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所以那些人,你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趙慕鳶盤腿坐在窗邊,看著洗漱後出來的衛青和龐魁川。
“就是因為不知道,怕事情有變,所以才急匆匆回來的。”衛青看著遠處,一身黑色盔甲的男子,在眾多刺客中遊刃有餘,看得出來身手高強,但更讓他在意的是,那人所使的分明就是衡一派的功夫。
可他絲毫不記得,衡一派除了自己和李青竹,還有哪個人活著,又還有哪個衡一派的弟子,能這麽厲害。
“那個人是誰?”
“哪個人?”趙慕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她也不認識,不過穿著盔甲又是在保護皇上,那盔甲又不像是禦前侍衛和禁軍首領能穿的規格,“應該是哪位將軍。”
將軍?
“賀萊?”楊琇神色微變,他又是什麽時候回的京城?
“二老爺派回來的人,確實是這麽說的。”管家說完,又問,“大人還要出去嗎?”
“不去了,有賀萊在,那刺客再來三百個也不是對手。”當年能與田汣平分秋色的人,豈會是一般刺客能奈何的。楊琇又坐回去,按理來說,他今日也應該在隨行的百官之中,但因為襄陽的事情,他告病不上朝已經好幾日了,楊家這次的態度很是堅決。
從太子娶妻到襄陽公主被四皇子綁走,宋家三番五次不將楊家放在眼裏,如今有人上趕著要拉宋家下馬,他們隻需要在旁邊遞刀,何樂而不為。
城內
賀萊看著眼前要撤退的刺客,沒有窮追不舍,而是先走到禦鑾前行禮,“賀萊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不關你的事。”皇帝坐在禦鑾內,掀開簾子看了一眼,那些人,果然還是又來了。
看到刺客逃走,原先逃走的百姓又慢慢走回來了,隻是看著禦鑾的目光遠沒有之前那般尊敬。
“起駕,繼續去農莊。”皇帝放下簾子,神色淡然,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阻擋他要走的路。
朱禽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屍體,袖中藏著剛才混亂之際撿到的紙張,這就是她的後招嗎?這簡直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想用民望要挾帝王,這天下都是帝王的,民望,自然也隻能屬於帝王,若事後皇上問起,他又真的將趙慕鳶供了出去,隻怕趙家從此就會被皇帝趕出這場角逐.……
二月二,天降女屍,四皇子引百姓怒火,京中許多文人學士寫詩賦論,諷刺批判周皇室,七日後,鍾和雲斬首,次日傳來四皇子的死訊。
“病死了?”第一時間得知消息的朱禽麵色驚愕,難道這就是她說的,四皇子必死?不等他反應過來,管家就走過來稟報道:“趙家三小姐說,是她贏了,還派了人來要小姐的庚帖。”
“她來真的啊。”朱禽哭笑不得。
趙府
趙慕鳶拿著手裏的庚帖,忍不住大笑了幾聲,沒想到朱大人真這麽痛快,阿瑾鑰匙知道了不得氣死。
那日在醉霄樓,龐魁川也看到了四皇子,斷言他病入膏肓,沒幾天活頭了,最多也就到二月底,已是極限。
不過,這可才是二月初,隻怕四皇子不是病發而死,看來皇上也沒有那麽疼愛四皇子嘛。
三足鼎立,最弱的一個勢必最容易被打壓,但如果其中兩個都弱,局麵就又會發生變化。
楊家有皇後和太子,楊琇是丞相,楊琨是禦史台大夫,楊環是戶部尚書,這三個人,是楊家在朝堂最強的根基,能讓皇帝都忌憚的,如今的她根本就動搖不了。
而宋家,據她所知似乎隻有張貴妃。張貴妃是宋厚山的表妹,育有兩位皇子,比起四皇子,自幼聰慧的三皇子才是宋家用來爭權的最佳選擇,所以遇到這種事情時,宋家才能果斷拋棄四皇子。
這也是她為什麽一開始就選擇從四皇子下手的原因。
既是給了宋家警示,又能讓宋家斷掉一條手臂,無法參與到打壓趙家的陣營中,還能讓宋家憋著這口氣,為了顧全大局暫時不發作出來。
這是她再樂意不過的局麵了,但這種手段她也並不喜歡,如今隻是,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永慶宮
趙青杬摸著已經有些顯懷的肚子,和肚子裏的孩子說著閑話,梓珠在旁邊做著針線活。
“小皇子如今還太小,娘娘說的這些哪裏能聽得懂。”
“怎麽會聽不懂,就算是聽不懂,有人和他說話,那他也是開心的。”她說著,抬起頭看了一眼延福宮的方向。
“聽說,陛下沒讓四皇子入皇陵。”
“四皇子做的事情京城人人皆知,自然是入不了皇陵。”梓珠笑著答道,內室隻有主仆二人,說起話來便沒那麽多忌諱。
張寶媇昨天在禦書房外跪了大半天,要替四皇子求情,早朝時,宋尚書就被禦史台楊大人參了,今日張寶媇就老實多了。
不睜眼看看自己兒子造了什麽孽,還想讓四皇子入皇陵,皇上願意讓四皇子走的體麵,也就是念在那一點骨肉之情了。楊家人早就坐不住了,為了這事兒宰相都多久不上朝了,說是年邁多病,誰不知道他精神著呢。
趙青杬在心裏冷笑一聲,拿著竹籃裏梓珠做好的小衣在手裏看,梓顏從外麵走進來,小聲稟道:“娘娘,陛下秘宣三小姐進宮了。”
禦書房內
朱禽屏氣斂聲,坐在龍椅上的男人,一邊批閱奏折,一邊問他:“朱卿上任禦史台不過幾日,便找到了原戶部侍郎收受賄賂的證據,朕當真是沒看走眼啊。”
“陛下謬讚.……”
“謬讚?”皇上打斷他,丟下手中的奏折,“那些證據,朱卿是從哪裏得到的?”
“是……”朱禽語氣略帶幾分猶豫,“是趙家三小姐,趙慕鳶。”
皇上聞言,放下手中的奏折。
若朱禽說是楊家,他可不信楊家能握著宋家的把柄這麽多年都不出手,可若說是趙家,以他對趙家兄弟二人的認知,並不像是會使這種手段的人。
左思右想,怎麽都想不明白的他隻能親自去問了,結果朱禽告訴他,是趙家的小姐。若沒記錯,便是上次太後壽辰獻畫的那小姑娘,區區稚女,竟敢將他逼至如此地步?
“秘宣,趙家三小姐趙慕鳶進宮。”
金陵
齊邕一大早就跑到茗香館,嚷嚷著,“程目?程目在嗎?”
“程爺在嘉興還沒回來呢。”夥計笑著答道,“齊公子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不在金陵?”齊邕眉頭微皺,昨天他聽到四皇子病逝,又想到二月二天降女屍那件事,總覺得和趙慕鳶有關係,這才特意跑過來問程目。
程目既然不在,齊邕便準備離開,剛轉過身就看到一位身穿湖色大氅,眉眼清秀俊逸的男子走了進來,齊邕隻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那男子走進去,夥計麵帶笑容,迎著他上了二樓,齊邕拉過一個夥計,問道:“方才那位公子是誰?”
“秦家七公子,去年茗香館茶藝比賽的第二就是他。”
“秦家,哪個秦家?”去年的茶藝比賽他隻看到一半就有事離開了,印象裏還真沒有這人。
“就是萬寶票號秦家呀,齊公子不知道嗎?”夥計撓撓腦袋,齊公子在金陵士族子弟間吃的很開,不應該不認得秦家啊。
“秦家還有這樣一位七公子?”萬寶票號齊邕知道,秦家他也知道,秦家二爺和他關係也還不錯,秦家二爺……齊邕恍然大悟,難怪覺得眼熟,方才那秦七公子五官與秦二爺很是肖像。
但他記得秦家一共隻有六個公子,什麽時候又多了這麽一個七公子?
茗香館現任掌櫃走過來,解釋道:“秦七公子自幼體弱,兩三歲就跟隨秦老太爺去北方了,去年才回來。”
“原來如此。”齊邕點點頭,他也隻是隨口一問,還是京城四皇子的事情他更感興趣,要不,寫封信問問趙慕鳶?想到這裏,他真的就打道回府寫信去了。
齊湮聽府裏下人說他一回來就悶在屋裏寫東西,還特意讓人過去看了一眼才放心。
“延河公那邊派了人過來,請您去一趟崇州,還有慶緒公、乾國公都寫了信過來。”
書房內,管家將手中的信遞了上去,齊湮頭疼的看著那些東西,慶緒公和乾國公也就罷了,延河公還不知道良國公府的態度嗎?
無論是宣德王還是嘉太妃,說到底都和長信侯有關,他可是聽說,長信侯是前朝姬王室的血脈。良國公府寧願去參與皇子之間的奪嫡之爭,也不會去趟這趟渾水,否則一個搞不好,大周的江山都要改姓。
延河公這兩年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當初宣德王一事他就忽然跳出來求情,如今這又是鬧的哪一出?真當皇上能大度到給別人謀逆的機會?
“信先放這裏吧,回了延河公,說良國公府事務繁忙,走不開。”齊湮說著,走到書架前翻著書,他分明記得,父親之前是把那個東西放在了之裏,難道是被下人整理時扔了?
齊湮的貼身小廝看到他在翻書架,詢問道:“公爺在找什麽?”
“父親生前留下來的那副畫,是被你收起來了嗎?”
“公爺說的是這幅嗎?”穀陽過去抽出一本書,從裏麵取出那副畫,準確來說,那隻是一張紙,“公爺上次看完就放在桌子上來,我便連桌上的書一起收起來了。”
齊邕接過來,看著潔白的宣紙上,朱砂勾勒出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