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讓我們快樂地活下去吧.

  有用也好沒用也好，無論如何我就是得跟她說些什麽。


  “國中一年級時的尚香，平時是個會擁抱爸爸或是媽媽的孩子嗎？”


  “不會，日常生活中……應該不會。”


  “對吧。普通國一的女孩才不會抱住爸爸。媽媽也是。或許會有什麽契機讓你們擁抱沒錯，但一般並不會這樣做。”


  什麽都好。我想擠出話告訴孫尚香。我腦中什麽都沒想，隻顧著說話。


  “你那是連自己有沒有抱過他們都不記得的擁抱吧？不是抱住很長的時間對吧？不可能抱住很久啦。平時不擁抱的孩子跟父母如果抱在一起很久，應該會記得。而且如果是在跟雙親一起度過的那一天抱了很久，一定會記得啦。還有啊，就算真的抱住，那也隻是很短的時間，頂多幾秒，稍微抱一下的程度而已吧！我可是每天都緊抱尚香五秒喔。可是我還沒死。尚香的擁抱沒有讓人倒楣到送命的力量啦！”


  “……尚香可能抱了五秒以上喔。所以，爸爸跟媽媽——”


  “羅唆！我今天可是抱了尚香一整晚。這可不是五秒十秒的程度，但我沒有死！若跟尚香擁抱了一整晚的我沒死……爸爸跟媽媽更不可能因為那種連有沒有抱過都不知道的擁抱死掉吧。他們一定是因為跟尚香沒關係的黴運死掉的。所以，尚香，”


  我在橋墩上高聲大喝：

  “若我活過今天，你就別再煩惱了！”


  “……哥哥。”


  孫尚香一步步靠向我，但她的身體又像遇到同極的磁石般離開。


  “對不起……我差點就忍不住抱住哥哥了。”


  “誰在意啊！”


  我一口氣拉近距離抱住孫尚香。


  “等、不、不行啦。”


  “沒有不行！我又不是從這兩天才開始擁抱尚香。事到如今不容你反抗。”


  “……哥哥，你講的話感覺很下流耶。”


  “我是不死之身。看看我，今天還不是毫發無傷。”


  隻不過是兩顆牙齒的銀粉脫落而已。可以算毫發無傷吧？

  “真是的，放開啦，變態！”


  我看到遠方堤防路上有開著燈的自行車奔馳著。在河邊橋墩上被人叫變態，我隻好立刻離開她的身體。


  雖然身體離開孫尚香，但現在已經不再有跟孫尚香距離很遙遠的感覺。因為孫尚香吼叫：「變態！」的聲音跟平時早上一樣充滿精神，所以我很高興。


  孫尚香錯愕地歎道：


  “……被妹妹罵變態還笑得出來，哥哥好奇怪。”


  “沒錯，我很奇怪。我的失憶症也很奇怪。所以尚香雖然有奇怪的體質……”


  但讓我們快樂地活下去吧。


  或許我們的狀況嚴重到無法隨便說出這種話也不一定……

  不，可是到頭來，我們還是隻能在這種狀況下享受人生。


  每個月上學路上被鳥屎擊中的那一天雖然覺得倒楣……但沒有被鳥屎打中的其他日子，我可以感受平安到校的細微喜悅。


  人生的幸福存於一念之間。


  每天過著倒楣日子的我都這麽想了，絕不會錯。


  因此，我不是以隨便的心情，而是以確切的覺悟講出：


  “讓我們快樂地活下去吧。”


  “……哥哥。”


  “縱使今天我遇到很多倒楣事，但也不完全沒有好事喔。”


  這是公孫離在屋頂上跟我說的話。


  “我們等一下到超商一趟吧。其實我今天沒跟阿離去買東西。尚香也一起去買吧。當然，我們也要買零食。隻要這樣，今天就能變成更加快樂的一天。”


  “……更加快樂？”


  “是啊，我光是能跟尚香一起待在這裏就很快樂了。從橋墩上看星星，這不是挺浪漫的嗎？鳥屎也沒掉下來，簡直無可挑剔。”


  “零食能買明太子口味之外的東西嗎？”


  “當然，讓我們買斷店裏的美味棒吧。”


  “嗯！”


  孫尚香露出小孩子聽到大人答應買玩具時的純真微笑。


  “好，走羅……啊，在那之前，你能幫我打電話給阿離嗎？她現在應該在郊外的廢棄學校才對。”


  “……阿離是去試膽嗎？”


  孫尚香起身，從製服口袋拿出手機。


  一隻蜻蜓停在孫尚香肩膀上。


  當我想靠近一點看它，走近孫尚香的時候……


  ——啊。


  我瞬間發現自己正踩到斷掉拖在地上的鞋帶。我的身體在慢速度的世界中往前傾。


  眼前的是拿著手機的孫尚香。


  孫尚香發現我正往她的方向倒，杏眼圓睜。


  我既無法站穩腳步，也無法躲開！


  我像是要抱住孫尚香的身體般撞向她。


  孫尚香被我撞她的衝擊力往後倒。


  我勁勢未竭，繼續往前倒。


  這裏是距離地麵有五公尺高的橋墩。


  我跟孫尚香的身體雙雙往橋墩下的河川墜落。


  黑暗冰冷的物體包覆住我。


  我身處上下不分的水中。


  我死命舞動身體。不斷揮舞沒有碰到任何東西的手。我的腳用力踹踢某種堅硬巨大的東西，是河底嗎？從水麵探出頭。


  塊狀的空氣湧入肺部，我差點噎住。。


  ——掉到河中了。


  了解現在的狀況後，一股灼燒內心的焦躁感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