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小大夫
“是,是嗎?”
姚蟬這會已經不會笑了。
為什麽要這麽拆穿我,為什麽要這麽快的打我的臉。
我沒啥大的抱負,就想當個老老實實的大夫,咋就這麽個微不足道的願望都不滿足我。
不理會周圍他們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訕訕一笑,問那搜來的信上寫的什麽。
說起這個,那個官差正色,“是這婦人跟她兒子的書信往來,上麵秘密多著呢,對了,我聽說這人兒子是個舉人?那倒好了,我們需得快些去跟縣太爺說一聲。
也好及早送信到汴城。
他這個舉人啊,是當到頭了,跟母親謀財害命,對象還是發妻跟親兒,真是禽獸不如,現在別說功名了,能不能保住命還另說呢……”
輕飄飄的幾句話,對黃氏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黃氏尖叫一聲,隨即歪頭暈厥過去。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至於那趙婆子,隨身伺候她的婦人,這會已經快要被嚇破膽,匍匐著爬到姚蟬跟前,痛哭流涕道,“小大夫饒命,饒命啊。
老婦人不是存心想誣陷您的,實在是賣身契被人捏著,身不由己啊。
小大夫,我配合,我把她背地裏所作所為全都一五一十的報給青天大老爺,求求您,求您饒小的一命吧。”
姚蟬還沒開口。
腿上又被人抱住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她差點喊出救命。
低頭一看,這下不是那婦人,反而是那黃氏從外地請來的大夫,他這會鼻青臉腫,但抱著她腿不放,見她作勢要踢開自己趕緊哀嚎。
“師祖,是晚輩有眼不識泰山,竟然相信了歹人的鬼話,險些做了欺師滅祖的事,求您看在徒孫是無心之失,又學藝不精的份上,再好好讓徒孫在您膝下學習幾年吧。”
他這年齡最起碼有自己爹大了。
他咋好意思說是自己的徒孫?
臉呢?
真的一點都不要了?
“您先起來,起來好好說,咱們倆初次見麵,初次打交道,你咋就是我徒孫了……”
“我師傅是您徒弟,我是我師傅的徒弟,這算下來,不就成您徒孫了?”
笑話,丟人算什麽。
那旁人能有這麽好的機會,這麽大的造化嗎?
這可是小大夫啊。
可是頗負盛名的小神醫啊。
揚名立萬的機會擺在眼前,就是犧牲些不值錢的顏麵,這又如何?
想到這,他立場越發堅定。
姚蟬猶如風中搖擺的野草一般,左右為難。
犯不著。
真的犯不著。
“你師傅也不是我徒弟,所以,你不必叫我師祖,還有,這個姿勢有點唐突,你先放開我,咱們有話好好說可以嗎?”
見她不自在,白胡子老頭脾氣又上來了,雄赳赳上前,一把扯住不肖徒的胡須,這才解救了尷尬的姚蟬。
鬧劇已經夠多了。
姚蟬迫不及待的想逃。
那倆官差似乎也是有心想給她解圍,抓著那暈厥過去的婦人,還有渾身抖如篩子的仆婦離開。
至於剩下的那些仆婦。
也一起帶走,案情審理的時候,還需要他們。
不大的院子,瞬間去了一半的人,看著安靜空曠了不少。
那些大夫們看著姚蟬,似乎不知道她該如何安排。
姚蟬也知道大家為了她,勇闖黃家的事,為他們的關切跟義氣感動。
所以在此時,恭敬鄭重的朝他們行禮。
士為知己者死,大概也就這麽個意思了。
“今天的情況大家也看見了,一場意外打亂了我的計劃,今日教習暫且作廢,明日吧,明日我再補上……”
這些老大夫們也是通情達理的。
恭敬的回禮。
他們四散離開。
院子這下更空曠了。
她揉揉腦袋,看見對麵嘴唇都快跟臉一樣發白的葉端。
他直直的看著姚蟬,不明白昨日還相談甚歡的同輩女大夫,眨眼間竟成了最近鎮子上炙手可熱的小大夫。
他們之間,身份雲泥之別。
這樣的人,自己怎麽配同她當好友?
他沉默的離開。
但伴隨他腳步聲的,是錢家老爺撕心裂肺的驚呼聲。
倆人循聲望去。
竟看見不知在門邊站了多久的錢鶯。
她此時蒼白的麵色跟白雪有的一拚,就算依著門,整個身子都是搖搖欲墜的。
錢老爺之所以大喊,就是因為她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家屬們奔跑而去。
姚蟬跟葉端也不例外。
本來是瞞著她的,可人家也不是傻子,估計從換藥的時候,她已經猜出不對勁,加上又有黃氏那番獨白,灌藥,她心裏早就跟明鏡似的。
姚蟬也能理解她的心思。
先前諸多事情,那都隻是她婆婆露麵。
在她眼裏,她那個在外麵備考的丈夫並沒有參與毒計,也沒狠心對她。
隻要所愛之人不背叛,她就還有希望。
可是,直到那些書信的出現,當她親耳聽見那些惡毒事件,自己丈夫也有所參與的時候,心中所有的信仰跟希望,盡數坍塌。
女人,何苦不放過自己呢?
更何苦她還在坐月子呢。
把人送到屋內,家屬還沒開口姚蟬就會意自己明白了。
“你們先出去吧,我會好好照顧的。”
錢家主仆離去之際,葉端躊躇著,也要離開。
“你是害怕了嗎?”
姚蟬給人測血壓的時候,頭也沒回的說了一句。
葉端停下。
他喉嚨幹澀,沉默不語。
“明天我會在牌坊不遠的藥爐裏給人授課,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來,要是不敢,就當我沒說……”
葉端捏緊自己藥箱袋子,不言語,轉身離開。
等到他手碰到房門時,那道清脆的聲響又再次傳來,“人心裏的成見永遠都是一座大山,可能在你看來,無論怎麽努力,都永遠翻不過那些成見。
可是要是你連翻上去的勇氣都沒有,又如何能看到山外的美景?”
她不擅長給人心理輔導。
但是,她也做不到,分明看見對方眼中閃爍著對醫術的尊重跟喜愛後,再任由他放棄。
那人沒回頭,安靜的室內隻有他沉重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背影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