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主仆之別
睜開眼看見陽光的時候,泠良瑟縮了一下,被泠知攙著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外掙。
“別動,要是又把傷口撕裂了怎麽辦?”泠知連忙扶住她,她腿上也有不少傷口,單憑她自己站著太吃力了。
陽光溫柔地垂在身上,暖洋洋的,泠良把臉扭到一邊,不去看她:“撕裂了又怎麽樣呢……”隻是低低呢喃這麽一句,便再也沒有下文。
這件事總歸在心裏落了疤。
泠知有些莫名,她隻是攙緊了她,扶她上了娘娘備好的步攆,由兩個太監抬著,也不算壞了大規矩。她心裏籲口氣,總算結束了,娘娘平安無事,鳳來宮裏也沒有變動,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憑香給肖則盼續了杯,看她捂在手裏,一副全然放鬆下來的表情,不由問道:“娘娘,竇常在那兒,您打算怎麽辦?”
“不是本宮想怎麽辦,而是皇太後想怎麽辦。”肖則盼靜觀微晃的茶水,裏麵的影像起起伏伏,“皇太後說讓竇常在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麵前,所以最好的結果也是去向明宮。”
“要是皇上要留她呢?”一問出口,憑香就明白自己白問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皇上什麽時候幹涉過這樣的事情,除了之前的陸貴妃,不都是由皇太後和娘娘決定的麽。
肖則盼搖搖頭,笑道:“留不住的,竇少府也並不在乎這個女兒,丞相那裏為了把自己的女兒摘幹淨,不但不會去把人帶出來,還會把所有的罪名都按在她頭上,竇常在這輩子算是走到頭了。”
憑香聽她提到萬俟明若,這個名字她也算是從小聽到大的,此刻也關心了一下這人的下場:“那萬俟常在呢?這件事真的跟她沒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了,隻是不值得為了她一個人就把所有的東西都展露出來。”她稍微解釋了一句,然後換了個話題,“藥已經在熬了嗎?雖說已經有太醫去過了,但還是請人再來一次比較穩妥。”
憑香一一應了,轉眼就看見泠知走了進來,忙笑道:“來的正好,藥也該熬好了,你端去泠良房裏吧。我去讓伏雨再往太醫院走一趟。”
泠知擠出一個笑容來,她看了泠良身上的傷,雖然沒有上次的嚴重,但也不輕,這次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了。而且泠良的態度,總讓她覺得怪異,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好。
她很困惑,本想問一問娘娘,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不妥,張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隻是大致說了一下泠良的傷勢,然後便代憑香去找了人,離開了。她還是得先好好想想,再去看看泠良到底是個什麽反應。
憑香蹙眉:“泠知怎麽怪怪的?”
肖則盼想了一想,道:“泠良挨了刑,泠知素來與她親近,心裏不好受也是正常……你去端上藥,隨本宮去看看泠良。”
房間裏很幹淨,和她跳脫的性子不同,東西放的十分整齊,泠良靠坐在床上,眼睛無神地盯著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泠良,娘娘來看你了。”憑香淺笑著把手裏藥碗擱在床邊的小櫃上,“你可好受些了?”
泠良身子一僵,回神之後動作幅度極大的下床,憑香連忙把她攔住,肖則盼也走過去拖了她一把,溫聲道:“不用下來了,還傷著呢。”
這話聽在泠良的耳朵裏就不知道有多刺耳了,她執意要下床,憑香也拗不過她,隻好隨她去了,最後將人扶到椅子上坐著,才勉強算是鬧騰結束了。
“奴婢沒有大礙,娘娘早些回去吧,這兒血腥氣重,怕衝撞娘娘鳳體。”
這會兒憑香也聽出不對來,她有些不悅地看著泠良,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不是存心膈應人麽。
肖則盼坐在另外一邊的椅子上,聽到這話愣住了,竟是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她沒想到會見到這個模樣的泠良,或者是泠良此刻麵對她的模樣。
肖則盼的走神讓泠良微惱,她深怕傷人不夠深,又補上一刀:“奴婢嘴笨不會說話,還望娘娘不計較。”
憑香一股氣血湧上頭頂,氣急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她與泠良也算親近,而且她又受了這麽重的傷,自己也不忍開口指責她。但就算是這樣,以這種口氣跟娘娘說話,又算是什麽意思!
“泠良,委屈你了。”肖則盼緩緩站起身來,她側著頭看沒合攏的窗的縫隙好久,久到憑香以為她說完了的時候,她又道,“不過,本宮認為這樣做沒有一點錯處。”
“你好好休息,憑香,我們回去吧。”
在肖則盼一腳踏入陽光裏的時候,泠良失控吼道:“娘娘,你變了!你真的變了!”明明以前還說過那樣的話,明明以前還不是這樣的,為什麽人會變成這樣冷漠的樣子!
隻是腳步頓了一頓,肖則盼沒有回頭,腳步平穩地離去。
無助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泠良咬住下唇,揮手打翻了放在手邊的茶盞,捂住臉俯下身抽泣。
“泠良,你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
剛才在門外,泠良說的那些話泠知一字不落的聽了下來,也許有她自己的理由在裏麵,但是這樣的話可以是任何人說,但是從泠良的嘴裏說出來就不可思議了。
泠良對娘娘的維護崇敬絕不比憑香少,是什麽讓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把頭慢慢抬起來,泠良睜著通紅的眼睛,邊哭邊笑:“娘娘以前不是這樣的,是她變了……上次我受刑之後她說如果她保不住我,她就陪我一起去死!可是現在呢,我被一鞭一鞭地抽,她就那樣坐在那裏看著,隻是看著!她變了!”
“她沒變!娘娘她就是這樣的人,一直都是。”泠知終於知道她在意什麽,隻是這次,她也覺得娘娘沒有錯,“泠良,即使上次,娘娘也說如果保不住你,事實是她能保住你,就像這次,她同樣不會保不住你。”
泠良哭著搖頭:“我不知道,我很難受,我那麽全心全意的服侍她,她就那樣無動於衷地坐在那裏,她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她慌張失措的模樣還是讓泠知心軟了,她走近了摸摸她的頭,輕聲道:“她沒有錯,泠良。她是主子我們是奴才,她有過很多很多的奴才,我們卻隻有她一個主子,不一樣的。”
要考慮的事情不一樣,如果不能擺正自己位置,這條路就算是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