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救贖

  方仲宣擺擺手,說道“我也幫不了少主什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不拖少主的後腿。”


  古往今來,從未聽聞過舊朝複蘇。


  這條路難走。


  “老師,您覺得,我們還能興複大燕嗎?”


  薛臣今年不過十七歲,即使表現得再老成,也終究是一個少年。但是很多時候,使命和身份不允許他顯露少年心性,連方仲宣都快忘了他的年紀,恍惚間竟以為是和先帝在談古論今。


  若不去反抗,他們這些人早就成為刀下亡魂了。舊朝遺孤是新朝勢力的眼中釘肉中刺。若不想辦法讓自己強大,以掌握自己的命運,會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肉中刺隻有紮得夠深,才能換取一線生機。


  有些事明知不能行而行之。


  於他而言,這是身份的桎梏,也是身上的責任!

  方仲宣是看著薛臣長大的,作為先帝的托孤大臣,他不允許這位年輕少主說喪氣話。


  “少主,整個江山社稷都是您的,是言家竊取了原本屬於您的東西!”


  說著起身跪下,“老臣定會輔佐少主重登大寶,萬死不辭!”


  嗬……


  薛臣眸中的霧色更深,麵無表情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人。


  氣息變化,氣氛並沒有按照想象中發展。


  方仲宣挺了挺後脊梁想讓自己看起來足夠精神,麵對薛臣的沉默,竟是覺得挺直的後背僵硬起來。


  忘了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壓力,他在努力回想。


  是了,好像還是先帝才能有這樣的氣勢。


  伴君如伴虎,即使是個幼崽。


  “退下吧。”


  這位年輕的少主終於也讓人琢磨不透了。


  方仲宣不敢反抗,應了聲是。雙手扶著拐杖,慢慢站起來。


  年紀大了,這些年顛沛流離,身體越發不如從前了。


  書房裏陷入寂靜。


  燈花跳動,將窗邊靜立的人身影拉長。


  很早的時候,薛臣就知道,他隻能靠自己,也隻能信自己。


  沒有一個人會懂他。


  豆子這一晚上睡得並不踏實,有時候哭,有時候掙紮,就是不會醒,怎麽喊都始終緊閉著眼睛。身上還燒得通紅,應該是受了驚嚇。


  胡嚶嚶半夜摸索到小丫鬟房間裏,將人拽起來,不顧對方眼中的驚訝。


  “趕緊去找大夫!”


  她和豆子是管家親自吩咐的,丫鬟不敢違抗,隻得起身跑去找管家。


  豆子身上滾燙,手腳卻是冰涼。


  胡嚶嚶將他的衣衫褪去,用涼水擦拭。又將他的手腳抱住搓熱。


  過了半個多時辰大夫還沒來,就連出去的小丫鬟也沒回來。


  “豆子!”


  胡嚶嚶驚呼一聲,隻見雙眼緊閉的豆子突然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若是在現代,胡嚶嚶有很多辦法讓他退燒。可這是一場風寒都能要人性命的古代!她隻能心裏幹著急,急得在屋裏團團轉。


  強行鎮定下來思考,他們兩個不過是跟著那個男人一起回來的一對可憐的姐弟而已,這麽長時間沒回來,定是下人輕視!

  畢竟是一條人命!

  胡嚶嚶怒從中來,站在院子裏喊人,可除了那跑出去叫大夫的小丫鬟,竟沒有一個人。


  報應這麽快就來了嗎?

  這個男人還真是記仇啊……


  胡嚶嚶竄到院子裏,擼起袖子,往後退了幾步,擺出衝鋒陷陣的架勢,一跑一跳,竟輕鬆翻上牆頭,沿著牆頭上到房頂上。


  夜幕籠罩,星月被烏雲遮住,四下望去皆是黑漆漆一片。越是伸手不見五指,越是將有光亮的地方看得清楚。


  胡嚶嚶身體靈巧的翻過屋頂,悄悄溜進那個還有亮光的屋子。


  她的動作被隱在暗處的暗衛捕捉,動手之前,薛青吹了個口哨。聽見哨聲,所有行動便又都無聲無息的收回去,好像這個院子裏本來就沒有人,也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這具身體胡嚶嚶用的並不順手,加之她剛剛養好腿傷,還沒來得及訓練,自然很難發現隱藏的人手。


  她隻是疑惑,按照男子的身份,他住的地方怎麽會讓她就這樣“來去自由”?

  豆子的情形確實很危險,她就當行善積德吧。


  順利摸到小院,胡嚶嚶環顧一周,見無人值守,便大著膽子來到門前。


  亮著燈,裏麵應該有人吧……


  敲門,無人應答。


  胡嚶嚶皺眉,輕輕推開房門。


  “有人……嗎?”


  嗎字還沒出口,房門啪的一聲被關上。


  緊接著後背一涼,一股勁風襲來。有人從背後偷襲!


  胡嚶嚶沒有回頭,身子往左邊一斜,身形一矮,轉身,右手如閃電一般襲向對方腰腹。


  她使的是一擊必中的招式。


  隻見那人頭腳未動,隻細腰往後一閃,手掌貼著她的胳膊遊走到她肩膀上,往下一按,便將她胳膊上的力道卸去,反手從背後製住。


  胡嚶嚶肩膀一痛,卻並不服輸,順著對方鉗製的方向一轉,身形靈巧的轉過身來,左手直擊對方麵門。


  可惜她太矮了,又一隻手被鉗製著,眼下的攻擊不過是將破綻送到對方手中。


  對方像是在跟她開玩笑一樣,輕笑一聲放開對她的鉗製,任由她繼續張牙舞爪的攻擊。


  幾招過後,胡嚶嚶累的氣喘籲籲,當她轉身看清是薛臣的時候就猜到他對她隻是試探,若是真想要她性命,她毫無反抗之力。


  索性,借此機會扶著書桌耍賴道“不來了……我,沒勁兒了……”


  說話還一邊喘著粗氣,可見確實累的夠嗆。


  她的行為可謂是半分恭敬也沒有。


  燭光被他們你來我往的試探帶起來的風吹得搖曳跳動。薛臣收勢,開門出去。胡嚶嚶隻聽到一聲哨聲,外頭窸窸窣窣,好像有什麽人領命離去。


  然後薛臣折返回來,親自將房門關上。


  胡嚶嚶憂心豆子,現在她和豆子的命都掌握在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少年人手中。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撲通”一聲,她跪在地上。


  “少主,豆子高燒驚厥,求您給他請個大夫!”


  兩輩子加起來,胡嚶嚶隻會殺人,就算是後來為國效力,也是去暗殺一些反叛勢力的頭目。


  還從未求過人去救人!

  還是以……跪著的方式。


  可能覺得老天給她這輩子,是用來救贖的。


  她的第一個救贖對象就是豆子。


  人是有下輩子的,她這不就穿越來了。


  豆子畢竟是她在這個世界裏的第一個朋友。


  薛臣繞過她坐到書桌後麵的太師椅上,散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她給出一個足夠讓他心動的條件。


  胡嚶嚶咬咬牙,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出來“你讓我幹什麽都行,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這人花了大力氣救她,必定不會讓她輕易離開,倒還不如以此為自己換取一些便利。


  在真正的權謀者麵前,她的小心思幾乎是透明的。


  薛臣冷笑“你倒是會抬高自己。”


  胡嚶嚶雖然跪著,卻不卑不亢,提高了兩個音調,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真誠些。


  “屬下是真心實意追隨少主!”


  “若我讓你殺人呢?”


  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跟方老的談話算不得愉悅,薛臣耐著性子坐在這兒,可不是跟她說笑的。


  胡嚶嚶身軀一震,垂眸打量著自己的雙手。


  她這雙手細膩纖長,雖然流落在外,也能看出來養尊處優。


  這具身體的身份可能不一般,卻又能怎麽樣呢……一旦失去家族的庇護,反倒不如尋常百姓家的孩子結實。


  孤苦無助,羽翼未豐。


  留在他身邊,或許還能學一些本事。雖有幾分與虎謀皮的味道,但她沒得選擇。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的語氣堅定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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