙扶下起身,吩咐道“讓她來見我。”
陳婆子應了聲是,到外間吩咐一聲,立刻有丫鬟出去將胡嚶嚶請了進來。
小丫鬟打開紗簾,江夫人打量著進來的小姑娘,皺皺眉頭。
小丫頭十來歲的樣子,模樣是還可以,卻算不上多驚豔,機靈嘛,她沒什麽印象。小小年紀,到底是哪裏讓二公子看上眼了?
於是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
屋子裏的丫鬟應是之後退出去,陳婆子一猶豫,站在江夫人身邊沒動。
江夫人也沒攆她,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算不上機密的事情?。
正麵打量江夫人,胡嚶嚶心中讚了一聲,江夫人不愧是大家出身,大半輩子養尊處優,除了逼人的貴氣之外還有淩厲和威嚴。
她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給夫人問安。”
江夫人擰眉看著她,端起杯茶也不說話。
胡嚶嚶徑自起身,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江夫人。
“一個多月前,二爺讓奴婢跑了一趟青州去送信,這是那邊的回信。”
陳婆子上前將信接過來,看了眼無字的封麵,遞給江夫人。
信封很薄,密封嚴密。
“奴婢本是要直接麵見二爺,將這封信親自交給二爺。回府之後聽說府中管事報了官府,給奴婢定了失蹤,奴婢想著這麽大事兒,便先來見過夫人。”
江夫人捏著信封,猶豫了幾個呼吸,將信重新還給胡嚶嚶。
“既是二爺的信,還是你親手交給二爺吧。既然二爺看中你,懷柔,你將她送到二爺院子裏伺候。”
有關二公子江寒應,江夫人真的說到不管就做到了。
陳婆子滿肚子疑問,卻不敢多問,尤其是事關二爺的事情,從那天晚上被人拿著刀架在脖子上之後,她就知道,二爺的事情不是她或者夫人能管得了的。
領著胡嚶嚶,一路穿過後院,走過那道垂花門。一直將她送到西跨院那座小院子裏。
一路上胡嚶嚶目不斜視,陳婆子看得更是驚疑。
到了西跨院,站在小院子裏,胡嚶嚶才抬頭打量四周,尤其是院子裏那棵梧桐樹,枝繁葉茂,將院子裏的陽光盡數攔了去。
院子裏隻有一個灑掃的小廝,氣氛看起來陰沉沉的。
胡嚶嚶盯著梧桐樹地下鬆軟的土,猜測著那裏肯定埋過死人。
陳婆子交代道“二爺不常在家,院子裏伺候的人不多,既是夫人派你來,你就自己丈量著。”
胡嚶嚶恭敬應了聲是。
“長罌,帶她下去安置。”
院子裏打掃的小廝丟下手中的活,將胡嚶嚶帶到側麵一個小房間裏,交代道“姑娘就住在這裏吧,二爺的書房沒有吩咐不能進去,以後你就負責二爺的起居吧。”
胡嚶嚶甜笑應道“多謝。”
二爺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回來了。胡嚶嚶收拾完就先躺在床上睡了一覺。入夜,江寒應果然回來了。
長罌來房間裏叫她,胡嚶嚶洗了把臉,能不能混過去,就看今晚了。
房間裏亮著燭光,胡嚶嚶一腳跨進來,長罌就退出去了,不過沒關門,也沒關窗,站在屋子裏能看見外麵的梧桐樹。
屋子裏點著香,胡嚶嚶屏息,待分辨出隻是普通的蚊香之後,才正常呼吸。
進屋之後,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江寒應的意料之中。
他仍一身黑衣,斜坐在椅子上,拿著布巾用酒擦刀子。
“你是誰?”
江寒應是京城鷹衛指揮署副使,自然很輕易的發現眼前的人雖然頂著和田柔一般無二的臉,但卻不是她。
胡嚶嚶默了片刻,開口道“我是青州前任指揮使蕭繼的副使胡鈺,我家主人知道田柔失蹤,特委派我來調查協助。”
一句話裏信息量不小。
江寒應陰笑一聲,不以為然道“調查什麽,又協助誰?你家主人……能養出你這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倒也是個妙人。”
本是試探,胡嚶嚶從這句話裏得到的信息也不少,當即放下心來。一個指揮使,可以有很多副使,尤其是地方上,但凡指揮使的心腹,都可以稱為副使。這是田柔傳遞出來的消息,外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田柔曾經就做到過副指揮使,不過跟著的那個人叫秦恭,在青州。她不認識,可能也是像江寒應這樣的指揮副使。
“調查,自然是調查田柔,至於協助,我家主人讓我聽二爺的。”
江寒應看她一眼,漠然問道“信呢?”
胡嚶嚶從懷中拿出那封信遞過去,江寒應修長的手指白得像是死人,接過來打開,先是眼皮張了張,接著冷笑一聲將信展開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胡嚶嚶看過去,信上一個字也沒有,信封和信紙上都是幹幹淨淨。
“你們主子,敢耍我?嗯?”
胡嚶嚶忙作出慌亂狀,單膝跪在地上抱拳道“屬下不知!”
鷹衛消息靈通,但隻限於最上麵的那個人靈通。他們這些副使,各有各的管轄範圍,隻管將管轄範圍內的消息傳遞上去,至於如何將這些消息整理成有用的信息,就不是他們的職責了。
這樣一來,下麵的人彼此間互不熟悉,各司其職。
人事任命上,一級負責一級,除了現任鷹衛總署指揮的江作瑜,和各州的州指揮使,旁人無法過多窺探。
也就是說,江寒應雖然守著京城這一塊兒,手中的權利卻沒有地方權力大,至少他不知道胡嚶嚶說的是真是假,除非去問江作瑜,或者現任的青州指揮使。
但是有些事情,不足為外人道。
隻能自己消化。
從他的反應來看,胡嚶嚶的心往下沉。像他們這些心思深沉的人,不過是一封無字的信就值得詳細推敲,很簡單的騙局,卻越想越複雜。
恰也說明了,這裏麵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田柔為什麽會失蹤,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她低下頭,江寒應將擦幹淨的長刀送進刀鞘,問道“你的兵器呢?”
鷹衛有專用的長刀,胡嚶嚶答道“帶著不方便,我放在城中黑巷子的常來客棧地字房的房梁上。”
江寒應嗯了一聲,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胡嚶嚶起身退下,退到院子裏,聽著圍繞著院子周圍淺淺的呼吸聲,快步回到房間,關上門,才驚覺後背上被汗水濕透。
她賭對了。
屋子裏很熱,還有蚊子,她將窗戶打開,把床上的帳子放下來,勉強能擋住點蚊子,紗質的蚊帳卻擋不住她的身形,從外麵看得一清二楚。
胡嚶嚶翻了個身,臉朝裏睜開眼睛,將思緒捋捋。田柔的身份,鷹衛這邊肯定有人察覺了,才會重新部署,讓她出關。
隻是沒想到應該在關外的她卻出現在京城,還有人認識她。
通過這段時間的調查和推測,基本上已經確定了田柔這兩年的經曆,先是被鷹衛發現了突厥人的身份,然後鷹衛想辦法,想將她送到關外做間諜。
沒想到田柔又從關外回來,輾轉到京城,遇見了另一個鷹衛副使江寒應,本來以真麵目示人,大家應該互不相識。
偏偏,江寒應認識她,她也認識江寒應,便又從尚書府逃了。
為什麽會認識,又為什麽逃出去不去找薛衛,她就想不明白了。
所以她大著膽子猜測,江寒應和青州那位指揮使,也就是之前的指揮副使秦恭,私下有聯係。
可能還是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
所以青鳶夫妻才能安然無恙,江寒應留著他們就是為了查田柔。
或許這就是樓主讓她來尚書府的原因。
當然,如果能偷出京城的布防圖更好,外頭有災民守著,城裏再發生點內亂,少主就可以鑽空子製造點動亂。
說不準一舉能拿下京城……如果手裏再有點兵權的話。
胡嚶嚶忍不住想扶額,從前跟在薛臣身邊的時候她還是太天真,現在想想,他手裏,恐怕還真有些兵。
她的那些擔心,簡直就是庸人自擾,她根本無力去扭轉什麽。布防圖,也不會隻交給田柔一個人去辦。
下午睡過了,這會兒就算睡不著也在床上躺著,畢竟外麵幾十雙眼睛盯著她,別的什麽也做不了。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長罌捧著兩把細長刀和一個包裹站在門口喊道“姑娘睡了嗎?”
胡嚶嚶歎了口氣,起身開門,看到自己那兩把刀,道了聲謝接過來。
見長罌還在門口站著,便問道,“二爺還有什麽吩咐嗎?”
“二爺說,讓姑娘隨身帶著兵器,夜裏警醒些。”
等她應了一聲,長罌就告辭了。
胡嚶嚶看著前麵的書房裏還亮著燈,聞到刀上有酒氣,猜到江寒應應該是檢查過自己的兵器,才讓長罌送過來給她。
真是個細心的人呢……
胡嚶嚶關上房門,將兩把刀放在床頭,抱著睡了。
夜裏警醒些……她睜開眼睛打開包裹,裏麵放著一身標準的夜行衣和頭巾,夜裏有什麽行動嗎?
聽見哨聲,胡嚶嚶麻利的換上衣服,蒙上頭巾到院子裏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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