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告別了李金瓶他們,赤崗並沒有離開天津,他心裏老是惦記著這兩個黑衣蒙麵人,看她們的身段加之她們搭救單刀李的舉動,赤崗確定她們就是劉保蟬跟香黛。可是為什麽她們不露麵呢?

  他打算還在俄租界附近找到她們的蹤跡,他感覺她們還會在這裏露麵的,她們不是專門搭救單刀李才出現在這裏的,從她們的專業程度看,她們一定是在哪裏受過專業訓練的。


  現在的租界可不比從前了,外國人都在紛紛按照自己國家的建築風俗建造有著本國風格的高樓大廈,中國人紛紛進駐租界從事體力勞動或者給洋人做傭仆來掙錢養家糊口,也有一些投機商人來搶占生意地盤。


  在中國的外國人也不斷擁入租界居住,他們允許做生意,讓孩子上學。租界的建設費用大部分來自華人納稅。


  租界裏有不少華人巡捕,也有印度、越南等國人來做巡捕,外國巡捕的工薪福利都比華人高,他們的家人還可以在租界享受免費的醫療和教育,而華人巡捕的家人不行,不但這樣,他們還被外國巡捕欺壓和歧視。


  從遊風約出來到天津再到京城、直隸,赤崗還沒有過這些閑心來逛遊租界,這裏就像一個自由王國,來到這裏的人就意味著離開了大清國,離開了大清國的統治,享受著外國人的自由生活。


  一家“西洋服飾”門店引起了赤崗的注意,那裏麵的掌櫃讓赤崗停滯不前,這裏是日本人的租界地,這個開店的好生麵熟,不會又是他把人認錯了吧。


  赤崗朝店門進去,跟店裏掌櫃打了個照麵,忽然那掌櫃叫道:“赤師兄赤大俠”?

  赤崗這才敢認:“你真的是劉頭領?”


  他突然悄悄跟赤崗說道:“叫我辛巴辛掌櫃,我改名了。”


  這時從裏屋出來一個穿著清朝宮廷服飾的女人,赤崗看上去像是個外國女人,這女人的骨架比東方女人大一些,可以撐得起衣服來,勻稱的身材襯托得這身皇宮的衣服非常的典雅。


  這女人非常的漂亮,雪白雪白的皮膚是天生的,不是塗飾的,長發披在後麵還盤起發髻,有點中西結合的味道。


  最是他關注到的卻是這女人的腳,這腳是裹著的,腳非常的小,不細看幾乎看不見腳,倒像一根棍子。


  這外國人還裹腳?赤崗不相信她是外國人,可真的像一個外國人。


  劉巴圖急忙跟他解釋:“這是賤內。”


  “外國的。”見赤崗還在仔細看又解釋。


  “真是外國的?”


  “真是,在這裏娶一房外國人很容易,還是有小腳的,模樣也俊的。”劉巴圖道,得意洋洋的。


  原來這店掌櫃就是劉巴圖。因他頭上的發辮已剪,還穿著一身西服,才讓赤崗不敢相認,心存疑惑。


  他是從京城來到天津租界的,在京城他開始是經營皮革生意,隨著國外洋人和國內維新派的不斷增多。


  “剪辮易服,便於西人往來”、“剃發易服”、“易服改元,革命排滿”的改革聲浪在不斷掀起。


  有的潮流人士率先剪掉發辮穿起了西服。


  跟劉巴圖相識的維新派建議劉巴圖將皮革店改為西服店,定能趕潮流將生意做火。限於清庭阻攔,便建議他到天津租界發展,那裏不受清朝的任何約束。


  劉巴圖聽信了朋友的話便來到天津日租界開了一家“西洋服飾”門店,自己代頭剪了發辮,換上西裝,直接變成一副“假洋鬼子”的模樣。


  沒想到還在這裏討了一房老婆,還是外國小娘們,是德國人,她父母在這裏做生意,她就在這裏出生,從小稀罕中國人裹小腳,就學著裹了 結果外國人不稀罕她的小腳,嫁不出去,才便宜了他。


  “你們大刀會不是全軍覆沒了?”赤崗問。


  “我的命大,被劉福祿路遇相救了。不但救了我的命還幫我戒掉了大煙,不然我就是活著也是廢人一個呀。”劉巴圖感慨萬千。


  在京城跟洋人的那一戰,赤崗跟靳義堂不是一路,靳義堂劉巴圖他們原來是大刀會的,是打前鋒的,就是他們遊風約小西天的那些大煙兄弟們拍著胸部迎著洋人的槍炮衝上去的。


  他們在上戰場的時候都吸足了大煙,那個神魂顛倒的刀槍不入戰無不勝感覺使他們忘記了自己的血肉身軀。


  他們全軍覆沒後,才給後來的義和團兄弟們一個覺醒,才讓大家覺悟到他們的金鍾罩刀槍不入的功夫在洋人的槍炮麵前是不值得一提的。


  在天津他們是一塊練武一塊跟洋人開戰的。他們都是僥幸活下來的生死兄弟。他們各自講述起從京城那一戰後來的遭遇,當然劉巴圖沒有告訴赤崗他的店是怎樣開的。如果有人知道他的那個秘密的話,他會覺得大家會罵他是財迷心竅。


  可是赤崗也沒有告訴劉巴圖他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證實那兩個黑衣人是不是劉保蟬跟香黛。他隻是說來租界轉轉,圖個新鮮。


  赤崗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幹脆住了下來,白天給劉巴圖打打雜,晚上到俄租界等待那兩個黑影的出現。


  劉保蟬在紅燈照的時候是最出色的一位師姐,她的性格很要強,學起功夫來一絲不苟,赤崗在做她的教練時也為她操了不少心,給她吃了不少偏飯。


  赤崗的用意劉保蟬當時也能感覺出來,隻是在開戰期間,大家都忙碌著在跟洋毛子鬥爭,誰也不會在男女情愛中表露出自己的愛意來。


  聯軍開進北京後,一場生離死別的戰爭將他們這些微妙的脫俗的關係完全分割起來,拋到了九霄雲外,隻有死裏逃生的再度相遇才能重新激起那些記憶的浪花。


  義和團失敗了,他們的初衷沒能如願,轟轟烈烈的革命烈火熄滅了,刀槍不入、飛雲登天的幻覺消失了,遍地是孤魂野鬼,遍地是狼哭鬼嚎,遍地是洋人嘲笑欺侮中國人的場麵。


  一位日本人從日租界裏麵拖拽出一個中國男子出來,那男子個子不大,瘦骨嶙峋的,他的辮子被日本人一隻手扯拽著,男子仰天躺著被日本人拖著辮子走,辮子疼的男子兩隻腳拚命掙紮著隨著日本人朝前撲蹬著,兩隻手使勁護著辮子,嘴裏“啊呀呀”地叫著。


  赤崗正心焦難熬地回想著他參加義和團的那些心酸的往事,見到這個日本人那個橫行的樣子,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上去一拳便將那個日本人打翻在地。


  幾個中國巡捕持槍朝赤崗圍過來,就要跟他比試,赤崗怒不可遏,三拳兩腳也將他們打翻在地。嘴裏罵道:“日本人欺負咱也就罷了,你們這些漢奸走狗也來欺負中國人,沒心沒肺的敗類。”


  那個瘦骨嶙峋的小個子男人從地上爬起來給赤崗鞠了一躬匆匆跑了。赤崗發現一隊日本人朝他撲過來。


  赤崗不想在這裏給劉巴圖惹事,當然他也不怕這些持槍的日本人,他想將他們引出租界,跟他們玩玩捉迷藏的把戲。


  他在遊風約那個“世外桃源”裏,輪他的輕功夫就像狸貓爬杆,猴子摘桃。這在攤棚林立,人頭攢動的租界裏,他還怕幾個持槍的日本鬼子。


  赤崗一邊跑一邊想著頭上的辮子,若不是親眼看見那個小個子中國人被那個日本人拽著他的辮子任意地戲弄和欺負,他還感覺不到這辮子帶給中國人的那種無可奈何的恥辱。


  原來他把垂在腦後麵搖來搖去的辮子看作是國人的驕傲,祖宗的恩典,把那些洋人看他們的辮子所帶來的驚異和譏笑看作是洋人的毛病,沒見過世麵的東西,他們的那些無所謂的譏笑和嘲弄動搖不了中國人心中對長在頭上的那條榮光的辮子而洋洋自得,這才是中國人的象征,中國人的標誌。


  劉巴圖剪了自己的辮子看上去像個不倫不類的“假洋鬼子”,是那樣的不順眼,還說這就叫“革命”。原來“革命”就是“割辮子”。


  赤崗頭上的辮子忽然在奔跑中甩開了,在腦後擺著,他一邊跑一邊往脖子上纏繞。


  後麵有人喊叫:“豬尾巴賊!”


  頭上的子彈“嗖嗖”飛來。


  忽然在他前麵也有了喊聲:“抓辮子豬”。


  那是俄國鬼子聽到喊聲過來了,二天前俄國租界一位義和團的首領被中國人救走了,他們正在收查。


  在租界裏隻要有辮子的中國人不是那些受苦力的就是洋人的走狗“假洋鬼子”,來租界搗亂的那些有辮子的中國人,洋人隻要遇見都要格殺勿論。


  赤崗就是他們要殺的辮子賊,他們不是義和團的殘留就是那些維新派。不但洋人要追剿,就連清庭也要清查。


  赤崗遭到兩頭夾擊,再有本事也無法逃脫。忽然從一個大黑門裏閃出一個人來將他拉進裏麵。


  外麵還有不斷的嘈雜聲,零星的槍聲,洋人的叫罵聲。


  救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日夜牽掛的劉保蟬和香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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