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可知我心
要說什麽最痛苦?
就是明知活不了,卻不知具體死期,需扳著手指頭等死的人最痛苦。
姚蟬在手術之後暈厥過去,包括她自己在內,都以為這是藥效發作,要殞命了。
她也沒想到自己還有睜開眼的時候。
再次睜眼,見大家眼眶泛紅,說她已經昏睡了一天了,可想而知姚蟬心底掀起了如何的驚濤駭浪。
姚蟬知道他們擔心,但她沒拆穿,你不提我不說,大家都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她不覺得自己身體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除去剛剛清醒後身體的軟綿無力,脈搏心跳血壓都很正常。
她垂眸深思,但卻被人誤會成心情不好,紛紛讓她再修養修養,姚家眾人不再打擾她,把地方留給了她。
姚蟬打算給自己抽個血,看能不能挽救自己一把。
眼下,她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
說後悔?
那倒不至於。
可是說不後悔吧,那又有點假了。
思來想去,隻能把這歸咎於當日她聽到秘密後,情緒過於起伏一時衝動這上麵。
哎,也不知道死了後,會不會還能回到先前的時代。
雖然在這已經有了歸宿感,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她神色疲倦的厲害,裹著被褥胡思亂想,竟就這麽睡了過去。
再次清醒,是被外麵的聲音吵醒的。
看著剛升起來的朝陽,姚蟬起身活動了下身子,今天依舊沒有什麽不適,也不知道當時喝下的是什麽毒藥,發作期竟然這麽慢。
休息好的她,自然也再躺不下去了。
在她打開門的一瞬,外麵聲音戛然而止。
是那個叫趙吉的小廝,他此時麵帶焦急,在看見她出來後,也沒跟先前的幾人糾纏,徑直朝她跑來。
“您醒了啊,小的知道這會來打擾您十分不應該,但是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勞煩您過去看看我家主子吧,他剛清醒,就一直嚷著想要見你。”
這個啊。
自從知道那個真相後,姚蟬就有點膽怯,這種不敢絕大部分是出自於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但是聽這小廝說的嚴重,眼下他剛剛清醒,身子還沒力氣。
如果一旦恢複力氣了,就算是爬也要爬過來的。
姚蟬知道他說的不假,鄔易確實能做出這種事來。
上次傷口裂開,又發言又流血的,不就是因為沒人能約束的了的性子嗎?
也罷,一直逃避也不是個事兒。
還是見一麵吧。
以前她要是這麽選擇,家裏的人定然要多阻撓,但今日也不知是憐她命不久矣,還是聽見滿倉大哥的話後,對他也生出了那麽一絲絲的憐憫之情。
所以都沒有出聲阻攔。
姚蟬拎著藥箱過去了。
兩個府邸之間,相差甚近,但她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了一種膽怯。
越是靠近,情緒越是翻騰。
等剛跨進主院的時候,一道身影狼狽的從身前躥過,姚蟬沒看見他相貌,正是不解的時候,嫂子看到了她,快步趕了過來。
“剛剛那是……”
“是鄔滿倉,他自己也是沒臉,所以見到你才會心虛的跑掉,別管他,那是他活該!”
“嫂子,你別這麽說……”
姚蟬知道她此時氣憤是為何,忍不住出聲勸她。
知道嫂子是不想讓滿倉大哥告訴她實情,覺得眼下她喝下那杯毒酒,也是被他的話刺激推動的,但是真的不是。
“滿倉大哥的話,隻是一個誘因而已,就算他不解釋,我估計還會選擇救人的,所以,真不怪他,你們也要好好的啊……”
屋子裏傳出響動跟咳嗽聲。
徐氏擦了擦自己的眼淚,也不再浪費她時間,示意她快些進屋去。
“鄔易等了你好長時間了。”
被人催促提醒,她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眼前那幾部台階,遠的像是登天之路。
她還在猶豫不決,麵前那道緊閉的房門開了。
鄔易消瘦的,空蕩蕩的身軀,弱的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他單臂佇在門上,眼底帶著急切擔憂以及濃濃的不安,種種情緒,在看見她後,更是達到頂點。
他當下就要朝自己走來。
姚蟬這會不扭捏了,健步上前扶住他,“你傷口才重新縫合了,做什麽又要折騰自己!你當我的藥跟我的精力都是不值錢的嗎?都多大的……”
人字還沒來得及說出。
他身子的整個重量壓到身上。
姚蟬呼吸一窒,咬著牙才把人送到床上。
示意他躺下,姚蟬解開他身上的外衫,當下就要給他檢查傷口。
但是還沒解下腰帶,手就被人握住。
鄔易聲音幹澀,“我都聽說了。”
聽說了?
聽說了什麽?
滿倉大哥解釋的真相,還是她喝下毒酒的事?
可是不論哪件事,都不太合適此時擺在明麵上說。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自從那夜後,倆人很少有這麽貼近的時候,他雖還病著,但是男人的力道天生優越過女人,被他握住的手背,已經開始有些輕微的灼燙了。
“心慌意亂,難受,不安,苦澀中還帶著些許的甜蜜?”
如果不是氣氛過於曖昧,她此時真的是要翻白眼了。
“我問你身體,傷口,不是問你現在心情如何!”
鄔易很快的哦了下。
但是頭頂上灼熱的視線並未離去。
拍開他抓著自己的手,解開衣物,看到他身上的繃帶幹淨,沒有血色,暫時鬆了口氣。
就在這節骨眼上,腰上多出一隻手臂,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跌入到一個懷裏,鄔易身上的味道跟青山鎮時的味道一模一樣,還是那種皂角的香味。
她被人攬入懷裏,耳朵正巧貼在他胸口上。
撲通撲通,他心跳速度極快,簡直比當初逃亡時,倆人相擁抱時,跳的速度還要快。
“當初你為何不跑?”
就在她耳朵紅了的時候,他沙啞的聲音傳來。
當初?
是湖邊那次,還是他受傷後,自己執意帶著他,想要救她的時候?
“這我該問你吧,當時承諾的好好的,為何要不守信?”
頭頂上未傳來回應。
許久,才傳來他幽幽的一聲歎息。
“姚蟬,我的心思,你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