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離開
夜涼如水。
陳家的書房內,香煙嫋嫋。
書架上擺著古籍,牆麵上掛著名貴字畫,書案上除了筆墨紙硯外,沒有其它繁瑣的擺設,在案前,是開著一條縫的窗戶。
此時窗台下的小幾上,擺著兩個插瓶。
瓶子上插著開的正豔的幾枝梅花。
此時微風輕輕吹動,其中的花瓣就飄飄然落到了底下的巴掌大的魚缸內。
水紋動蕩,魚兒受驚,在魚缸內四處晃動,但隨著波紋消失,它又恢複了淡定平穩的遊動。
陳素在攤開的宣紙上,畫著一副山水畫。
夜色中她借此來磨礪心性。
也就是在這時,混亂腳步聲傳來,緊接著門被人推開,冷風嘩的下衝入屋內,連帶著,窗戶那溢出的風也大了些。
她手上筆尖一頓,那濃墨就這麽滴在了畫上,如此一來,那副即將完成的山水畫也就毀了。
不過,或許是即將有好消息傳來,所以她沒動怒。
站直身子,看著眼前冒失的丫頭,一貫平靜的眼神中,也帶上了喜色。
“是黃家那邊出了結果嗎?怎麽樣,那少夫人可是離去了?”
先前生產那日,胎死腹中的計劃沒奏效。
但是她上門一趟,給了那黃氏壓迫感,又刻意派丫頭留下,拆穿那女大夫的身份。
這般絕佳機會給了她,不可能還不成功。
她刀子都遞上去了,攤子也鋪開了,就算是傻子,也該知道如何把刀插進去吧。
可她詢問出聲兒後,對麵遲遲沒有回應。
陳素笑容淡去,手裏的毛筆扔到魚缸內,她壓著情緒問道,“到底怎麽回事?是哪一步出了岔子?”
圓臉丫頭過於懼怕,撲通一下跪在她麵前。
“全都沒成,那家兒媳婦沒死,那個女大夫也沒出事,最後最後出事的是黃夫人,還有,還有未來的姑爺……”
“啪!"
前麵的桌子被掀翻了。
那些筆墨紙硯一股腦的朝丫頭砸去。
“怎麽可能!”
都做到這份上了,怎麽可能沒成!
“是真的,官府的人都來了,那黃氏還有她身邊的親信,全都被人扭送到官府上了。”
她結結巴巴說完,又添了一句,“奴婢花了不少銀子,才打聽清楚,原來那錢家的人,早就看穿了黃夫人的毒計,所以就順帶來了個將計就計。
所以,所以……”
“所以就失敗了。”
丫頭低頭,不敢再言語。
那副穩操勝券的表情變了。
她癱坐在榻上,思緒混亂,許久才抬起頭來,“除此之外,你可還打聽清楚別的嗎?”
“書信,我聽他們說了書信什麽的,似乎是母子倆在信上籌劃,眼下被當了證據了……”
陳素手扶額頭。
雖說這次自己是背後黑手,但她計謀周詳,絕對不會落人把柄。
現在最怕的是那對母子在信上牽扯到她。
如果牽扯到她,要脫身也不難。
充其量名聲稍受到些損害。
“錯在哪兒了呢?”她喃喃自語。
“那個女大夫現在如何了,她可有受到牽連,那些罪名她有承認嗎?”
這也是圓臉丫頭最不解的地方,屋子裏氣氛沉悶,就連先前四下亂晃的燭火,眼下身姿都沒敢搖曳.
尤其是剛剛姑娘發怒時,曾將魚缸摔擊在地上。
那些缺水缺氧,不停在地上彈跳著的魚兒,竟跟如今自己的處境十足相似。
她看著姑娘的影子,顫抖道,“怪就怪在這了。
即使那對母子書信不小心被暴露,下藥毒害產婦的事敗露了,但是換胎藥一事,她是絕對不能抵賴的。
可是那些人像自發的忘了這檔子事。
而且,臨走時,那倆衙役還萬分客氣的送走了那個大夫,我隱約聽見他們喊她小大夫……”
陳素猛地抬頭。
小大夫?
來這幾日,她不是沒聽說過這個人物。
但是這種神秘又超然的大夫,她又如何輕易碰上。
眼前浮現出那日當街碰到的她,長相雖好,但是身上衣衫過時,又沒精致打扮,關鍵年紀還不大,試問這樣的人,如何能同傳言中的神秘人物聯係在一起?
失策,失策,
現在既然都已如此。
多說也無益。
“派人繼續盯著,你交代下人,收拾行禮,我先去祖宅那避上幾日。”
圓臉小丫頭深吸口氣,連聲道好。
直走到門外,自家姑娘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她才敢大喘氣。
剛剛那種情況,她以為自己跟那些魚兒一樣活不過今晚,還好,還好。
…………
幾日內盤結在心頭的陰霾,終於散去。
錢鶯的事很可惜。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說再多安慰的話也是徒勞。
這種傷痛,隻能靠時間來撫平了。
白天還熱鬧喧囂的黃家,此時寂靜的有些可怕,姚蟬背著藥箱打算出去時,正巧撞見錢家父女。
“這是做什麽?”
錢鶯身上裹著厚厚的披風,渾身上下被裹的嚴實,隻露出兩隻大眼,趴在她父親肩頭。
另外一旁的錢喜則抱著孩子,指揮著兩個麵生的小廝往外抬著東西。
見到她詢問,錢老爺勉強勾出個笑來。
“在這呆不住了……”
產婦這邊剛剛脫離了危險,最好是臥床靜養,她怎麽一時沒看著,就下地出門了?
“現在塵埃落定,雖說黃家父子此時都不在,但在他們家的地盤上,鶯娘也呆的惡心,我們前兩日臨時買了個院子,這會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就不在這坐月子了。”
姚蟬也能明白他們的心情。
一日夫妻百日恩,在這住著,她觸景傷情也是難免的。
“那好,你們快上馬車吧,外麵天還不暖和,別著涼了。”
錢老爺朝她頷首,背著女兒到外麵停著的馬車上。
不消片刻,他再次出來。
抱著遮蓋嚴實的小娃到了她跟前,“小大夫是我女兒外孫的救命恩人,不嫌棄的話,給我孫兒起個名字吧。”
“這使不得啊……”
起名字這般鄭重莊嚴的事,她怎麽能越俎代庖。
錢老爺臉上帶著幾分疲憊,也帶著幾分乞求。
“您要是沒立場的話,那世上還能有誰比您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