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8章 放逐

  「……徹底放棄自己成為月讀命，我又會失去你這個最重要的朋友。」


  恭子的嘆息彷彿悠悠的海風吹過葉伊的心頭。


  她很痛，也很無奈。


  誰都有不得不向命運妥協的時候，但如果除了妥協就沒有其他選項的話，妥協本身也就成了一種痛苦。


  「……我永遠喜歡曾經的自己，無憂無慮，不用擔心以後，可以做一個任性的小公主。」


  恭子悲痛地說著。


  葉伊也感覺很痛心。


  她告訴恭子：「不用害怕，未來一定會便好的。」


  「真的還有可能變好嗎？」


  恭子自嘲的看著葉伊：「我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未來已經亂成這樣，怎麼可能還有好轉的一天，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你……有點杞人憂天。」


  葉伊溫柔地看著恭子：「真的，你這是在杞人憂天。」


  「不，不是杞人憂天，是我已經知道了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恭子痛苦地看著葉伊：「月讀命的力量除了溫柔還有預言，我能看到無望的未來，危機隨時可能降臨，但是比危機更害怕的是人性……這個國家正在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那……你準備怎麼辦？」


  葉伊徑直問恭子。


  恭子嘆了一聲，說：「還能怎麼辦？再糟糕的未來也得正面接受，畢竟，這是我的國家，是我的未來。」


  「你有這份覺悟，又怎麼可能有無法解決的麻煩？」


  葉伊溫情地看著恭子：「相信我，未來一定能有好的發展的。」


  「我……」


  恭子略帶無奈的嘆了一聲，說：「我相信你。」


  「我也是，相信你們所有人。」


  葉伊抱住恭子：「任何危險都只是暫時的，長久看，我們依舊有成功的可能。」


  「我也是這樣想的……」


  恭子不自然地說著。


  葉伊又說：「別太擔心，真的，未來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嗯。」


  恭子含糊地回答了一聲，隨後對葉伊說：「想去看看月嗎？」


  「月？」


  葉伊愣住：「你願意帶我去看月？」


  恭子說：「解決這個死結的辦法在他手中，我早晚要帶你去見他，只是沒想到……」


  「別說了。」


  葉伊理解的看著恭子。


  他們都在死局裡面，無法解脫也無法掙扎。


  「總而言之，未來一定要握在手中。」


  葉伊認真地看著恭子。


  恭子也認真地看著葉伊：「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


  「走吧。」


  ……


  ……


  朝香院月住的地方在東京郊外。


  但即使是郊外，豪宅的豪華程度也還是超過了普通工薪階層的想象。


  畢竟，這是日本最頂級的豪門的別院，佔地需要用平方千米來概括，而且大部分的土地都種了樹木，開鑿池塘，放置假山，而不是如大部分人希望的那樣——全部是宮殿一樣的房子。


  「我們的傳統文化講究清靈，所以越是古典的宅子，綠化和園林的部分就佔比越重，只有窮人才會恨不得把每個角落都用房子填滿。」


  恭子驕傲的介紹著別院的格局。


  葉伊卻注意到整個別院的架構有法陣的嫌疑。


  「這個別院的建造者是一個玄門高手，」她說，「物品擺放的規則很不簡單。」


  「不愧是你，一眼看出問題的中心。」


  恭子欽佩的說著，笑了笑，解釋：「八岐大蛇的力量是無敵的，必須用多重法陣壓制它的意識，才能讓月堅持得更長久一些。」


  「但是壓制本身也是一種傷害，」葉伊說，「你們的法陣壓制了八岐大蛇的力量，同時也傷害了被八岐大蛇的力量壓制操控的月……」


  「我知道，但是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


  恭子輕聲說：「這是月提出的辦法，我們沒法拒絕，因為我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那真是太悲哀了。」


  葉伊同情的嘆了一聲。


  恭子說：「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想要這樣的結果，但是——」


  「我明白你的感受。」


  葉伊痛心的看著被層層疊疊的法陣困在中央的豪宅，或者說是，囚籠。


  「他一直都這樣忍受嗎？」


  「沒辦法，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困住八岐大蛇，但是他也不想把自己——」


  「我知道。」


  葉伊邁出第一步。


  她能感受到沉重的禁制正壓著她的呼吸，但是這種禁制帶給身體的感覺卻沒有預期中那麼噁心，在濃郁的禁制深處有花香的晶瑩。


  葉伊知道，這是月的力量。


  月正竭盡一切力量對抗著與生俱來的殺戮本性。


  他不想成為八岐大蛇，不想傷害他深愛的這些人，哪怕他早已經知道他身邊的人全都不是真正的人，每個人的身體裡面都有一個陌生的靈魂。


  但是他依舊選擇了愛情。


  他愛著這些人，愛到可以剋制自己作為蛇的本性。


  「我想見見他……」


  葉伊輕聲說著，手指伸出，在空氣中輕輕幾下撥弄。


  本來如膠水一樣粘稠的禁制開始渙散，空氣中流過一陣波紋，隨後，一切都變得清爽了。


  恭子看著葉伊的行動，眼中有少許潮濕。


  「大概，遇上你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幸運，」她感慨著，「你真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但是我在他眼裡也和所有人一樣都只是個可憐的存在。」


  葉伊說：「我希望他能夠得到自由，永遠的自由，不再被力量困在這個可憐的地方，不再做歷史的囚犯。」


  「但是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囚籠」深處，傳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我深愛著這個世界，世界卻無情的背叛我，一次又一次，將我從現實中碾壓，從常世中驅逐，把我變成夾縫裡的怪物……我也曾努力試圖和世界和平共處，可是，我親吻了世界，世界願意親吻我嗎？世界只想傷害我！一直一直都在傷害我！」


  「那是因為你對世界的愛還不能讓你忘記世界的另一面，所以你無法敞開胸懷接受世界。」


  葉伊沉重地看著「囚籠」，說：「別再抱怨現實，世界從未傷害過你，你也沒有被世界排斥，你只是拒絕原諒你自己，把自己給放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