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禦書房
皇帝看著那規規矩矩跪在殿內的小姑娘,一時間竟覺得十分好笑。
“你這是在和朕談條件?”
毀了他的一個兒子,還妄想用百姓之口,文人之筆來威脅他,他還沒開始問罪,她竟然敢開口談條件。
“一,鍾和雲貪汙在前,臣女既然發現證據,隱瞞不報便是欺君罔上,四皇子一事同理。二,陛下說臣女煽動民心,此罪臣女不認,臣女沒做過的事便是沒做過,臣女要是有天降女屍那個本事,恐怕早就被當成妖怪,一把火燒死了。”
做過她也不認,反正二月二那天,龐魁川和衛青是易容後才去“天降女屍”,她就不信皇上找得到證據。
“口尖舌利,顛倒是非!”皇上一拍桌子,眼神暗含怒火。四皇子的死,歸根究底有她一份功勞,殺子之痛,任誰會不為所動?
侯在禦書房外的朱禽提心吊膽,隻聽到裏麵先是皇上怒斥的聲音,隨後像是又摔了什麽東西,最後又忽然開始哈哈大笑,直到大半個時辰之後,看到趙慕鳶完好無損的走了出來,不是被太監架出來的,也不是被趕出來的,他才算是鬆了口氣。
“怎麽樣?”
“讓朱大人擔心了。”趙慕鳶走出來,衝他笑笑,“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這樣是哪樣?
朱禽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也沒問出來。
回到趙府,趙奉已經在榆犀堂等著他了。
“皇上如何說的?”
“自然是將我責罵了一通,連將我斬首的聖旨都寫好了,還好我眼明手快,在他要按玉璽的時候,將玉璽打掉了。”趙慕鳶跪坐在蒲團上,往香爐裏添著香料。
“簡直是放肆!沒有一點兒規矩。”趙奉訓斥她。
“有規矩祖父現在見到的,就是我沒有腦袋的屍體了!”趙慕鳶氣呼呼的頂撞道。
趙奉看著她,忽然忍不住大笑幾聲,又問道:“那皇上為什麽又不殺你了?”
“因為我和他做了筆生意。”她眨眨眼,放下手中夾香料的鑷子,“祖父,時辰不早了,阿鳶先回去了。”
看這樣子,是不打算把他們的那筆生意說出來了,趙奉揮揮手,示意她走吧。
榆犀堂外,趙立阮側耳聽到裏麵傳來的笑聲,覺得自己選在今天來說這件事是對的,便理理衣衫,往屋內走去,和要出來的趙慕鳶碰了麵。
“二伯伯。”她甜聲喚了一句,似乎心情很是愉悅的樣子。
這下趙立阮更放心了,走進去問過安,低聲咳嗽了兩下,說道:“兒子想回一趟洛……”
他洛陽兩個字還沒說完,趙奉眼皮都不抬一下,“滾出去。”
“兒子.……”趙立阮憋了半天,說出來一句“知道了。”然後灰溜溜的出了榆犀堂,忍不住懷疑自己真的是親生的嗎?!
二月十八
今天是kitty拆線的日子,九江煙閣的人都在心裏提著一口氣兒,看著龐魁川小心翼翼的拆完線,過程中kitty叫了兩聲,似乎並沒有覺得痛苦。
等龐魁川將線拆完上好藥,剛鬆手,kitty就準確無誤的跳到了趙慕鳶的腿上。
“能看見了,真的能看見?”她欣喜的捧著kitty的腦袋看,小家夥兒也開心的蹭著她的手。
“再好好養上十天半月就能全好了。”龐魁川滿意的看著kitty,師傅教的這種醫術,實踐的機會並不多,能成功他也很開心。
在確定kitty的眼睛真的好了以後,趙慕鳶立刻履行承諾,帶龐魁川去了醉霄樓。
她剛走進去,就聽到夥計大聲喊著,“六爺,六爺,三小姐過來了!”
蔣六兒從後院掀了簾子出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讓他快閉嘴,“三小姐怎麽過來了?”
“閑著沒事過來看看。”她眉眼帶笑,又補了一句,“還挺好聽的。”
好聽,自然就是指夥計叫的那一聲“六爺”,蔣六兒頓時臉一紅,“都是他們亂叫的,說都叫掌櫃的分不清楚.……”
“你本來就不是掌櫃的呀,叫六爺也挺好的。”趙慕鳶說完,和衛青,龐魁川三人落座,蔣六兒便下去讓人準備酒菜。
衛青和龐魁川是不會和她客氣的,趙慕鳶就坐在旁邊看著他們兩個吃飯,眼神閃過一絲惆悵。
“小青,魁川,你們想吃什麽就和蔣六兒說,多吃點。”
龐魁川聞言,忽然就停了吃飯的動作,愣愣的看著她。
這是什麽意思?衛青也掃了她一眼,怎麽這語氣像是最後一頓飯,吃飽了好上路?
“沒事兒沒事兒,你們吃,放心吃。”
看到她忽然又笑開了,龐魁川才放下心來,繼續吃飯。
其實趙慕鳶會這樣說,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她準備跑路了!!
跑路,當然要帶上衛青保命,所以醉霄樓這一頓,就是他在京城的最後一頓了。至於龐魁川,以後肯定沒人能帶他這樣白吃白喝,今天讓他吃個開心,也算是好好告了個別。
深夜
趙慕鳶好不容易才等到青枝睡著,躡手躡腳的下了床,脫掉裏衫,換上輕便的衣服,背上弓箭,推開窗戶,動作利索的翻了出去,衛青已經站在院子裏等她了。
“走吧。”她走過去,衛青將她背起來,跳上屋頂,讓她不禁感歎,會輕功就是好。
從九江煙閣出去最近的距離,剛好經過林蘭居,衛青剛跳到林蘭居的廂房屋頂,就看到了睡眼惺忪,出來解夜的龐魁川。
“魁川!”趙慕鳶指著龐魁川的背影,小聲說道。
衛青看了一眼,急忙轉了個方向,讓她背對著院子,神色略帶尷尬。
“走吧走吧.……”她小聲說著,話音剛落,就聽到龐魁川在身後大聲喊道:“三小姐!衛青!”
我暈!
趙慕鳶趕緊使了個眼色,衛青跳下去一把捂住龐魁川的嘴,將他提到了屋頂上。
“唔唔.……”
“不要亂叫!”趙慕鳶瞪了他一眼,小聲威脅道。
他聽話的點點頭,衛青才鬆開手。
“你們要去哪裏?”
“出去玩兒,你去嗎?”
“去去去!”龐魁川連連點頭,他就知道,白天在醉霄樓趙慕鳶說的那些話,肯定是有什麽原因,果然是想丟下自己,和衛青偷偷溜出去玩!
“帶上他?”衛青問道。
“帶上帶上,走吧。”趙慕鳶想想,好像跑路的自己更危險,還是帶上個大夫吧,不然萬一半路生了病,衛青又不會看病。
就這樣,三個人趁著月色溜出了府,在馬行偷了三匹馬.……也不能叫偷,她是留了銀子的,然後騎著馬往城門外揚長而去。
三天後
“前麵.……就是金陵城了吧?”衛青握著韁繩,看著前麵若隱若現的城門。
“對啊,金陵城。”
“金陵城?”龐魁川咬著一塊幹糧,“我們出來玩要跑這麽遠的嗎?”
“我們,真的隻是出來玩的嗎?”衛青從一開始就對她要做什麽一無所知,她說讓自己入了夜去九江煙閣等著她,他就過去等著了,然後她說要出府,他就出來了,然後就這樣策馬狂奔了三天,就到了金陵.……
“對啊,我要去蒙古!”趙慕鳶舉起手中的馬鞭,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
“蒙古???!!!!”兩個人齊聲反問一句,勒馬停了下來。
“對啊,去蒙古。”她點點頭,又重複了一遍。
“蒙古在哪裏?”龐魁川好奇的問道,好像大周沒有叫蒙古的地方吧?
“在大周的北邊,蒙古到處都是大草原!”她說著,一臉的向往。
“我們這是在往南走。”衛青指著前方的金陵城,讓她認清現實,“江南金陵,在南方。”
往南.……她看著不遠處的金陵城的城門,神色稍顯尷尬,作為現代穿過來的路癡,在古代似乎也完美繼承了這一點,方向感不是很好……
“我,我們先去金陵城買點幹糧啊什麽的,路上要用的東西,不然路途遙遠,光靠兩匹馬怎麽過去啊。”她心虛的解釋著。
衛青已經懶得揭穿她了。
京城
天色蒙蒙亮時,青枝揉揉眼睛,起身走進內室要喊小姐起床.……喊小姐.……
小姐呢!!!!
小姐怎麽不見了!!!
青枝看著空空如也的床榻上,隻有小姐昨天睡覺時穿著的裏衫,窗邊的梳妝台上,用妝匣壓著一張字條,上麵隻寫了三個大字。
“我走了”
我走了!我走了!您走哪兒了倒是說清楚啊!!!!青枝真是要哭了,不帶這樣每次都玩兒她的啊!!!!
九江煙閣的丫鬟婆子都要哭了,尤其是經曆過這熟悉場景的青枝和瀲枝,一刻都不敢耽擱,跑到榆犀堂報信兒去了。
趙奉看著手中的那張紙條,神色看上去沒有什麽異樣,隻有“身經百罵”的趙立阮看的出來,老爺子這是真的發怒了!
阿鳶這死丫頭,一聲招呼都不打,跑去哪玩兒了!
“我現在派人去找,應該是昨天晚上才離開的,肯定能追的上。”趙振遠說著,起身就要出去吩咐下人。
“不用。”趙奉放下那紙條,問道,“她都帶走了什麽人?”
“隻有衛青侍衛,還有……還有龐大夫似乎也不在府裏了。”管家仔細想了想,回答道。
“不用追了,讓她去吧。”
“父親!阿鳶她還是個.……”趙振遠有些擔憂。
“還是個孩子?她做的那些事情,是幾歲的孩子能做到的嗎?”趙奉怒斥道,眾人頓時都不敢再接話。
趙月鶯捏著帕子,眼神很是迷茫,阿鳶她,到底去哪兒了?
屋內沉寂許久,慢慢平息了怒火的趙奉緩聲道:“有衛青,還有龐大夫,至少她不會死在路上就是了,該回來的時候總會回來的。對外麵就說三小姐體弱多病,送到金陵祖宅養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