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吵架

  當身體經曆磨難的時候,她的頭腦是最清晰的。


  過往的記憶在腦海裏湧現,想到她還做殺手的時候,最後一次執行刺殺任務,她殺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婦人。


  婦人的孩子,一個兩三歲的小姑娘躲在沙發底下瑟瑟發抖。


  看著她的眼神就像獵物看見獵人,小姑娘一邊哭一邊躲在沙發底下一動不動。


  她輕易就能殺了她。


  不知道為什麽,她當時沒有那麽做,而是用溫柔的語氣和糖果,將小姑娘哄了出來。


  然後……小姑娘被她的同伴殺了。


  就在她懷裏,還能看到那雙純粹的眼神中的痛苦掙紮。


  那一瞬間,冷漠和麻木的情緒再次席卷而來,她看著得意的同伴,漠然的將匕首捅進她的心髒,叛出了組織。


  從那以後,她開始被噩夢反噬。嘔吐,驚夢,失眠,焦躁。


  她開始有了情緒這種東西,不再是冷漠的機器。


  胡嚶嚶深吸一口凝結成冰的空氣。


  她可以生活在黑暗裏,卻不能再做違背本心的事情。


  可跟在薛臣身邊,遲早要再次舉起屠刀,刺向那些無辜的人……


  她想逃離。


  這種想法一旦冒出來,就像藤蔓一樣在身體裏野蠻生長。


  她身上有錢,還有溫言給的玉佩,出來客棧的時候也沒有人阻止她……


  以她的本事,走到京城應該也沒問題。


  這樣想著,胡嚶嚶向城門口走去。


  踉蹌著走到城門口,平時隻用一刻鍾時間就能走到的路程,她走了半個小時。看見半開的城門,看著城門外麵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自由的味道。


  鞋子濕透了,但是她不在乎,在原地怔愣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新生。


  清掃完屋頂上的積雪,見胡嚶嚶還沒回去,福叔有點擔心,提議道“外麵下了這麽大雪,胡笳那個丫頭去哪裏玩兒了?要不,我們出去找找?”


  薛青想了想,點點頭。


  兩人正準備行動的時候,薛臣的房門打開,見站在屋簷下,靜靜看著他們不說話,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心情不好。


  兩人一動也不敢動,薛青的屁、股還疼呢……


  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走也不是,問也不是。


  福叔張張嘴想問一句,想起前幾天他自作主張跟胡嚶嚶說那些話已經惹了少主不快,現在也不敢問。


  薛青被罰了一次,自然也不敢問,三個人就這麽一個站在屋簷下,兩個站在雪地裏,沒一會兒,薛青和福叔身上就又落了一層雪。


  空氣好像靜止了。


  靜謐中,一道清麗的聲音疑惑道


  “天這麽冷,你們站在院子裏幹什麽?”


  聲音從門口傳來。


  三人的視線同時看過去,就見少女一身狼狽,衣服鞋子都濕透了,但是精神尚好,眼睛黑亮黑亮的閃著光芒。


  “我就出去轉了一圈,發生了什麽事情啊?你們兩個又惹到少主了?”


  胡嚶嚶說著去看薛臣,就見對方沉著臉,不知是因為什麽又生氣了。


  福叔的視線在他身上轉了一圈落在胡嚶嚶身上。


  “沒有,我們就是賞雪,胡笳姑娘沒見過這麽大的雪吧,趕緊去換衣服吧,等會兒著涼了……”


  胡嚶嚶嗯了一聲,回去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隔絕了三道探究的視線。


  壓下心中的悸動。


  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是薛臣救了她,這段日子不僅沒虧待她,反而待她還不錯。多活這一世是來贖罪的,她不能隻想著自己。


  平淡的日子太無聊。


  可能薛臣就是她的救贖。


  這麽想著,胡嚶嚶感覺以後的日子應該很精彩。


  薛青和福叔互相看著對方,然後去看薛臣,眼神流轉之間,大概得出了一個結論,兩人估計是吵架了,少主不會哄人,把人家氣走了,然後人家又自己回來了。


  薛臣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回房間,把房門關上,將兩人探究的視線關在門外。


  看著兩扇緊閉的房門,薛青拍了拍身上的雪,問道“還有什麽活兒沒幹完嗎?”


  屋頂上又落了一層雪。


  “不如我們接著鏟雪?”


  兩人一拍即合。


  寒潮南下,京城裏也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街上的遊人不少反多,文人雅士和有錢有閑的人是出來賞雪的。普通人是為了生計出來奔波。


  街邊小攤上,老翁支起來一頂帳篷,擋住落下來的雪,鍋裏冒著熱氣。老翁一邊往鍋裏下著餛飩,一邊喊道“熱餛飩,來一碗熱餛飩嘍——”


  一輛馬車在路上停下,從馬車上跳下來一個十來歲的姑娘,看穿著像是個小丫鬟。


  小丫鬟將上馬凳放好。


  從馬車裏又鑽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


  少女披著一件雪狐鬥篷,踩著凳子下來,走到攤販前麵,細聲說道“來三碗餛飩,一碗端給趕車的師傅。”


  “好嘞——三碗餛飩——”


  老翁照慣例高聲喊了一聲,看著來人笑眯眯的說道“今天下雪,姑娘不用為了照顧老漢的生意大老遠跑過來……”


  聽這語氣,這位姑娘經常過來吃餛飩。


  “老翁怎麽知道我是來照顧你生意的,說不準是我想吃你家的餛飩了呢……”


  少女的語氣帶著幾分調皮。


  老翁手上動作利索,調好湯料,舀起一勺熱湯澆上去,香味兒立刻就散開了。


  “看姑娘的打扮肯定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老漢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那姑娘眼珠子一轉,狡黠說道“那老翁你可猜錯了,我就是愛吃你家的餛飩,今天去探親,恰好路過這裏,不是特意來照顧的。”


  “那可真是老漢的榮幸,能得姑娘的賞識……姑娘的餛飩好了,小心燙嘴。”


  餛飩攤上的生意不好,因為他對麵就是一家酒樓,還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酒樓溫香閣,以孔府菜聞名京城,其中一道蝦仁餛飩用的是鮮蝦,味道新鮮爽滑,隻這一道菜就把老翁的小餛飩店擠得沒生意了。


  偶爾也有吃不起溫香閣的餛飩的人來到老翁的小餛飩攤上隨便吃點,哪怕味道不錯,也還是惦記著吃不到的蝦仁餛飩。


  人性就是這樣,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小姑娘正吃著,街上又來一輛馬車,從裏麵下來一個婦人,掀開車簾看見正在吃路邊攤的小姑娘,趕緊下車走過來。


  “我的小祖宗,您怎麽又吃上這個了……回頭,夫人又該責罰奴婢了……”


  婦人看著像是奶娘一類身份的,指著小姑娘身邊的小丫鬟,語氣可不如前麵溫柔。


  “你這小蹄子,小姐胡鬧就算了,你也跟著胡鬧!回頭我告訴夫人去!”


  嚇得小丫鬟趕緊跪下認錯“媽媽,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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