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各安天命
真是兩匹好馬……
腦海裏有什麽東西閃過,一閃而逝,沒能抓住。胡嚶嚶仰臉看著天上的飛雪,屋頂和院子裏落了到她膝蓋那麽深的雪。
薛青幫著在院子裏鏟雪,鏟了一層,又落了一層,隔上兩個時辰又是滿滿一地。
胡嚶嚶坐在火爐旁邊,一直努力的想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
鏟了半天雪的薛青熱得滿頭汗,脫了外袍走進屋裏,臉上紅彤彤的。
胡嚶嚶看著他,問道“那兩匹馬,你是在哪裏換的?”
當時情況緊急,她也沒問,回來就將這件事兒忘了,現在才想起來問。
薛青擦擦汗,倒了一杯水抱著回道“就是在距離我們不遠處的牧民手裏換的,他們有一個馬場,但我們能拿來交換的商品不多了,要不然可以多換幾匹。”
胡嚶嚶想了想,追問道“換這兩匹馬,你用了多少東西?”
薛青回憶了一下。
“一個茶磚,一口鐵鍋,還有一袋鹽巴。”
說完突然意識到問題,跟胡嚶嚶對視一眼,看向薛臣。
“少主,這兩匹駿馬在京城能賣到百兩銀子一匹,就是在關城也能賣到二十兩銀子,為什麽用這點東西就能換到兩匹?”
薛青問出他的疑惑。
胡嚶嚶補充道“你說,他們養了很多駿馬?”
薛青點點頭。
胡嚶嚶抬頭去看薛臣,想到那天晚上運送出關的糧草,臉色發沉。
薛臣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問道“你怎麽看?”
薛青也看著她。
胡嚶嚶歎口氣,一臉認真。
“邊境怕是要不太平了。”
牧民大批養馬,卻用駿馬來換鹽巴茶葉和鐵鍋這種日常必需品,說明他們可能遭了天災。又接連下了這麽多天大雪,牧民們若是沒有吃的和燃料……
胡嚶嚶眉頭緊擰,心想要不要提醒一下當地的守關將領。轉念一想自己的身份是反賊,如果邊境起了戰事,他們再從中挑撥一下讓事情發酵。
形勢對他們是有利的……
隻是苦了普通百姓……
胡嚶嚶想,隻要不牽扯到原則問題,做反賊又能怎麽樣呢?大不了躲在暗處一輩子……
可若是要讓剛剛安定下來的百姓們再次動蕩起來,她……做不到。
薛臣到底會做什麽呢?
壓下心中的猜疑,她忍不住偷偷觀察薛臣的神色。
薛臣不動聲色的將她的神情收歸眼底,抿了口茶水,抬眸平淡的看著她。
“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做?”
將問題又甩給她。
胡嚶嚶思緒轉得飛快,怎樣才能穩住他,不讓他在裏麵摻和?
如果真有遊牧民族入侵,與邊境守軍發生衝突,有死傷,有損失,有動蕩,這些都是曆史必然,到時候就看溫朝的將領有沒有本事保住溫朝的繁華。
畢竟適者生存。她沒有能力去幹擾和阻止。
但若是,讓她參與造反,參與一些陰暗勾當……她寧願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或許還有別的選擇。
薛臣看著她眼珠子轉來轉去,輕笑一聲沒說話,側臉看向窗外。
福叔端了個鍋子進來,在桌子上放上火爐,架上鍋子。福嬸兒端著牛羊肉和儲存的大白菜、冬瓜等食材進來。
“今天天氣太冷了,咱們涮鍋子吃吧。”
經過胡嚶嚶幾次折騰,薛臣現在胃口好了點,能吃點涮羊肉一類的。
以往提起吃的,胡嚶嚶眼睛裏都是放光的,今天有點心不在焉。
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大對的福叔看向薛青,用眼神詢問。
薛青眼神無辜,搖搖頭。他其實沒太聽懂。
福嬸兒拍拍胡嚶嚶“想什麽呢?快點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想。少主,您嚐嚐,今天我調了新的蘸料。”
說著招呼大家吃飯。
胡嚶嚶也不想了,抄起筷子先給薛臣涮了一團羊肉,放到他碗裏,嘿嘿笑著掩飾心虛。
薛臣也沒跟她計較,端起碗,吃的很斯文。
暖暖一頓飯吃完,整個人都懶洋洋的。胡嚶嚶心中還是擔心,心裏一直琢磨著得找點事情幹。
突然眼前一亮。
湊到薛臣跟前,神秘兮兮的說道“少主,如果邊境起戰事,陸上絲路說不準就通不了了。要不咱們南下造船吧,到時候搶占出海的先機!”
她覺得這是一個絕妙的點子。曆史的發展不就是如此嗎?陸上絲路不通,就去開辟海上絲路,海上絲路拚的就是造船技術和水手,如果能搶占先機……
正美美想著的胡嚶嚶回頭去看薛臣,就見對方眼中嚴肅的探究和懷疑。
“我不喜歡……無法掌控的感覺。”
胡嚶嚶頓住,心下懊惱,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剛才還興致勃勃,瞬間偃旗息鼓了。
隻要她的身份一日不解釋清楚,薛臣就一日不會相信她。
她也看著薛臣。
從她開始湊到薛臣身邊的時候薛青就借機跑了,福叔和福嬸兒自有忙活的事情,此刻屋子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胡嚶嚶猶豫著該不該把自己的事情告訴薛臣。
又覺得,這種想法很傻,有些事情隻能自己知道……
她沉默著沒說話,薛臣也沉默,屋子裏隻能聽到炭火劈啪的聲音。
突然,胡嚶嚶拿了披風,起身走出屋子。她很久沒有自己安靜下來了。她需要安靜下來想想接下來該怎麽做。
見她二話不說往外麵走,正在屋頂上鏟雪的薛青喊了她一聲。
“外麵下著大雪,你去哪兒?”
她沒回頭,雪下的實在太大了,怕積雪把房子壓倒,福叔和薛青都在房頂上鏟雪。
見胡嚶嚶頭也不回的出了客棧去到外麵的街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遠處走。福叔壓低聲音問道“這是又跟少主吵架了?”
薛青揉揉鼻子,不敢肯定。
“可能是吧……”
薛臣看著門口胡嚶嚶衣角消失的地方,有雪花透過縫隙飄進屋子裏麵,化成水滴落到地上。
此處無人,無人看見他表情苦澀,眼神晦暗不明。
當他想打開心扉的時候,那個說對他的一切感同身受的人轉身離開了。
他又恢複孤獨。
不過這樣挺好的……
他想,她若真的離開了,就放她自由吧,以後各安天命,他做他的反賊,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去吧……
內城的街上沒有一個人,平滑的雪地上隻有胡嚶嚶一個人的腳印。
冷風吹在身上,胡嚶嚶兩隻鞋子裏灌上了雪,化成水冰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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