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聰明

  胡嚶嚶腳下有些軟,村子裏除了豆子,有四五個孩子!

  陽光炙熱,她身上竟出了一身冷汗。


  正走著,腳下一踉蹌差點摔在地上。低頭一看,絆到她的是一個帶血的繈褓。


  胡嚶嚶一陣怔愣,那些孩子……記憶翻湧,過往的黑暗經曆刺激著她的神經。她跌坐在地上,俯身嘔吐。


  心中恨意滔天,那些人……到底是誰?

  與此同時,村口水井處,黑衣男子眉眼低沉,看著地上的血跡嘴唇緊抿。他抬頭望了一眼隱藏在樹木之中若隱若現的村落,以往的這個時候,村裏該升起炊煙,水井邊,是小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如今,一切變成死寂。


  雞犬不留,是鷹衛的風格。


  對於這些人的死,他並沒有太深刻的表情,隻是黑衣矗立,站在原地,靜默不語。


  他甚至不打算進村,轉身正準備離去。


  胡嚶嚶腦海裏渾渾噩噩,不到黃河不死心,至少要讓她看到那些孩子的屍首!

  她踉踉蹌蹌的走到村口,隻有一個念頭,到水井邊看看,看看,是不是在那裏!她設想過等會兒會看到什麽,已經做好準備麵對血腥。隻是沒想到……


  淺淺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


  薛臣回頭。


  四目相對。


  胡嚶嚶頭皮發麻,渾身的血液凝滯,沒想到竟然大意了,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


  此人隻怕是敵非友!

  那人氣息冷凝,一看就打不過。退,眼下也無可退……


  薛臣眼底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逝。


  看她的眼神如同波瀾不驚的湖麵上突然掉落一顆石子,寸草不生的荒漠裏發芽的種子,是陣前全軍覆沒之後,意料之外的驚喜。


  還從來沒有人能從鷹衛手中逃脫……


  “嗬,你竟然還活著?”


  腦海裏計算著怎樣趁其不易偷襲對方的胡嚶嚶正四下尋找逃跑之路。沒料到對方突然開口,語氣裏竟帶著幾分……愉悅。


  和興味?

  是看獵物的眼神嗎?


  “過來。”


  低沉的嗓音勾人魂魄。胡嚶嚶心中警鈴大作,感覺到對方氣息沉穩,聲若勾魂。


  無論如何她都不是對手。


  抬頭對上男子的眼睛,更是心驚。他的眼神如深泉般沉寂,又如蟄伏在洞裏的毒蛇,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她身上濕漉漉的,濕發貼著頭皮,配上不可抑製的瑟瑟發抖,如森林裏迷路的小鹿。


  麵對獵人的召喚,她隻能挪動著腳步,無法拒絕的一點點靠近。


  “嗬!”男人輕蔑一笑,語氣嘲諷,“你膽子這麽……”


  正打算嘲笑一番的薛臣話還沒有說完,對麵的小女孩已經步伐詭異地竄到他身後,危險降臨,身體是本能的緊繃,感官放大,腰間皮膚感觸到硬物、尖物正劃破衣服,迫近。


  薛臣唇角微勾,對他而言,小鹿的拚死一搏不過是雕蟲小技,他略一側身便很輕易的躲了過去。隻是很久沒有人能讓他感覺到威脅。


  沒想到她這麽大膽子。


  一擊不中,胡嚶嚶就知道自己可能要命喪黃泉了。男子身姿翩躚,反應迅速,一看就是常年習武。若是前世頂峰時期,她尚可一搏,如今這幅身板,隻怕再難觸碰到對方的衣角。於是她果斷丟下“凶器”撒腿就跑。


  薛臣的目光看去,是一截樹枝,略有些尖利而已。


  這一擊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偷襲不成,反倒累的她氣喘籲籲,沒跑幾步便跌倒在地,過度緊繃的肌肉微微顫抖著,她掙紮幾下,卻沒有站起來。


  完了,她心想。


  “村子裏除了你,還有幾個活口?”


  意料之外的,男子並沒有把她怎麽樣。而是語帶戲謔,“你這小丫頭,敵我不分呢!”


  見倒在地上的小玩意兒仍舊豎著耳朵像一隻困獸,困在籠子裏還不忘保持警惕。薛臣難得好心情,開口解釋道,“別忘了是誰救的你。”


  胡嚶嚶如夢初醒,抬頭望著他。原來,那段經曆不是在做夢!她從地上爬起來打量他。


  他很高很瘦,身姿筆挺,五官棱角分明,如刀刻石鑿,隻是目光裏的東西太複雜,讓明明俊俏的長相蒙上了一層灰暗。年紀不大,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隻是穿著黑衣,眉宇深沉,看人的時候眼神中的冷意讓人不敢窺探。


  少年老成,不是個好現象。


  胡嚶嚶壓下心悸,在想正常人遇見這種情況該是個什麽反應。


  是先哭訴一番,講述一下昨晚的驚心動魄?還是抱住……對方的大腿,感恩戴德,裝弱小可憐,博得憐憫?


  她考慮著第二種反應的可行性。眼神看向對方藏在袍子裏麵的……腿。


  立刻將這種想法拋棄。


  她搖搖頭,無論哪一種都不明智。


  寂靜的村頭,烈日當空,微風拂麵,陌生又有點聯係的兩個人相對而立,在對這個世界隻有一個大致的模糊的了解的情況下,胡嚶嚶戰栗著等待對方對她進行宣判。


  看在旁人眼裏可不就是嚇傻了……


  到底還是個小孩。


  薛臣雖然討厭蠢人,還是耐著性子又問一遍“村子裏除了你,還有沒有活口?”


  胡嚶嚶對情緒很敏感,反應過來,急忙答道“有,豆子。”


  她很想表現出嚇破膽的樣子,無奈剛才偷襲的時候太生猛,現在有點裝不下去。她知道自己的沉穩在外人看來太不可思議。


  雖然身體還在抖。


  薛臣就是這麽覺得,看她的眼神有點興趣。


  做一個有用的人才不會輕易被人舍棄。還想在對方手底下討飯吃,就得有價值。


  胡嚶嚶在前麵帶路,兩人一前一後往山上藏身的方向走去。一路穿過村子,感覺到背後那人身上散發的氣息越來越冷。


  想到還有孩子,胡嚶嚶神色不是很好。兩人寂靜走著,身後的人心裏想什麽,她卻是窺探不到的。


  胡嚶嚶指著不遠處的泉眼,說道“昨晚我們就是躲在那裏,順著泉水之間的通道爬到上麵。”


  來到石潭旁邊,胡嚶嚶喊道“豆子,快出來吧。”


  喊了一聲沒人答應,她心中咯噔一聲,疾步繞過石頭,發現豆子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豆子,你怎麽了?”


  小童抬頭看見是她,又往她身後看了一眼。看見來人,眼神一變。


  “少主!”


  他慌忙跪下給她身後的人磕了一個頭,伏在地上不敢起來。看得出來他很怕他。


  少主?胡嚶嚶心頭詫異,回頭看著男子內心猶豫。


  沒等她猶豫多長時間,男子淡淡的嗯了一聲,吩咐道“起來吧。”


  “謝少主。”


  豆子爬起來垂手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說話,不敢有任何動作,規矩的不行。


  薛臣打量著石潭中的小洞。


  “水能阻止獵狗的追尋,活水能衝走一切痕跡,沒往林子裏去,你倒是聰明。”


  聽起來像是在誇她。


  “你叫什麽名字?”


  原先連名字都不問,是覺得她沒有價值嗎?


  薛臣目光落在胡嚶嚶身上,胡嚶嚶抬頭也在看他,用無聲來抗議這種衡量人的方法。但對方的眼神很明確的告訴她,隻有有價值,才值得他去救。


  適者生存。


  胡嚶嚶敗下陣來,她還得好好抱緊眼前這個人的大腿。


  以後是吃肉還是喝湯,都指靠著眼前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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