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1：蓮花
每一具屍體，古青都細細查看，將得到的信息盡數記載心裏，方不再細看，轉而離開此地：“仵作在這先稍等片刻，走，咱們先去現場看下。”
案發現場距離此地並不算遠，二人僅僅用了十幾分鍾便趕到了安雲坊。
“淮南當鋪？”古青抬頭看了看牌匾，跨進這個被封死的店裏，驀得目光一凝，駐足不前。
慕容清指著門簾：“死人的地方在後院的住所處，古青你隨我……”
“等等。”古青沉聲打斷他的話，來到櫃台前，盯著窗口內：“丟東西了。”
慕容清雖然驚訝古青的敏銳，但還是解釋道：“沒錯，不過根據找到的賬本查驗，僅僅丟了一個紫雲石雕刻的飾品，這很讓人詫異。
因為當鋪裏存放的好東西並不算少，而且紫雲石的飾品，充其量不過幾兩碎銀，不知為何卻偏偏丟了它。”
古青指著門口：“還有個問題，這是一家頗有規模的當鋪，一般閑碎的東西是不收的，區區一個幾兩碎銀的飾品，它卻偏偏收了下來，不奇怪嗎？”
到這裏，他忽然問道：“還記得當鋪收納此物時，用了多少錢？”
“十兩……嘶~”慕容清張口便答，陡然察覺到了蹊蹺之處。
古青挑眉：“死當還是活當？”
死當，就相當於將這東西賤賣給當鋪，價錢相對活當更高一些，一般隻有急需用錢的時候才會選擇。
而活當則相當於用物抵押，換取一些錢財周轉，設定一個期限將錢加利息還上，贖回此物。如果物主逾期不來，那就默認是死當。
“死當。”
“人呢？”
慕容清苦笑：“查無此人，照身帖乃是用的一個死人的。”
雖然沒有古青想的那麽深，但當鋪隻丟了這個東西，官府自然也不是瞎子，肯定是要追查原主人的消息，隻可惜一無所獲。
“有趣。”古青喃喃著，繞過門進到裏麵，望著這些密密麻麻的抽屜：“那東西之前放在何處？”
慕容清臉色有些難看：“在倉庫，而不是這裏。”
古青方才那句話，直接破迷開悟的點醒了他——東西不值錢，為何這家當鋪會用遠高於市價的價格收下？而且還特意存放在倉庫中，而不是放在這抽屜內？
按照那玩意的價值，它壓根不夠資格放在倉庫裏。
古青朝裏麵走去：“好了，去現場吧。”
“你不去倉庫看看？”慕容清追上。
“沒必要。”
古青搖搖頭，掀開門簾來到後院，觀察著周圍，口中輕道：“對方很謹慎，連你們這些經驗豐富的都發現不了端倪，我去也是一樣。”
後院的擺設很簡單，三間磚瓦房，角落是茅廁，一口井，一個石磨，以及……一個方桌三個圓凳。
“人死在外麵？”古青的目光在方桌附近一掃而過，眉宇間升起三分驚異：“奇怪，看來對方要麽是狠角色，要麽有靠山啊。”
“？？？”慕容清有些茫然，古青前後兩句話跳躍性太大，他一時間無法跟上對方的思路。
古青沒有解釋，反倒來到那口井前探頭望了望：“這裏檢查過沒有？”
慕容清顧不上思考，連忙點頭：“檢查過，沒有異常。”
“我的是水麵下，不單單隻是井壁。”古青眯縫著眼睛，眸中閃爍著攝人的精芒，銳利的目光好似能透過水麵看到下麵一樣。
慕容清詫異：“您是，有人打通了水麵下打了通道？這不可能吧，整座京城中，單就水井不一萬也有八千，如此工程……所圖為何？”
古青喃喃：“是啊，我也想知道，他們所圖為何啊。找人過來，順帶給我拿一份京城水路圖。”
“我這就去。”慕容清見古青不似笑，頓時提起心思，連忙朝外走去。
古青看了眼慕容清的背影，嘴角動了動，好似在笑：“我真是好奇，你跟這個當鋪到底有什麽關係？為何對它如此上心？”
這幾，一共死了十七人，其中大致歸類一下，有三家是被全滅，除此之外還有三個獨行者。
三個獨行者全是武者，包括宋成在內，而其他十四個人則都是京城的老百姓。
按理慕容清理應先帶古青去宋成死亡地點，可這家夥卻帶著他先來到了這裏，而且一路上態度也跟剛剛照麵的時候略有改變，話多，問題多。
這就有點奇怪了。
“當鋪？”古青想了想，將某個猜疑暫時壓在心裏，走到屋裏轉了轉。
驀得，古青來到裏屋，鼻子嗅了嗅，注意力放在桌麵的香爐上：“香？這不正常啊，按照剛剛看到的屍體裝束來看，此人是普通人，普通人怎麽會點凝神香？”
這玩意是武者用的，專門用來驅逐雜念，讓心神平靜的一種外物手段，不過價格頗為昂貴不，且長久使用也有害處。
連武者都無法避免弊端，更遑論這家人還是普通老百姓。
他記得不錯的話，這家人有三口，孩子才七歲，自有體弱多病，壓根經不起凝神香的效力，隻要吸入一絲，就足夠讓對方陷入昏迷。
古青的指尖，輕輕擦過桌麵搓了搓，繼而看向四周，陡然腳下輕踏，一躍至房梁上：“看來凶手實力有限，起碼殺死這一家的凶手不算太強。”
念及至此，他非但沒有鬆口氣，反倒越加提防。
凶手不強，或許還需要依仗凝神香才能殺人，且還是普通人。若是宋成這等武者，隨手都能拍死他。
再加上宋成曾經身為蘊煞境武者，經驗太過豐富，絕不會輕易著了對方的道，所以被算計的概率實在太。
或許……凶手不止一個。
一個勢力，一個組織，成員實力參差不齊，上到能對付宋成的武者，下到暗殺普通人的成員。
這個勢力不可覷，觸手伸的太廣了些，別忘了這還是在朝廷腹地的京城。如果它背後沒人，打死古青都不會信。
慕容清的聲音在外響起：“古青，人來了。”
古青聞言，走到門外指了指井：“潛下去看看，地圖給我。”
展開地圖，古青大致掃了一遍，眼底浮現一抹恍然：“慕容清，如果趁早去找觀星院的人，或許早就有線索了。”
“什麽意思？”慕容清湊了過來。
古青撓撓頭，用手指在幾個點上戳了下：“應該是邪道武者的手段，是一種陣勢。不過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對是錯，去觀星院問問即可。”
之前與趙武源趕路的途中，趙武源閑來無事普及的關於風水，地勢等奇門東西，古青對其中一句話記憶尤其深刻。
趙武源，碰上詭異，先對照五行，七星，八卦，九宮等東西，看看可否對的上，之後再觀察周圍布局，相互連接起來後，是否類似某種圖形。
這是奇門中人在做事前，首先要分辨的步驟，也是最簡單易懂的辨別手段。
當然，簡單不代表人人皆知，正所謂十年苦研不如名師一點，便是的這個道理，有些東西若不告訴你，還真不知道。
畢竟，這東西實在話，已經勉強夠的上飯碗了。
以古青的演技，以及裝比等級而言，裝起神棍忽悠起來，恐怕會越加得心應手。
慕容清驚訝無比：“還有這門道理？”
其實這件事，他們壓根就沒有往陣勢上麵想，不然的話，也不至於讓古青發現這一點。
這時，隨著一陣水花聲，一人冒出頭喊道：“大人，下麵確有甬道一條，不過人屏息時間不夠，撐不過去。”
“上來吧。”古青擺手，轉身望向房屋處：“屋內有凝神香，可知曉？”
慕容清點頭：“知道，這正是疑點之一，對付普通人何至於用凝神香？不過早已派人去查了。”
“不用查，這個查不出什麽。”
古青眉毛舒展，麵露冷意：“為何對付普通人用凝神香？很簡單啊，因為凶手如果不依靠此物，無法對付這一家人。”
慕容清忍不住反駁：“這家是普通人。”
古青意味深長的盯著他：“不，他不是。雖然不是武者，但論起經驗來，這家主人絕對算是沉浮半世。”
“……”慕容清與之對視，半晌，忍不住錯開眼神，緘默下去不再多言。
古青笑了笑，緩和了幾分氣氛，輕聲道：“帶我去其他幾個地方看看，不過我猜，其他地方應該都不會有凝神香，對吧？”
慕容清強笑幾聲，想要反駁，想要些什麽，但觸及古青淡漠如看死人一樣的目光，心氣不自覺短了一截，微微點頭。
“他是誰，我不管，你背後的人是誰，我也不管。”古青湊到他耳畔，呢喃著道：“但是閣下要記住，我不想這次功過相抵，懂嗎？”
罷，不待他回答，古青豁然轉身，麵向這幾名衙差：“去查，查典籍，去觀星院問，或者從前朝開始查起，我要知道所有關於蓮花圖形的標誌，以及相關的風水陣勢。”
古青問人要來一根碳條，在死人的幾個地方圈了起來，然後串聯在一起，首尾相連，碳條驀得戳在一點：“有人想要京城大亂，渾水摸魚，伺機而動，目的未知。
京城勢力錯綜複雜，橫縱交錯，相互勾連，但……能觸及至此的，絕非尋常勢力可以做到，我的話你應該懂。”
著，他深深的看了慕容清一眼，將地圖丟到其懷裏，大步離開了此地。
慕容清下意識想跟上，奈何右腳剛剛抬起，又回神放了下來，捏著懷中地圖，良久方匆匆出門。
古青向南，他向北，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