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掌櫃的好眼力。”雖說如今已經在回京途中,沒有必要刻意對家裏人隱瞞行蹤了,可她也沒想到,這掌櫃的如此快就猜出來了。
周家子嗣繁盛,最小的的這一輩都排到了小十二,再往上,那姻親表親可真不少,姓趙的也不止她們這一家。
“表小姐謬讚,小的從前也在大爺身邊跟過一陣子,雖沒見過表小姐,卻是見過趙家二公子的,二公子英俊倜儻,氣度不凡,表小姐亦是,這乍一看眉眼間也有幾分相似……。”
“有嗎?我怎麽覺得慕鳶和她家二哥一點都不像,和她長姐倒是很像。”龐魁川一開口插話,那掌櫃的便忍不住麵色一窘。
趙慕鳶回頭嘖他一聲,好不容易有個人來拍自己馬屁,她樂得聽,還沒聽夠呢。
“表小姐,您要的散銀和銀票都兌好了。”夥計掀了簾子從後麵過來,托盤裏盛的正是她要兌的。
“勞煩了。”她接過,對那夥計笑笑便準備離開。
那掌櫃見狀,忙開口道:“表小姐,小的找人送送您吧,您帶著這麽多銀兩,恐被賊人惦記。”
“多謝掌櫃的好意,我就住在前頭的臨山居,不礙事的。”她擺擺手。
掌櫃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果然是趙家的千金,臨山居啊,惠城最有名兒的客棧,雅致,也貴。
“掌櫃的,趙家的表小姐,又是哪一家啊?”兩個小二圍過來,好奇的詢問著。
“你們的眼睛是白長了嗎?表小姐那渾身的氣度,自然是如今京中風頭正盛的那個趙家。”掌櫃拿起雞毛撣子敲了他們二人,一人一下,“就知道躲著偷懶,真當我方才沒看見呢?這下可好,丟麵子丟到表小姐跟前兒了不是.……”
“您方才不也在櫃台後麵打盹兒呢嘛……”夥計嘀咕著,“再說了,表小姐披著蓑衣呢,您怎麽就看出她那渾身的氣度了.……”
“你還頂嘴是不是?還想不想要工錢了?”
孜然,雖然是調味品,但古代經常會把氣味特殊的東西當做香料,從前史書記載,胡椒一開始不也是被當做香料,還做成香囊佩戴在身上,後來才慢慢被用在食物當中,好在她如今所在的朝代,胡椒已經作為調味品來流通,而非那般貴重了。
這也是她一開始把視線放在香料行的原因,可除了識香樓,她把惠城大大小小的香行都逛得差不多了,就是怕自己會錯過,結果也還是沒找到。
“明日還要去看剩下的幾家香行嗎?”季沉淵看她累的夠嗆,一回來就癱在羅漢床上發呆,隻可惜他也不知道趙慕鳶所說的那種東西到底是什麽,幫不上什麽忙。
“不去了,明日去拜訪嚴芶大哥,之後再去別的的鋪子逛逛,還找不到的話,就不在惠城停留了。”光是逛這香料鋪子就耗費了她三四天的時間,一年之期早過,縱然現在回去是要送死,那她也要先趕上喝完婉兮的百日酒再死。
外麵,衛桓敲敲門,站在門邊小聲道,“莊主,山莊來信了。”
季沉淵看了一眼趙慕鳶,起身走出去,低聲問他:“怎麽了?”
“太子死了。”衛桓低聲說完,便看到莊主神色一變。
“什麽時候死的?怎麽死的?”
“年前就死了,是姬蚺那些人下的手,折了一個怡紅館,秦家似乎也牽扯進去了.……”
“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今天才說?秦家被牽扯進去了,那師兄呢?師兄出事了嗎?”季沉淵的臉色難得有些陰沉,說話時的語氣也暗含怒火。
“是屬下的錯,秦公子如今無事,老仙人把鴻雁令交給了他,應當是他的意思,讓鴻雁短時間內不要與莊主接觸,姬蚺的人似乎已經注意到公子您了。除了鴻雁,咱們自己在京城的一些眼線也遞了消息,但在琨山時那些信鴿似乎被陵墓陣法幹擾,迷失了方向,直到進了惠城,屬下才慢慢接到一些傳信.……”
“罷了,老仙人那邊怎麽說?”
“倒是沒說什麽,但依屬下接到消息來看,老仙人如今把秦公子又趕回了金陵,還把鴻雁令交給了他,似乎不大對勁,雖然京城還沒查到山莊這邊,但難保姬蚺不會猜到些什麽。”
“師傅這一步走的太衝動了。”季沉淵皺眉,“傳令,我要回山莊。”
“這個時候?”衛桓神色有些焦急,“老仙人不讓莊主您回去,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您這個時候回去,不就辜負老仙人的好意了?”
“那你要我看著老仙人和我母親,去送死嗎?”季沉淵有些生氣,“何況,老仙人身手高強,姬蚺不一定能奈他如何,我母親卻還在山莊,姬蚺身邊不少人當年都曾見過母親,若是母親被他們認出來了,我的身份還不是一樣暴露。”
他說這話時,聲音高不免高了些,趙慕鳶在屋裏聽見了,便出去問了一句:“怎麽了,生這麽大氣?”
“沒事。”季沉淵斂了怒火,對她笑笑,“家中出了些事,隻怕又要與你們暫別了。”
“是要緊事?”他素來脾氣很好,少見這樣發脾氣,想來定然不是小事。“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嗎?”
“無妨,不是什麽特別要緊的事,隻是需我趕回去一趟罷了。”他說著,便示意衛桓去收拾東西。
“又是這般急匆匆?”趙慕鳶訝異道,他上次告別也是這樣。
“是。”季沉淵看著她,她的眼睛像琉璃一樣好看,黑白分明的映出了自己的身影,隻是這一別,卻不像上次那樣,有歸期可言了。
想到此,他抬手輕輕捏了下她的鼻尖,“下次見到你時,你便該長得更高了吧。”
“還會長得更好看。”她咧嘴笑笑,“說不定,那時候你都娶親了。”
聽到娶親二字,季沉淵的手頓了片刻才收回來,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問了她別的,“你之後,是回金陵還是京城?”
“京城,我日後,應當在京城待的時日更多。”
“日後若是有時間了,我便去京城找你。”
“好。”她點點頭,看著他轉身離去,本想問他九鶴山莊到底在哪,想了想還是沒問,既然他一直不曾提起,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吧。
可到底,還是有些不舍得的,她想著方才少年的身高,又抬手比了下自己的個子,才到他胸口呢,真想快點長大啊.……她忍不住歎了口氣,一抬眼,就對上一張倒過來的人臉。
“他要走了?”賽罕足尖勾著房簷,好奇的問道。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忽然出現。”趙慕鳶被她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是要走了,說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賽罕見她轉身要往屋裏走,便跳進走廊,跟在她身後,“你父親是在朝為官的吧?”
“是啊,怎麽了?”
“那你父親是朝中重臣嗎?參與黨爭了嗎?”
“你問這個幹嗎?”趙慕鳶麵帶疑色的看了她一眼,她平時可從來不會關心這些。
“我覺得,你還是少和季沉淵來往的好。”賽罕看了眼季沉淵離去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說著,“我剛才在房頂上,不小心聽到了他和衛桓說的一些話……”
“你怎麽這麽喜歡偷聽人家牆角啊。”她又氣又笑的推了賽罕一把,“說吧,你都聽到了什麽?”
“別鬧,我聽到他們說太子死了,還有什麽仙人、既然,什麽紅燕子的,一聽就是和朝堂有關,我雖然對朝堂上的事情也不太了解,但‘廟堂之爭,非友即敵’這句話還是聽過的……”她說著說著,忽然發現趙慕鳶的臉色有些不太對,“你怎麽了?”
“你剛才說.……太子死了?”
“不是我說,是衛桓和季沉淵說的。”
趙慕鳶咬咬唇,太子穆翮是皇後嫡出,雖在朝政上略顯中庸,但到底是嫡長子,皇帝對他還是很疼愛的,可他居然就這麽輕易的死了。
如今中宮懸空,宋家肯定蠢蠢欲動。細論眾皇子之中,生母尚在,且位分不低的,又在朝中有些自己勢力的,隻有張寶媇所出的三皇子穆珃,和研妃所出的五皇子穆筠。不過聽小姑姑講,研妃常年抱病,出身也一般,恐怕給不了五皇子太多幫助,不像三皇子,母妃得寵,背後還有宋家,再其餘的幾位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尚且年幼,二皇子不大得寵.……這麽看下來,能一爭太子之位的,竟然隻有三皇子。
此消彼長,她臨行前好不容易將宋氏稍稍打壓了一些,如今楊氏折了太子,元氣大傷,宋家若再乘機而上,三足鼎立再現.……那她折騰這麽一大圈兒圖的是什麽啊。
她坐下來喝了一杯冷茶,這才靜下心來,好在小姑姑如今生了寶璐公主,算是穩固聖心,她雖然不知道趙家這一年在朝堂發展如何,但想來也不會差到哪裏去,隻有趙家真正有了能與人抗衡的實力,那才是真正的三足鼎立,否則隻靠皇上那一點“有意提拔”,趙家哪裏夠資格與楊宋兩家互相製衡,所謂三足鼎立,不過是假象罷了。
“你有沒有聽到,太子怎麽死的?”她忽然想起這件事,該不會是宋家下的手吧?
“好像說是什麽仙人和既然,你不如直接問他,想來他現在還沒走遠。”賽罕正說著,出門買東西的龐魁川和衛青就回來了,她便大聲問道,“回來時可見到季沉淵了?”
“見到了,神色匆匆就和我們告了別,已經離開了。”龐魁川把東西往桌上一放,問道:“他怎麽又這麽急就離開了?”
“說是家裏有要緊事唄。”她瞥了一眼衛青,卻發現他也和趙慕鳶一樣,正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麽,便轉移了話題,“還去不去嚴芶那裏了啊?”
“去是肯定要去的啊,我得去複診,看看他的病怎麽樣了。”龐魁川擦擦汗,問道,“什麽時候去?”
“現在就去吧。”趙慕鳶笑笑,這些事多想無益,何況自己並不擅長謀略,京中既然有祖父坐鎮,應當不會出什麽大問題,她還是先把眼前能做的做好,別的等回京之後再說。
合山巷子
“聽說姑娘這幾日都在香料行找東西?”有了龐魁川這個大夫在,嚴芶這幾日精神大好,也沒之前咳的那樣厲害了。
“嚴大哥怎麽會知道?”趙慕鳶有些訝異。
“兔兒和我說的。”他笑著指指石虎。
“我也是聽抱海說的,他在街上碰見過姑娘幾次,見姑娘都是形色匆匆,一連逛了好幾家香料鋪子,才猜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什麽東西,回來便和我們提了兩句。”石虎摸摸後腦勺,笑著問道,“姑娘可還是在找,從前在虎頭關時說的那種花?”
抱海就是那圓臉的男子,原來他竟看見過自己,隻是自己當時一心記掛著找東西,還真沒注意到,她點點頭,“不錯,隻不過找了幾天,還未有收獲。”
“姑娘無需太過著急,隻要有,那自然是能找得到的。”嚴芶喝完藥,將藥碗遞給劉氏,起身坐在了窗邊。“我和兔兒都是自小兒在惠城長大的,不如讓兔兒跟著你一起,說不定能找到些什麽。”
“這樣也好,隻是要麻煩石虎大哥了。”趙慕鳶點點頭,有個熟一路人指引,肯定是要方便許多的。
“行啊,哪有什麽麻煩的,我反正在家閑著也是閑著。”石虎嘿嘿一笑,趙慕鳶在他眼裏是個大好人,能幫她的忙,他自己也樂得開心。
“好多了。”龐魁川替他號過脈,點點頭道,“到底是從前有底子的,隻要對症下藥,養的也快。”
“還是龐大夫醫術高明。”嚴芶笑笑,說的卻是實話,他這病,可是把惠城能找到的大夫,都找過來看了個遍的,要真那麽容易治好,劉氏和兔兒他們也不會被逼得如此為難了。
上次在虎頭關隻覺得龐魁川是個醫術了得大夫,如今才算是真正知道,他的醫術有多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