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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章

  九江煙閣

  雪未消,冰未融,趙慕鳶與賽罕裹著貂裘披風,在寒風中爭論到底是用竿釣魚,還是網兜撈魚,吵了半天無果,kitty蹲在禿樹下歪著腦袋看她們,尾巴時不時搖來搖去,像是覺得很有趣。


  臘月初一

  大周律例,在京命婦女眷拜見皇後之日,趙慕鳶自然不會錯過這機會,隻是進了宮,卻看不出皇後有何異樣。


  臘月初二

  兵部數位官員調動,皇上有意分散兵權;下朝後二伯獨自去韓將軍府,被拒之門外,打探無果。


  臘月初三

  衛青夜訪韓將軍府,半柱香而歸,依舊無果,趙慕鳶便隻托他盯著京城周邊動向。


  臘月初四

  蔣六兒、程目歸京,前來拜見,商議將年會定在何處,“年會”這詞兒是她教的,最後定在了春西樓。


  臘月初五

  早朝時,禦史台多人參奏五城兵馬司,數名官員貪汙受賄,證據確鑿,皇上當場怒斬大小官員共計十三人;至午後,皇上龍體不適,連召兩次太醫院,事關天子,病體細微之事無處可詢,但知情之人都心中有數。


  臘月初六

  剛懷龍胎不足四月的悅嬪沒了,一屍兩命,悅嬪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下毒手的是新近得寵的芳答應,皇上乍一聽聞此消息,又加上近來安遠將軍戰死,北方戰事吃緊,前朝後宮都不安寧,“病”來如山倒。


  臘月初七

  皇上依舊病著,趙慕鳶在屋內閑敲棋子,當然這都是裝出來的,她嘴角都急出泡了,偏偏齊邕就是沒半點兒消息。


  出了京城門都是韓陟的人,想打探楊烷的行蹤簡直太難了,管家這個籌碼雖大,卻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小姐?”蔣六兒猶疑著喚了她一聲。


  “嗯?你剛說到哪裏來著?”她回神,有些不好意思,“是說各地分號的掌櫃都已經到齊,並安排妥當了是吧?安排在客棧嗎?可住的習慣?”


  “是。”蔣六兒掃了一眼她眉宇間的憂愁,大抵能猜到一些,“都安排在醉霄樓對麵的迎風閣了,其餘瑣碎小事,小姐不用勞心,我和程目必然辦妥當。”


  “有你們辦事,我放心。”她笑了笑,話音剛落便看到衛青猛地一推窗戶翻了進來。


  程目瞪大了眼睛,“衛侍衛,這是做什麽,這般著急?”


  “城門有異動。”衛青直接道,“北、東城門的士兵,都在往南城門處移動,韓陟親自把守南城門。”


  “這麽突然?”趙慕鳶眼皮一跳,“賽罕回來了嗎?楊環不在大理寺監牢了嗎?”


  “在呢。”賽罕一邊說著,也進了屋,“我回來前曾晚亭才親自去確認過,楊環和楊琨都在大理寺監牢裏,老老實實待著呢。”


  “怎麽會.……”趙慕鳶愣了片刻,難道說前些時日兵部官員調動,並非皇上分權之意?隨後她才恍然大悟。


  “這該死的老狐狸!”她氣的破口大罵。


  皇上分了兵部官員的權不錯,卻也將從前在兵部,能纏絆楊環黨羽的那些人的權力也一並削弱了;禦史台對五城兵馬司群起而攻之是聲東擊西,楊環的親信在兵部暗中布局才是真的,隻怕此刻巡防營早已蓄勢待發,楊琇坐在府中便能掌控大局。

  “京中怕是要不安寧了,蔣六兒,程目,你們代我轉告諸位掌櫃,就說年會暫緩,先將他們安置到六安胡同,安撫好人心,叫他們不要擔憂。”趙慕鳶吩咐著,取出自己的弓箭,“連同嚴嫂子她們,賽罕,這些人就交給你了。”


  “好,你放心。”賽罕點點頭,這些小事兒她自然不在話下。


  “小青,你留在府中,負責保護趙府眾人。”她用黑布包好弓箭,背在身後,“魁川,你與我一起。”


  “你要去哪?”


  “我跟著你。”


  衛青與魁川同時道。


  “皇宮。”姑姑和婉兮都在皇宮,她擔心宮門萬一被破,宮中女眷難逃一死,更擔心皇後或別其他心懷不軌的人,會趁機對她們下手。除此之外,她還要去探查清楚,皇上現在是死是活。


  “讓衛青跟著你。”賽罕看說道,魁川身手是不錯,卻不能與衛青相比,慕鳶這個時候進宮,能多一分實力保證她的安危,就多一分。


  “不行。”趙慕鳶搖頭,“魁川是大夫,能易容,有些事隻能他幫我做。”


  聞言,衛青對她要做的事情也猜到了大概,不再多說,而是和魁川對視一眼,魁川了然點頭,示意他放心。


  “三小姐。”蔣六兒站起身,扭頭看了一眼瀲枝,示意她也勸勸小姐,“一定要親涉險境嗎?”


  “是啊。”程目也跟著說道,“京中既然不安寧,三小姐該先保護自己才對。”


  “你們小姐可是有主角光環的,放心吧。”


  “小姐。”瀲枝看著她將衣袖束緊,欲言又止。“這樣太危險了……”


  她每日侍奉在小姐左右,自然明白京中的這份“不安寧”,是來自於逆臣要謀反逼宮,不止她明白,屋內的每一個人都明白。


  對眾人的關切之情,趙慕鳶心領,卻隻能對他們一笑,毅然決然走了出去。


  長街上


  趙家的馬車疾行而過,鬧市與往日並無不同,這也是掙紮在底層之人的可悲,當暴風雨來臨時,他們是最後看到的人,也是最無力逃脫的人,真正的生死由天,也不過如此了。


  馬車穿過鬧市,行至人少處時,趙慕鳶聽到外麵有馬蹄鐵甲之聲,掀開車簾便看到是巡防營的人,與她背道而馳,一眼望去約有百餘人,這隻是京城幹道其中之一,隻怕其餘幾處也是如此景象。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那些人的背影,再回頭時又瞥到了前方不遠處,一位身披盔甲的男子策馬而過,身後跟著十來名侍衛,見到趙家的馬車,那人便勒馬。


  “你看到了。”管讓神色凝重,巡防營傾巢而出,名義是為緝拿近日京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大盜,實際上卻先後已經分了幾批,都是趕往南城門的方向。


  “城門守衛亦有異動,韓陟親自把守南城門。”她提醒道。


  “他那叫親自把守嗎,那分明是等著迎楊烷進京。”管讓眼神惱怒之色可見,今日韓陟尋了由頭讓他回府,他就察覺不對了,果然。

  “你父親的兵符能調動多少人?”趙慕鳶詢問他。


  “除了五城兵馬司的八百餘人,駐軍營這時候拚的就是威望和人脈了,往常來說,父親與韓陟六四開,現在恐怕.……最多三七。”管讓說著,忍不住將手中韁繩握的更緊,語氣不乏嘲諷,“楊烷手腕未免太過人,恐怕父親都沒想到,韓陟真會被他策反。”


  其實直到今日之前,他還是沒有十分相信趙慕鳶說的話,畢竟這幾日自己一直親自帶兵巡防,並發現楊烷的絲毫蹤跡,更不要提他從北地帶來的精兵了。


  “管公子,萬事小心。”她這話並非是關心,最多算是提醒。


  畢竟管讓,是眼下京城最大的一張牌了,無論如何都要撐到齊邕回京。


  皇宮

  趙慕鳶有進宮的腰牌,一路暢通到了永慶宮,姑姑正抱著婉兮教她說話,見她過來,神色稍許不安。


  “你怎麽這個時候進宮了。”


  “姑姑未去侍疾?”趙慕鳶詢問她。


  “皇後娘娘不許嬪妃侍疾,說要親自侍奉皇上。”她說著,壓低了聲音,“阿鳶,你實話與我說,皇上可是病的蹊蹺。”


  “姑姑.……”她無奈的歎了口氣,不必直接言說,趙青杬便明白了,心中一時慌張。


  “是宮外出了什麽事嗎?”否則她為何此刻突然進宮。


  “楊家要謀反了。”趙慕鳶也壓低了聲音,“楊烷此番回京帶了北地精兵,埋伏在京城周邊,隻怕今日就要動手。”


  “什麽?”趙青杬一驚,不留神便掐疼了懷中幼兒,婉兮張嘴哭啼,她急忙鬆手,安撫著拍了兩下公主的後背。“阿鳶,此事非同小可……”


  “所以,我是來帶姑姑和公主離開的……”


  “不可亂講。”她急忙打斷阿鳶的話,“我已是宮牆內的人,怎能隨意離開。”


  “姑姑向來灑脫的。”趙慕鳶盯著她,難道這宮牆真的能讓人如脫胎換骨一般嗎?


  “阿鳶,從前是趙家在姑姑身後,如今,也是趙家在姑姑身後。”趙青杬苦笑一聲,“世間萬事,總得有人付出才能成全。”


  從前灑脫任性,是因為知道有父親和兄長他們在身後護著自己,如今謹小慎微,卻是因為父親和兄長在身後,會跟著自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婉兮還這麽小。”她拉起幼兒白嫩柔軟的小手,“若這江山一朝易主,姑姑忍心看她淪為階下囚,不知明日活路嗎?”


  趙青杬低頭,懷裏的婉兮正拉著阿鳶的手,笑得開心,眉眼間像極了自己。


  為母則剛,為母也柔。


  “家中眾人,我早已安排好後路,自然,也不會拋下姑姑和婉兮。”她語氣堅定的說著,隨後又勸慰姑姑,“不過姑姑放心,這都隻是最差的結局,阿鳶隻是先給姑姑提前打個預防針,若此局能平,自然皆大歡喜,否則,我絕不會看姑姑葬身在這皇權之爭。”


  預防針?趙青杬眼神閃過一絲疑惑,更多的卻是感動。“阿鳶.……”

  “娘娘。”丹秋在殿外喚了一聲,打斷二人的話,“齊公公身邊的逢安來了。”


  應當是齊盛,趙慕鳶猜測。


  趙青杬微微平複心緒,才傳他進來。“什麽事?讓他進來說話吧。”


  “奴才逢安,見過貴妃娘娘,見過公主,見過三小姐,娘娘金安,公主金安。”逢安進來後,先是畢恭畢敬的行禮。


  趙慕鳶沒有見過這個人,但他卻知道自己,來意可見。


  “起來吧,可是齊公公讓你來的?”趙青杬問他。


  “回娘娘話,正是總管大人命奴才來的。”逢安起身後,依舊彎著腰回話,“齊總管聽聞三小姐進宮,說有事要與三小姐相商,還請三小姐待會兒得空的話,移步玉蘭台。”


  見果然是來尋自己的,正好她也有事要找齊盛,趙慕鳶便起身道:“姑姑,我先去見齊公公,正好也有些事情。隻是眼看深冬了,婉兮年紀還小,平日衣食起居,姑姑還要萬分注意。”


  “我知道的。”趙青杬聽明白她話裏意思,待她走後,看了眼坐在羅漢床上自己玩的婉兮。“丹秋,阿鳶送公主的吊墜,司衣局修好了嗎。”


  上次婉兮抓在手中玩,不小心磕在青石雕上,缺了個小豁口,她便拿去讓司衣局修補。


  “還不曾送來呢,可要奴婢去詢問一番?”丹秋答道。


  “去吧,就說那吊墜公主喜歡的緊,命他們趕緊修好了送來。”她扶了下額頭,“對了,還有我入宮時帶來的那塊玉佩,刻有青字的,上次被宮女摔碎的那塊,你讓人找找看放在哪裏了,別到時候尋不見了。”


  “是。”丹秋應了一聲,心裏忍不住疑惑,怎麽娘娘突然想起這些舊物了。


  玉蘭台


  趙慕鳶遠遠瞧見一身總管太監服的齊盛,候在亭中。


  “齊公公。”


  “三小姐。”齊盛先與她行禮,隨後請她入座,“陛下賞的大紅袍,小姐嚐嚐?”


  “你知我不通茶道的。”她如此說著,卻也沒拒絕,“公公找我有事?”


  “小姐難道就沒事找奴才?”齊盛反問她。


  “是有一事。”她端一杯茶握在掌中暖著,“我想見陛下。”


  “我也想讓你見陛下。”


  “如今連齊公公也見不到陛下了?”趙慕鳶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皇後娘娘乃是一國之母。”齊盛話說的隱晦,點到即止後又拱手說起別的,“我想請三小姐,救陛下。”


  “我倒是想救,可皇後娘娘也要肯啊。”她作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再說了,你都見不到陛下,更何況是我呢。”


  “是皇後娘娘不讓見,並非我見不到。”他說著坐了下來,斟茶遞到她麵前,“於三小姐而言,自然也是如此。”


  “公公太高看我了。”她這話並非自謙,陛下如今被皇後困在朝聖殿,那朝聖殿裏裏外外除了宮中侍衛,還有禁軍把守,隻有她和魁川兩個人,根本進不去,若有衛青和賽罕在還有可能。


  “三小姐的擔心,齊盛早已思慮過了。”皇後手中有權,他也並非在宮中白白待了許多年。

  “您這既然能進得去,為何非得來找我,我這命就不值錢啊。”她打趣了一句,實則是不想這般輕易就答應他。


  “我不通醫術,進去也做不了什麽。”齊盛耐心講道,畢竟是自己在求她辦事,“又不可能直接把陛下搶出來,三小姐就不同了。”


  “我有什麽不同,你不通醫術,我也不通啊。”她繼續裝傻,越會裝傻的孩子糖越多。


  “三小姐,有會易容的龐大夫。”他說著,看守在玉蘭台外,趙慕鳶帶來的趙府家仆,麵生的很。


  “這你都能看的出來?”趙慕鳶訝異,尋思著這個齊盛也太深不可測了吧。


  “易容之術,在百越有幸一睹。”齊盛謙虛道。


  難道這百越遍地是奇人異士?趙慕鳶就納了悶了。


  “好吧。”她歎了口氣,“我可以去,但你要幫我一個忙。”


  “是什麽。”


  “幫我傳個假聖旨,對你來說不難吧?”


  以他的身份確實不難,但這卻是誅九族的大罪,齊盛看她麵露狡黠笑意,忽覺頭大。


  朝聖殿


  因守衛過多,趙慕鳶不敢離得太近,掐著點兒趕過去的,果然看到朝聖殿亂做一團,太監、宮婢、侍衛頻繁進出走動。


  “天幹物燥,未時三刻正值火旺,朝聖殿西側的新雅軒,許久無人看管了。”


  齊盛是這樣告訴她的。


  京城百裏之外

  突然從各方湧來近百身穿黑甲的將士,在官道集結,為首號令者,正是楊烷。


  “你們都是蛟龍軍萬裏挑一的將士。”寒風中,楊烷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目光如炬望著眾人,“成王敗寇無需我再多講,你們隻需記住,今夜一戰,贏,我為君王,你們為開國功臣;敗,我們就隻能黃泉路見了,不止如此,我們的妻兒族人,也會是如此下場!”


  “殺帝奪宮,黑蛟誓死不敗!”


  “殺帝奪宮,黑蛟誓死不敗!!”


  不過百餘人,卻喊出了千人聲勢,蛟龍軍的殺名絕非誇大其詞,楊烷滿意的點點頭,揚起手中長劍,“出發,酉時末前必須抵達南城門!”


  南城門

  韓陟握緊雙拳,緊緊盯著官道,這一步邁出去,就真的回不來了。


  “將軍!東、西、北三處城門已關,東城門與北城門的守衛也集結完畢。”


  “好,現在什麽時辰了。”


  “申時整。”


  朝聖殿


  趙慕鳶特意換過宮婢的衣服,和魁川趁亂混入殿內,或許是因為殿外有大批護衛,皇後相信沒人闖的進來,所以殿內隻留了四五個宮婢太監伺候。


  對她們來說,不過兩瞬息的功夫,就全放倒了,見人都暈過去後,龐魁川才小心翼翼走到龍榻前。


  “抓緊時間。”趙慕鳶守在門口,觀察著殿外來回走動的人影。


  不過……說來奇怪,皇後既然在朝聖殿親自照顧皇上,怎麽這殿裏殿外,始終不見她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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