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她們沒有穿著夜行衣,沒有蒙著麵,她們都是穿著很時興的女子服,就像是學堂裏的那些女子一樣,有一種超俗的感覺。
他認定了她們就是被他遇到的那兩個黑衣蒙麵人。
“你們怎麽在這裏?”
“這裏是我們的組織啊。”
“啥組織?”
“義和團。”
“義和團?義和團早沒了,哪來的義和團?”
“我們是被義和團救的,出來後就參加了‘反清滅洋’的秘密組織。”劉保蟬給赤崗講述了她們被抓進洋人領事館的監獄,後被義和團救出來。
義和團的秘密組織?我怎不知道呢,就聽也沒聽說過。赤崗也不敢肯定義和團就沒有這個組織,就像李金瓶到了天津,忽然又冒出來個“暗殺團”一樣,那也是義和團的團民參加的。
“你們都幹什麽事情?”
“……”她們都沒有回答。
外麵還有嘈雜聲。
“別擔心師父,來到這裏就安全了,這裏也是租界,外國人不敢來,中國人更不敢來。”香黛道。
“單刀李是你們救的?”赤崗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們不想回答,他也不問了,便轉移了話題,總之他覺得她們幹的事是神秘的,他也一定會弄清楚的。
“嗯。”
“你們是怎麽知道單刀李關在了那裏?”
“我們偶然發現的。”
“那晚那個黑影會不會是師父你?”香黛問。她也回避轉移了話題。
赤崗點點頭。
“哦,我就說像是師父,保蟬還不相信,還懸乎將師父從牆上踢下來。”香黛說著就忍不住笑了。
“你們的功夫見長的快呀,是跟誰學的?”
香黛欲說方被劉保蟬攔住了,搶著說道:“沒有跟誰學呀,我們在這裏時間久了,揣摸著師父的那些套路練習的。”她不想讓赤崗知道那兩個走了再也沒回來的“畜生”。
“多虧你們救了我。”赤崗道。
“別人還救,何況是師父呢。”
“你們是怎麽看見我的?”
“我們經常到租界溜逛,我們在這裏的身份是日本人,沒有人敢對我們怎麽樣。”
赤崗看看劉保蟬,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麽,覺得好陌生。
劉保童就沒想著要當兵,她是一心想著如何能跟赤崗在一起,可是對著大家她隨口就答應了,看看赤崗也沒有攔阻她讓她跟他走的意思,心裏那個委屈讓她一時賭起氣來,跟定香桂說了聲“願意”就進去了,扭頭看看赤崗已經沒影了。
他就沒有想想赤崗當時是對著她們三個女子,他能說讓她劉保童跟他走,讓香玉、香桂兩個去當兵?
再說她們能選定當兵這條路也是赤崗最滿意的,也覺得這是她們眼下最好的歸宿,一個女人家在外麵飄忽著沒個定所就會被當做紅燈照的團匪被抓走,若是當了兵卻是安全了。
劉保童剛剛登記完就後悔了,她們三個又沒有分到一個兵營裏。晚上休息的時候大家都在一個大炕上,都是任性地在做著他們男人們的事情,根本不在乎她們這些女子的感受。
可是,又有誰知道你們是女子呢,若是她們在報名的時候不要隱瞞自己的身份,興許她們還會受到特殊的待遇。
她們羞醜的每天晚上不敢脫衣服,開始所有的新兵都這樣,一個是不習慣這裏的生活,一個是麵對著所有的新麵孔,再一個就是緊緊張張的訓練,吃飯——訓練——睡覺,一天就幹這三樣活,又單調又緊張。
別看在招兵的時候是很寬鬆的,隻要你的年齡在二十至二十五歲,不瘸不拐,五官齊全,沒有眼病,沒有吸食鴉片惡習,會寫自己的名字就能被選準進兵營。
可是進得兵營就由不得你了,教官都是洋人,每天是打靶、行軍、走隊、做操。到晚上是什麽也顧不上了,倒炕便睡,三更天吹號子起床,仍舊是打靶、行軍、走隊、做操。
接下來就是聽洋人的一律剪辮子,命令一下達,收效甚微,誰也不願意領頭剪辮子,還因為剪辮子出現了開小差的逃兵,從軍營悄悄就溜走了。
虞統製知道了便令協統號召新兵,若開小差或不剪辮者一律斬首,這一說還見了效,大家安靜下來,其實他也隻是嚇唬一下子,不剪辮子就斬頭這法令是重了點。
虞統製是個見風就轉舵的人,這個性格也不是他從娘肚子裏出來就有的,實在是這幾年的風浪將他給改變了。
當初他是鼎立支持維新派的,戊戌六君子被斬首後,他被漏了下來,他沒有趟前,僥幸沒有做了鬼,比光緒帝還幸運,他才知道了老佛爺的厲害。
義和團興起,老佛爺說:“拳民可用”,要大清協作義和團向外國人開戰。但老佛爺發現洋人的炮火太猛,義和團所謂的“刀槍不入”不可信的時候又及時轉變態度,讓各地清兵剿殺義和團,懲辦“首禍諸臣”。
至後來老佛爺還說:“依我想起來,還算是有主意的,我本來是執定不同洋人破臉的,中間一段時間,因洋人欺負得太狠了,也不免有些動氣。雖是沒攔阻他們,但始終總沒有叫他們十分盡意的胡鬧。火氣一過,我也就回轉頭來,處處都留著餘地,我若是真正由他們盡意的鬧,難道一個使館有打不下來的道理?”
在這期間,虞統製慶幸自己多了個心眼,最終既沒有按“首禍諸臣”懲罰,也沒有被貶家為民,是他把握的度有個尺寸。
虞統製最終是被見證了老佛爺是真的厲害。
對於新軍,老佛爺寄予希望,依賴洋人教導。虞統製不想拒絕洋人的說道,不聽老佛爺的在洋人麵前丟麵子,其實他也不想剪辮子,他還在兵營裏講過辮子就是大清國的國粹,能掉腦袋也不能剪辮子。
他曾說:辮子乃國人當然之習俗,國人安於蓄辮,講究蓄辮,以辮為榮,以辮為時尚而招搖過市,顯示大清國之體麵,沒有了這尾巴,和野獸有什麽區別。
而今老佛爺對新兵托與希望,她說:“朝廷振興戎政,在此一舉。”並邀洋人為訓之教官。現在洋人提議剪辮,何能不從。
洋人對於剪辮子這個問題也隻是說說而已,權當是個建議,他們教官知道這當兵行軍打仗腦殼後甩著或盤著那條辮子是等著讓敵人來抓。
見統製動真,便進言:“士兵不想剪辮是根深蒂固的習慣,將辮子看作生命,若是讓他們懂得了辮子的害處,慢慢就開竅了。”
於是教官安排一個有辮子的和一個沒有辮子的力量均等的兵士赤手空拳來決鬥,分為三組。讓其餘兵士排好隊觀看,教官說:“輸著不追究,贏著賞大洋十元。”
打鬥開始,因有賞銀,雙方竭盡全力,沒有幾個回合沒有辮子的一方就將有辮子的一方製服,原因是對方抓住了他的辮子,輕而易舉成為贏家。
贏了的一方將賞銀如數領取。
第二組開始,有了第一組的經驗,第二組沒到三個回合有辮子的一方就輸了。贏了的一方將賞銀如數領取。
輪到第三組,有辮子的一方正是香桂,心想:若要跟他打鬥,憑我香桂在義和團練的那些功夫,打他是不成問題,若是打勝了可如何解釋,她看出來分明教官是為了鼓勵大家剪辮子才故意昭示一番,若是她再故意輸了,盡讓那男人得她的便宜,她可是個女子。
於是香桂假裝膽怯退出打鬥,宣告自己一定輸。其實香桂知道自己頭上的辮子就是假的,若是打鬥起來不就露餡了?
教官問她為什麽退怯,她說:“我有辮子,打他不過。”
教官一時興奮衝她胸部打了一拳,又朝她豎豎拇指說道:“你可是明白了此理。”。然後將賞銀各分大洋五元。
香桂吃了教官一拳,到不是覺得疼痛,也知道是教官將她當做是營兵而不是當做她是個女子來對待的,卻也下意識感覺是他觸犯了她的隱私,欲發作又覺得不妥。
虞統製看後慷慨道:“照這樣看來,祖宗留下這頭發還是個煩惱的東西,不但打鬥起來吃虧,平時也太講究,弄成一條辮子擺在腦後,像條尾巴,每天梳洗不說,還得挽在頭上盤踞,壓製全身也不爽快。”
“若是今天來個革命把它剪除了,忍忍心一刀兩斷,便顯示出一頭的圓光,通身快活。”
這統製也學著老佛爺甚是圓滑,啥話都能從他嘴裏說出來,一嚼舌理由就來了。對著齊整整的隊伍問道:“兄弟們,大家從中看出點意思來沒?”
隊伍裏排的齊整整的士兵不約而同地碰碰頭上的辮子,瞪著一雙雙無可奈何的眼睛,沒有回答,隻等虞統製發話。
虞統製又引老佛爺之訓示罵道:“朝廷振興戎政,在此一舉。一條發辮,何足一味掂量些輕重,不想舍去?若上得戰場,交起手來,那個還認你的發辮是大清的國粹。”
說罷命統製把刀剪拿來,親手掄起自己的辮子順根兒“圪嚓”、“圪嚓”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