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同人/巍瀾】第31章 不是怕是喜歡
昆侖山巔大神殿。
“唉呀呀呀，嘖嘖嘖~，真可惜，本來就傻了吧唧的，這下~~”黑貓圍著蜷縮在榻上，雙目半闔，目光迷離的少年一通感慨。
“你還好意思說，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昆侖君沒好氣的狠捋了一把肥貓的毛。
“怎麽就成了我惹的？你當我什麽都不懂不成？銀杏鎮鬼，鎮的是那些遊魂野鬼，鬼族跟那些一樣嗎？沒聽說過門口種棵銀杏，幽畜就不進家門的，更何況他還是個鬼王，你自己把小孩餓壞了，卻賴到我頭上！”黑貓炸著毛氣哼哼的說
呱噪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堆疊上層層回聲，吵人的很，少年空洞的眸光逐漸有了一絲震顫，卻在光亮初現時，緊緊的合上了雙眼。
昆侖君見此麵色沉了下來，皺了皺眉，想說什麽，思索良久還是沒說出口，隻見他從芥子袋內取出那件前襟被撕的一條一條的青衫搭在少年身上，又取出幾片大神木葉放到少年額頭邊，隨口跟大慶敷衍一聲：“懶得跟你說，看好他，我出去一趟。”說罷，便轉身徑自離去。
一時間，大神殿內靜得嚇人。
“行啦，你當他看不出來你裝睡啊！”大慶瞟了悄無聲息安靜至極的少年一眼，懶洋洋的說
“大慶，你覺得我髒嗎？”少年閉著眼睛似囈語一般輕聲問
“唉，”黑貓大慶無奈的歎了口氣：“你事兒還真多，你想我怎麽說？我說你不髒，這話你會信嗎？你是鬼族，這世上也找不出什麽能比鬼族更髒的了；可是我要是說你髒，那你也鐵定不能信，分怎麽講，這世上生靈萬物，又有哪個是真的就幹淨了呢？”
見少年仍然不願意睜眼，黑貓往前走了幾步，習慣性的跳到少年懷裏，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趴好：“我看你身上這套衣服是換過的吧，咱們山聖大人大發善心帶你去找食兒吃啦？很好啊，難得他良心發現，那你幹嘛還這副死樣子？是他又拿些不扛餓的東西來糊弄你不成？”
“不是，他殺了很多幽畜給我。”少年小聲辯解道
“嗬，還算他有眼色，我就說嘛，旁的不好殺，那些惡心玩意為什麽好稀罕呢！連幽畜都不準你吃，怎麽想的！那現在呢？你是還沒吃飽嗎？沒吃飽讓他繼續去給你準備就是了，咱家大人雖然看著凶巴巴的，見天的罵我，打我，欺負我，可我一點都不怕他。我就不明白了，你又是為什麽那麽怕他？他對你還挺好的呢，頂多逗逗你還注意著分寸，你怎麽總跟個受氣包一樣呢？”
“我沒怕他。”少年弱弱的反駁道
“你這話騙得了鬼可騙不了貓，當我瞎呐？隻要他在身邊，什麽時候你的眼睛都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他的每一個命令，不管正經的不正經的，你都當聖諭天旨的應承，你敢說你不怕他，鬼才信你！”大慶沒好氣的說
“我不是怕他，”少年五官糾結著睜開眼坐起來，沒精打采的說：“我沒怕他，我喜歡他。”
“行啦，表忠心的話不用說給我聽，他又不在這邊，你就算跳著腳罵他，我也不會告密的。再說就算我告密也沒用啊，那他頂多也就回罵你兩句，不痛不癢，沒意思。”黑貓無聊的左左右右的甩著毛尾巴
“大慶，我說真的，我喜歡昆侖。”少年滿臉嚴肅的正色道
“是啊，你喜歡他，拿他的胡說八道當金口玉言，他不讓你吃這個，不讓你吃那個，你就幹脆寧肯餓死也要聽話的去啃樹葉，”黑貓無奈的說：“你是個鬼王啊，鬼王懂嗎？你要是能上進些，可比那沒出息的臭男人強多了，怎麽就自甘墮落的喜歡當個跟班呢？你到底圖什麽？”
少年聞言苦苦思索了好一會兒，想不出來，最後隻得茫然的喃喃道：“我不知道，現在我就隻想要昆侖。”
黑貓聞言眼珠一轉，匍匐著往前爬了兩步，賊兮兮的把臉湊到少年能看見的地方悄聲問：“哎，你那麽喜歡他，是不是因為他看起來比別個更好吃些？你們鬼族不是什麽都吃嗎？吃肉分不分味道啊？什麽樣的好吃，什麽樣的不好吃？”
少年竟然還認真的想了想，才實誠的回答：“分的，昆侖最好吃。”
那天雖然沒給咬出血，可是皮肉入口，還是很香的口感，隻是沒敢真的咬下去罷了，還挺遺憾的呢。
“我就說嘛，就他那德行，有什麽能讓你著緊的，還不是要著落在口腹之欲上，可是我記得他說過你好像吃不得吧？一點血就撐得要死了。”黑貓一臉的不相信，上下打量完少年後搖頭說
“不是撐的，沒撐著。”少年雙頰緋紅的解釋，昆侖的血多金貴，那是要捧在心裏的，怎麽能用‘吃’這樣的詞來說！
“行了行了，貓爺知道你的意思了。那他怎麽說啊？”大慶支起爪子，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繼續問。
“他說，隨我。”少年忽然就笑開了，記憶中昆侖似乎真的說了‘隨你’，為什麽現在才想起來呢？
少年一直笑一直笑，從身上扯過那件青衫送到嘴邊，像隻小鬆鼠一樣雙手端著，用嘴撕成一片一片的吃著，眉眼彎彎一直盯著殿門的方向。
“完嘍，真傻了，都讓你開葷了，幹嘛還啃這個啊！”黑貓跳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說
“我喜歡。”少年眉開眼笑的說
“好吧~，你喜歡，你們鬼族真有意思，盡喜歡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嗬嗬，鬼王愛吃素，我出去吹牛人家都不信的。”大慶翻個白眼，嘴裏嘀嘀咕咕，慢悠悠的走了。作為一隻被大荒山聖親自冠以‘蠢貓’頭銜的貓，大慶理所當然的忘記了自己主人臨走前交代過看好小孩的任務。貓既然是蠢的，就別指望他能有什麽責任感。
待確認黑貓離開後，少年伸手輕輕的撫上胸口，低頭抿著嘴吃吃的笑起來。他才剛剛發現呢，原本爆裂開的心髒在修複的過程中，被脫困後四處亂撞的神血不斷侵蝕，那個時候他就昏了過去，所以根本就不清楚，後來為什麽昆侖的血會融入到他修複後的心髒裏。內視可見，心尖上一點，如世間生靈一般，幹幹淨淨的紅，在一片漆黑的凝重中，豔麗得他看著想哭。
“昆侖，我也有紅色的血了，我也能跟你一樣了嗎？”
少年眼角滑落一滴晶瑩水珠，無聲的落入墨黑柔軟的發間，身軀微微抽噎，水珠越落越多，可少年依然開心的笑著，在過去的漫長歲月中，他從不曾如此放肆的開心過。
神殿內寂然無聲，卻連空氣都似乎暖了幾分。
而距離昆侖山巔甚為遙遠的無光之域，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桀驁的‘少年’獨自坐在一塊黑色的大石上，手中擺弄著一個森白色光滑的圓球，他那白的不見半分血色的雙手中繚繞著純黑色的霧氣能量在圓球之上盤旋，‘少年’的目光極認真、專注，帶著沉醉的欣賞，仿佛他的動作不停，那白色的小球就可以更潤、更圓，其實小球已經足夠圓並且泛著玉色的柔光了，可‘少年’仍然不滿意的反複琢磨著。
距離他十丈開外站著一名老者，佝僂的身軀透出一股衰敗之氣，可老者的精神卻很健旺，與這具明顯腐朽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老者靜靜的站著，‘少年’也專心做著自己的事，誰也沒先開口打破這份寧靜。
‘少年’自是不急的，這大不敬之地極寒荒涼，他自有意識起就生活在這裏，早已習慣了周遭肆虐的罡風陰氣。可這並不代表誰都能有這個耐心，在如此汙穢之地停留長久的。
“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何會到這裏來找你嗎？”老者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對於‘少年’的漠視，他早有準備，之所以敢於踏足這九幽凍土，自然得有所倚仗才行。
“我若不問，你是不是就能滾得遠點，不再礙我的眼了？” ‘少年’唇角勾起了譏嘲的弧度，一張魅色妖嬈的臉也在這一語之間變得生動起來。
“自然是不行的。”老者挑眉不以為意的回道
“那你自便吧。” ‘少年’挑眉應承卻並不如何上心
“你考慮的如何了？”老者皺眉問
“考慮？”‘少年’有些啼笑皆非的反問：“我答應過你要考慮什麽嗎？我怎麽不記得？”
“你沒拒絕，我便當你是有興趣了？”老者胸有成竹的說
“真想不通，你一個失了法力的將死之人，到底哪來的自信跑到我麵前來倚老賣老，我也不妨明言，興趣無用，想讓我點頭，總還需要點‘誠意’才行，可這麽久了，我卻什麽都沒見著。還是說，你本人就是這次來想表達的那個‘誠意’？” ‘少年’輕佻的揚眉，嫌棄道：“可也太老了點吧。”
“我曾經也是神族。”老者高傲的仰起頭，是的，他也是神族，被凡人尊稱為‘炎帝’的神族神農氏，可那又怎麽樣，天地不仁，神族沒落，被逼無奈之下，他不得不放棄法力、放棄神籍去做一個凡人，凡人一生短暫，‘生、老、病、死’，這是凡人必然經曆的一生，也是屬於凡間生靈的‘天罰’。即便多苟延殘喘了數十載，可他又怎麽能甘心就這樣歸於混沌。
甘心自然是不甘心的，而隻要胸懷不甘，便總能想到解決的法子。可惜小昆侖不認同他的法子，是啊，一個滿心光明，隻憑一腔孤勇橫衝直撞，不識人間險惡的孩子又怎麽能理解，一個漸漸走向死亡卻對自己無能為力的老人的掙紮。
神族自有神族的驕傲，即便神魂消散，一切歸於混沌，神族的名諱，也理應永遠淩駕於俗世萬物生靈之上，受凡人信奉膜拜。
“曾經，哦，對對對對，曾經，” ‘少年’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頭，忽然話鋒一轉：“可現在不是了啊，神族為天道所不容，你們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神祗如今便如喪家之犬般到處找出路，自顧尚且不暇，又是擺的什麽臭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