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查封

  胡嚶嚶將那條象征著自己身份的黑絲帶拿出來,男人的眼神立刻就變了,從懷疑到鬆了口氣。


  能被樓主信任的人,一定有過人之處。


  就像田柔,外表看起來雖然隻有九歲左右,但是做起事情卻沒人敢小瞧她。眼前這位……


  男人的眼神落在胡嚶嚶身上,會不會也是個內裏老辣的主?


  胡嚶嚶任他猜測,她來是來了解田柔的,青鳶不了解田柔。


  “屋裏說話。”


  男人進屋將油燈點上,胡嚶嚶跟上來,看他關上門窗,問道“這裏是說話的地方嗎?”


  男人默不作聲,回身坐到桌前,才小聲說道“小聲些說。”


  胡嚶嚶呃了一聲,拖著尾音。


  “京兆衙門的卷宗我看了,沒什麽頭緒,有幾句話想問問你。”


  男人看著她,等她接著往下說。


  “按說田柔不見了,再找一個人安排進尚書府就行了,為什麽非要費勁兒巴拉的調查,還要讓我冒充田柔進府?是她拿了什麽重要的情報,還是……有什麽事情非她不可!”


  胡嚶嚶想了半天,暗線講究穩,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撤離,一旦暴露,就隻有一條路。


  為什麽這次反其道而行,偏要查個水落石出?

  男人見她一語問到關鍵,頗為欣賞的點頭道“田柔的身份特殊,她是突厥人,卻是鷹衛的眼線。”


  胡嚶嚶抬抬眉毛。


  “但她是少主的人。”


  關係好像有點複雜,意思是她是個多麵間諜嗎?


  胡嚶嚶問道“那她可信嗎?”


  男人臉上沒有表情,一張臉黑的除了那雙晶亮的眼睛之外沒有能讓人記住的地方。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能信任的人。”


  胡嚶嚶從他話裏剝出來的信息是,他也不確定能不能信任她,畢竟多重間諜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匪夷所思,哪一方都不能相信她,卻都不願意放棄這顆棋子。


  男人好像早有準備,從櫃子頂上摸出來一個小冊子遞給胡嚶嚶。


  “這是田柔這些年的履曆和傳遞回來的消息,以及對兵部尚書府的簡述,你先看看。”


  胡嚶嚶接過來,坐在燈下仔細看起來。


  田柔是當年跟著明德太子一起逃往關外的婢女,跟當地的部族首領成親生的孩子。婢女在亡國前就逃到關外去了,後來對明德太子諸多照顧。


  之後,突厥內亂,部族之間相互吞並,戰事時有發生,田柔便隨著明德太子回到關內。到九歲上,身高容貌停止生長,便被送到淩雲閣。


  出來之後,機緣巧合之下,被安排進鷹衛。


  之後傳出來的消息都是鷹衛內部的結構、人事調動,以及鷹衛要執行的任務等。


  再之後失蹤了很久,再出現時,竟然夾在一隊從波斯回來的商隊裏麵,到關城的時候向當地的暗樁求援。


  然後被安排了一場意外,才重新回到淩雲閣。


  這個時候,她已經不能再委以重任了。


  為了自證清白,主動請求進兵部尚書府,說是要將京城的布防圖偷出來。


  因為她,淩雲閣和京城所有的暗樁都重新調整過,隻有青鳶那一條線跟她聯絡。


  她進尚書府一年零兩個月。


  後來青鳶懷孕了,就準備著撤離,大妮兒是青鳶兩口子撿的。


  胡嚶嚶看得很慢。從淩雲閣到鷹衛署,再到波斯商隊,到兵部尚書府……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虎子,代號蓮蓬。”


  黑臉男人見她停下來,自我介紹道。


  胡嚶嚶抬眸瞥他一眼,蓮蓬跟虎子,相差十萬八千裏。


  是怎麽將這兩個名字聯係在一起的?


  差點忘了,她這趟出來的代號叫臘梅,大名,沒有大名。大名就叫田柔。


  “我在南城門的車馬行管車馬調度,白天可以去那裏找我,咱們兩個單線聯係。”


  可見這趟差使不簡單啊……


  胡嚶嚶捏著小冊子,坐在燈下看了會兒。林虎子就將燈吹滅,正看著冊子的胡嚶嚶在黑暗中瞪著眼。


  “外麵有人經過,這個點兒,還是謹慎些好。”


  胡嚶嚶扶額。


  “我什麽時候行動?”


  林虎子回道“消息都在這裏,你準備好就行,越快越好。並且你自己想辦法給田柔解釋一下這一個多月去了哪裏。”


  胡嚶嚶想拍死他,這是簡單的事兒嗎?


  “你在這裏休息還是……”


  林虎子問的話一點水平也沒有,他這裏就一間屋子,院子小的就能站個人,大熱天的擠在這裏……何況,她白天睡夠了,留著精神可不是為了晚上睡覺的。


  從巷子裏溜出來,將身上衣服的褶皺撫平,又找個地方洗了把臉,這才精神抖擻的往茶樓裏去。


  小黑巷子也是有講究的,哪一片兒是貧民區,哪一片兒是賭、坊,哪一片兒是娼戶……


  胡嚶嚶繞到大路上,看見一排排兵卒穿著厚重的甲,一路小跑著鑽到巷子裏。


  兵卒屁股後麵跟著幾個無所事事的看熱鬧的混子,跟著跑了一陣子發現不對勁兒,又跑回來,站在胡同口往裏麵張望。


  不一會兒從四麵巷子裏鑽出來驚慌逃竄的賭鬼們,被守在外麵的兵卒逮個正著,長槍指著,讓那些人一個挨著一個抱頭蹲成一排。


  巷子裏傳來的哭天搶地的聲音。


  還有打砸搶的聲音。


  胡嚶嚶沒走到茶樓,就在街邊隨便找了個地方,結結實實的看了一場熱鬧。


  半個時辰後,早先進去的兵卒們抬著幾十個大箱子來到街上,後麵押著一長串的人,有賭鬼,有小廝,有賭坊的掌櫃夥計。


  又等了會兒,來了好幾輛大車,將那些箱子裝上,一位年輕公子騎在馬上從街邊慢慢過來。


  兵卒們將不服氣,一直叫嚷的掌櫃一槍拍到地上,年輕公子看都沒看他們一眼,抬手吩咐道“將抄沒的銀子送到譚相府上,讓譚相分派下去賑災!”


  年輕公子衣著華貴,舉手投足間盡是貴氣,卻難得的說話輕緩,好像在說今天晚上吃什麽般風輕雲淡。


  兵卒們趕車往前走,地上趴著的掌櫃再次爬起來,用身體攔著不讓往前走。


  “你知道我們東家是誰嗎?你敢抄我們的賭坊……”


  年輕公子一揮手,兵卒的長槍直接將掌櫃的人頭挑下來,血濺的到處都是,大車一點沒停頓的往前走。


  這下,兵卒押著的那一長串人老實了,人群中驚呼聲之後,也陷入詭異的安靜。


  胡嚶嚶看著真正的溫言,心中讚歎一聲,兵卒殺人的時候,他眼睛都沒眨。


  聽說溫朝上下禁賭,今天晚上這般,可能是賭、坊背後的東家得罪了什麽人。胡嚶嚶目光隨著馬背上的人影走遠,看著一車一車的銀子從自己麵前經過。


  再次感歎一聲,真有錢。百姓的錢都進了黑、賭、坊了。


  彈彈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轉身到茶樓找了個位置,今晚大家的話題就是剛才那一場查封。


  因為見了血,一個個不敢大聲說話,隻腦袋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臉上的各種表情實在是精彩。


  見差不多到時辰了,胡嚶嚶留下銀子,起身出去。


  換了夜行衣直奔兵部尚書府,前院進不去,身形利索的到後院找到江夫人的住處,倒掛在房簷上往屋子裏看。


  夏天窗戶開著,透過窗戶往裏麵看,看見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隻穿著裏衣靠坐在床頭。


  一個婆子在屋子裏陪著說話。留了兩個小丫鬟在外麵候著。


  “懷柔啊,老爺這些天天天忙得不沾家,天又這麽熱,我擔心他身子吃不住,明天你準備點瓜果送到衙門裏吧。”


  下首的婆子應了一聲,就聽婦人自己又否定了,“還是算了,這個時候,大家都是能捐的捐,老爺又天天在外麵跑,還是不送了,免得再惹出點什麽麻煩。給老爺做兩身綢子裏衣,涼快些。”


  下首的婆子又應了一聲。


  “還是算了,綢子的不吸汗,老爺出城,那得穿甲,還是棉布吧……”


  婦人囉嗦半天,下首的婆子就隻是應著。


  然後聽婦人歎口氣,說道,“也不知道大爺那邊怎麽樣了。”


  下首的婆子終於找到機會開口了,勸道“大爺在東平縣,那邊山勢高,聽說沒怎麽遭災,您就別擔心了。”


  婦人歎口氣,準備躺下,躺下前又問了句“二爺呢?又去哪兒了?”


  “夫人呐,老爺都說了二爺您管不了,他也管不了,您就別操心了!”


  婦人呼的一下又坐起來,嚴肅問道“是不是又去哪裏胡混去了?你給我說實話!”


  在主子麵前再得臉,下人就是下人,哪兒敢說主子的不是。


  婆子無奈道“夫人,老奴一直在您跟前伺候,您都不知道二爺去了哪裏,老奴怎麽能知道呢……老奴隻知道二爺沒在家。”


  婦人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是恨鐵不成鋼了,而是一臉苦,歇了氣勢。


  “你說得對,咱家裏沒人能管得住他,隨他去吧,隻要別再鬧出人命來……對了,上次那個小丫頭的事情你問了二爺了嗎?”


  胡嚶嚶豎起耳朵。


  “問了,二爺說他隻是把小丫頭叫過去替他跑了個腿,沒見著小丫頭去哪兒了。”


  婦人眉頭皺皺,問出了胡嚶嚶想問的話。


  “去跑什麽腿?”


  “二爺沒說,老奴見再問二爺就煩了,就沒敢再問。”


  “衙門的人來了兩趟,咱們也沒攔著,衙門那邊查出什麽來了嗎?”


  婆子搖搖頭。


  “老奴打發下人去問了兩回,衙門的人說他們查了好幾遍,所有人都說那小丫頭進了府就沒再出來,人是在咱們府上不見的,此事不宜再聲張,讓咱們給那丫頭的家人賠點銀子,結案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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