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喝了毒酒
“這倒是有趣的緊。”
女子纖細白皙的手指撚起魚食,輕輕地撒進池塘。
魚食入水,帶起一陣漣漪。
池水中幾尾肥碩的紅鯉爭先恐後朝這邊遊來。
張張合合的動作下,是一個個泡泡出現又破滅的場麵。
女人優雅高貴的做完這一切,像是閑話家常般,同麵前坐立不安的姑娘開口。
是啊,兩條性命隻能活下去一條,真是有趣的緊。
隻有這些位居高位,不把人性命當回事的貴人,才會如此說吧。
宋凝不敢直視麵前氣度雍容的白貴妃。
但又無法裝作沒聽見她的話。
“能讓娘娘展顏一笑,倒是她的福氣。”
她今日不知為何被傳喚到宮內,本以為是宮中女眷不方便讓太醫們看病,所以才找了自己,但沒承想,是被白貴妃傳召到殿內。
見到她,不免又讓自己回憶起先前拒絕白家的婚事。
她跟白昀一起長大,多少也知曉幾分他對自己的情意。
但感情的事,誰又能把控的了。
就像是她喜歡上那個不好掌控,豐神俊朗的狀元郎。
而他卻偏看上了一個從鄉下來的村婦。
自己也無法看上尋花問柳,平時沒一點建樹的白昀。
被勾起了思緒,想到了難堪的過往,難免讓她有些悶悶不樂。
自然也沒聽到對麵那人的詢問。
直到下麵丫頭不停的咳嗽提醒,才將她的思緒喚回。
丫頭重複了下白貴妃的詢問。
“你覺得那大夫,會選擇喝,還是選擇不喝?”
嗯?
問她嗎?
可她哪兒知道那人會不會喝毒酒!
她似乎能聯想到對麵那人詢問她時,會是怎樣的姿態跟多麽隨意的口吻。
這個難題,自己要如何回答。
要是旁人,自己肯定不客氣的說,誰管她喝不喝!
但是涉及到那人……
她是有私心的。
如果喝了的話,那就代表那個大夫要救人,鄔易就能活了。
可是如果不喝的話,那鄔易豈不是要白白喪命?
她不想讓鄔易喪命。
又有些想讓那人喝下,一個死人,又如何同她來爭鬥呢?
“這,臣女不能揣測,人心易變,又輕易不能試探,這很難說……”
她思來想去,隻能選擇一個比較折中的回答。
“哦這樣啊……”
她拉長了音兒,語氣裏帶著幾分慵懶跟笑意。
但是緊接著,她再次開口,“都是大夫,如果換成是你的話,你會如何選擇呢?”
狀似不經意的詢問,對她而言,卻如墜深窟。
換成是她……
這隻是隨意的一句話,還是脫口而出的試探?
是不是知道她拒婚的緣由,知道她心思在別人身上了?
她是不是在提點敲打自己,難道以後,自己也會麵臨到這樣的選擇中嗎?
宋凝自覺她是個八麵玲瓏的人了。
但麵對眼前這個在宮裏十幾年,還盛寵依舊的人,她竟完全看不透對方。
周圍一片寂靜。
丫頭們噤若寒蟬。
似乎都在等著她的回應。
宋凝漸漸地平複了心情。
稍稍組織了下語言才道,“臣女循規蹈矩慣了,從不敢,也不會有衛康聖旨這樣大逆不道的行為,所以也不會麵臨這樣兩難的境地,貴妃娘娘,這個選擇永遠都不會落到我頭上的。”
這個回應……
白貴妃抿唇一笑,“你倒是個機靈的,也罷,我也乏了,你自個在這玩吧。”
身邊有嬤嬤扶她起身,宋凝這才敢大出氣。
等人走後,她找了理由告辭。
離開時,腳步匆匆,生怕再被人留下。
“還是年輕啊……”
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本該消失的白貴妃,再次出現在遊廊下。
此時被人扶著,白貴妃微微搖頭。
“您既然想為咱家公子保下這個媒,又何必旁敲側擊呢?直接說不就是了?”
跟她年歲相仿,但是比她蒼老無數的婦人,不免問出心中狐疑。
“昀兒癡心於她,要是讓她不情不願嫁進去,事後被他知道,怕是又要同我鬧脾氣,再說,強取豪奪的有什麽意思,得讓她看清狀況,心甘情願的嫁進去,這才可以啊。”
有點複雜,伺候的人還有些疑惑。
不過,耳畔又有聲響。
“那件事可以緩緩……”
看著池塘裏層層疊疊的荷花,還有幾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花苞,白貴妃略有些期待道,“你說,那個女大夫會如何選擇?”
這個提議,還是陛下在自己宮裏歇息時,聽自己說的一個典故,陛下才想到的。
陛下對這個新科狀元,是異於常人的縱容。
但是太子殿下的離開,也是他心裏的一道跨不去的坎。
想救人,又想維持住君威,這是最好的法子了。
一條人命,自然是沒什麽要緊的。
她就是純粹的好奇,她到底會怎麽選呢?
這可真讓人期待啊。
…………
她會如何選呢?
眼下所有人都在等著她的選擇。
姚蟬被這消息衝擊的過於強烈,陷入到怔然中。
“喝下這酒,多久會死?”
麵前禁衛們搖搖頭,“這個,我們並不知曉。”
他們以前也沒喝過,加上陛下也沒跟他們說過這個。
姚蟬很想把這杯酒倒掉,憑什麽。
憑什麽啊!
憑什麽自己的性命要被人拿捏掌握。
憑什麽她要陷入到兩難境界!
想救人,卻非得要把自己性命扔出去嗎?
如果,她不喝呢?
但手剛觸到酒杯,對方似乎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冷聲警告道,“陛下有旨,錯手打翻酒壺也不怕,宮裏這玩意多的去了,但是打翻了,您可就沒了再選的資格了。”
也就是說,打翻後,直接當是棄權了。
姚蟬猛地收手。
這是把她所有後路都給切斷了。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管了,拚一把吧。
旁人以為她還要猶豫片刻時,姚蟬已經端起一杯酒,沒猶豫沒痛苦,直接灌了下去。
姚蟬在賭。
雖然賭資有些大,但她別無選擇。
她行動太快,饒是在場眾人,都沒想到她會如此利落。
徐氏當下倒地暈厥。
申沛他們表情幾變,反應過來後,奔跑而來,晃動著她身子讓她吐出來。
辛辣的感覺入喉,還被人這麽晃動著,她難受的咳嗽幹嘔了兩下,但是就算嘔吐出來,對方還會再讓她選一次。
何苦受罪兩回呢。
再說,眼下也容不得她浪費時間。
她拉著不可置信的葉端上前,“你來給我打下手。”
“你,你……”
“沒時間了。”
葉端壓下翻滾的情緒,拎著她藥箱迅速跟在身後。
親自檢查過,證實先前她的猜測沒有出錯,鄔易傷口已經感染,不止如此,腹內情況也不容樂觀。
“你啊,也不知道圖什麽,要過什麽癮。”
看著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鄔易,她歎口氣說道。
如果不是他亂動,自己不會麵臨這樣的選擇。
可話又不能這麽說,如果不是他拖著病體來救她,自己不可能這麽快出來,沒準同那些內侍,還有當晚當值的太醫們一樣,都落不到一個好下場。
所以,倆人之間的糾纏跟因果,到底誰欠誰,都說不清楚。
她不是個愛追憶往昔的,既然決定做出了,那就好好辦好眼下的事吧。
況且,這一命好像換的也不是冤枉。
如果鄔易不是遇到她,再感染或是出現敗血症的話,那就真的是神仙難醫了。
傷處稍稍處理了下,再次開始二次手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再處理結束,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
把東西消毒裝起來。
又把自己收拾幹淨,她深深的鬆了口氣。
“希望你這次可別再折騰這條可憐的命了……”
還處在麻藥中的她,帶著些許的安靜,姚蟬的口吻也沒多少起伏。
沒怨恨,更沒有憤憤不平。
但連續站了這麽長時間,對現如今的她,是個巨大的挑戰。
剛剛抬頭,眼前就已經天花亂墜起來。
昏厥之前,是一道疾奔而來的焦急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