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舊事深藏
展常笑肩膀受傷，秦玦特意允了他三天假靜養，單獨一個人的簡陋房間隻有輕微的翻書聲，異常落寞。
不是沒有人照顧他，是展常笑自己覺得有個人一直在身邊盯著不自在，特意將人趕出去，給自己一個清靜。翻過一頁紙時手指微感刺痛，抬起手指一道小小的傷口中間擠出一滴豔紅的血珠子。
他苦笑，大概像他這樣的人就該孤獨終老的。
天兒熱，門窗是關不住的。習武之人的耳朵不是蓋的，院子裏傳來的一點風聲，他都辨得清清楚楚。來的人數有些多，腳步聲紊亂不像是換班回來的侍衛。
而且腳步確實是在往自己這個方向靠近，來的人……該不會是皇後？！
原本懶散倚著床柱的他立即把腿從床沿上放下，端正坐好，手裏的書頁因為緊張被捏的皺了起來。
通傳聲這才響起來，肖則盼一進門，就看見展常笑如臨大敵的樣子。
她在展常笑行禮之前開口：“禮數就免了吧，畢竟展大人有傷在身。”繼續往前走，在離展常笑最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肖則盼自己到這全是男人的地方來本就於禮數不合，再不注意一些小細節怕是宮中私底下的流言要更加不堪了。不過，就算是這樣，她這一趟也是要來的。
“昨日皇上一來就把你的傷擱在一邊了，後來太醫可給你看過了，傷勢如何？”
展常笑硬梆梆答道：“回娘娘的話，太醫給屬下開了藥，按時服藥，靜養幾天便無大礙了。多謝娘娘掛心。”
肖則盼歎氣，她捧著自備的茶水道：“本宮有這麽可怕嗎？展大人不必緊張，兒時也是一起讀過書的，不用生分到這地步。”
即使她這樣說，心裏都是事兒的展常笑仍舊無法平常以待，他坐得筆直，眼睛盯著地麵：“是，娘娘。”
“算了，不強求你。”肖則盼慢悠悠打量起這簡單至極的房間，一張床一個書架兩把椅子一張案桌附帶一個小箱子，除此之外真的是什麽東西都沒有了。連個櫥櫃也沒有，頓時生出幾分家徒四壁的感慨來。
她問道：“展大人這兒怎麽隻餘這麽些東西，按照份例，也該有些其他的才是。”
展常笑放下手裏的書，解釋道：“是這樣的，屬下一個人住好些東西用不到，就分給了其餘的兵衛，他們十多人一間屋子有些東西沒地方放。”
“展大人還真是體恤下屬，隻是也別清苦了自己才好。”肖則盼多少也知道一點展常笑的性子，真正的一切從簡。這樣的人待在皇宮這方寸大的地方有些可惜，恐怕他自己，也是更向往遼遠的邊疆。
按理說，展常笑若想往邊境去，沒有人會阻止才是，怎麽會願意屈居在這裏。
肖則盼心裏想著，麵上卻不顯，她看展常笑木訥地點頭，心中頓悟一件事情，難怪他二十五六了還沒娶妻，其呆板程度比至少還會裝的秦玦有過之而無不及……
突然有些同情起秦玦這類不解風情的人，腦子裏有根弦被觸動，她眯起眼，該不會得忘也變成這副德行吧！
她站起身：“本宮不便久留，展大人好生休息，不用送了。”一定要製止得忘往這個方向發展！
展常笑停住自己抬起的腿，靜靜地站好，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把頭抬起來。
肖則盼乘著攆車讓抬攆的太監最快速的往鳳來宮走，入了夏她就徹底放棄了緩步行走，大汗淋漓的時候完全享受不到那種悠閑的意趣，隻是更加煩躁而已。
那邊秦玦聽聞肖則盼單獨去看了展常笑，未免多生枝節，特意讓人轉向去了侍衛房。
因為肖則盼沒有逗留，所以兩人在半道上碰到了。
就地停下，找了棵枝繁葉茂的大樹躲太陽，肖則盼撩起耳畔散落的一縷長發，笑道：“皇上，臣妾有分寸。”
“你可以讓朕陪你一起去。”秦玦蹙眉，真是的，非要自己去看一次不可。
肖則盼應下：“臣妾知道了，隻是昨天沒有好好感謝，今日一定要補上才行。”
秦玦拿她沒辦法，這個人不願意虧欠任何人，今天的探望應該隻是去觀察一下對方還少些什麽，一定有厚禮相還的。
“皇上，你說臣妾給他拿一些大家閨秀的畫卷會不會太唐突了？”她問的很認真也很實在，確實，現在的展常笑不缺功名利祿，隻缺一個……美嬌妻。
對於這個提議，秦玦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道：“這件事由你來做不合適，交給朕吧。等朕跟展衛尉商議好是哪家女兒，再交給你去說罷。”
兩人愉快的就這麽決定了，完全沒有顧及展常笑的想法。
這就叫賜婚。
“關於北上一事，都安排好了？”
肖則盼點頭：“一切妥當，請皇上放心。”隻是這次出行的情況，稍微怪異了一些罷了。
靜默一陣，兩人同時轉身，打著傘遮陽的陸以如一行人快步走來，神色慌張匆忙。
“皇上，臣妾……”陸以如一見到秦玦，眼裏慢慢滾出淚水，盈滿整個眼眶，情緒失控。
肖則盼往後退了一步，福身告退：“臣妾宮中還有未處理完的事務，先行告退。”等秦玦點頭，轉身上了步攆，對陸以如要說的話完全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興趣。
垂下紗簾的時候，憑香看見肖則盼小小的打了個哈欠，仿佛一切了然於胸。再回頭看皇上的表情，雖然不明顯，但是細看還是和娘娘同樣的意思。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陸貴妃……這麽好懂麽？
展常笑的手指餘下一條血痕，有些癢癢的，他用拇指磨蹭了一下。十多年前在他也還小的時候得知了那件事，他就無法正常與肖則盼姐弟相處了。
仔細看就可以發現，即使是與肖得忘相處，他的態度也是帶著小心翼翼的。
想起那個兒時總是怯生生拽著姐姐衣角的孩子，和肖則盼無時無刻不擋在肖得忘身前的表現，越發覺得自己身上背著的罪惡。
他能做的隻有補償了，尤其是在知道肖則盼的變化之後，還在那麽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