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會回來的
醒來的時候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隻是有點失力。說起來,那麽小一點,真的沒有什麽存在感。也還沒有來得及培養日漸加深的熟悉感,隻是被告知孩子沒保住的時候,她還是無法抑製胸口突入襲來的失落和哀傷。
安太醫在外邊跟木芙說話,中間夾雜著小孩子低低的抽泣聲。
大約是聽到了憑香說話的聲音,安太醫幾句結束了和木芙的對話,掀開紗簾走進來
先是給肖則盼把了脈,確認她的身體沒有什麽大恙,才低頭輕聲安慰她:“皇後娘娘放平心思,孩子遲早還會有的。現在先養好身子……”
憑香越過身份坐在肖則盼床邊,也道:“娘娘,您別太傷心了。”
平陽宮前殿。
皇太後正襟危坐,看著身邊挽著柔弱無依的淑妃的皇帝,嘲道:“哀家道是什麽風把皇上吹來了,看這樣子,不是東西南北風,而是枕邊風了!”
剛剛皇後流產,心裏憋著一股惱意的皇太後愈發看不上陸以如,體態豐盈偏作嬌柔之態,真是讓人厭煩。
陸以如靠在秦玦身上,一張俏臉漲的通紅。皇太後居然這麽想,簡直是對她的一種侮辱!若非皇上說要來這兒,她還不想來呢!
“母後誤會了,兒臣是聽說皇後被您叫來了平陽宮,這才帶著淑妃來看看,順便與皇後一道回去。”秦玦抽出胳膊,改攬住她的肩,輕輕拍著讓她放鬆。
皇太後心中一緊,又怕被他看出端倪,故意挑起爭端:“與皇後一道回去?隻可惜,皇後已經先一步離開了。再者,皇上要是讓皇後陪著淑妃,未免太失分寸。”
秦玦皺眉,皇後已經離開了?
正在這時,安太醫提著箱子在木芙的帶領下從一邊繞出,快出宮門口時被心不在焉的陸以如發現了。她扯扯秦玦衣袖,“皇上,往門外看。”
秦玦看去,雖隔著一段距離,還有不規矩往外戳出的樹枝遮擋視線,可是大大的藥箱標誌太明顯。所以秦玦不但認出這是太醫,而且知道這是經常給皇後看診的安太醫。
第一反應是肖則盼出事了,轉而又覺得可笑,安太醫怎麽就不能給其他人也診斷了?
既然奇怪,百思不如一問,秦玦當即讓福安將安太醫攔回來,他背對著皇太後,眼中閃過寒光。
皇太後又驚又怒,驚的是怕秦玦看出不好,怒的是秦玦略過她直接叫人,這表現對她豈不是沒有一絲信任和尊重!“皇上這是何意?哀家怎麽不明白!”
秦玦這時態度卻還算良好,他轉過身看著皇太後的眼睛:“兒臣沒有冒犯母後的意思,隻是想知道安太醫來這兒的目的。”
“他是太醫,除了治病還能有什麽目的,皇上多想了。不過是宮人身體不適請來的罷了。”
秦玦一笑,不再接話,冷下臉凝視走近的安太醫。
安太醫跪下,行了個大禮,聽到上方年輕天子不怒自威的聲音:“安太醫,你是來給誰看診的?”
竟是不讓他起來,要他跪著答話。安太醫手心出了點冷汗,不知道皇太後跟皇上怎麽說的,要是口風不一致,那就是欺君的大罪,皇太後又不會錯!
“怎麽不說話?”
安太醫心裏如同一隻小螞蟻撓著,不痛不癢又百般忐忑。他咽口口水,道:“臣一時想不出那宮人的名字。”算了,賭一賭吧!
秦玦邁開步子,繞著他走:“怎麽勞煩安太醫親自走這一趟?”區區一個宮人,能讓太醫院元老奔波?他不信。
謊言一旦開始,絕不是三兩句就能圓回來的。
“回皇上,這宮人的症狀頗有些意思,老臣特意過來看看。”安太醫低眉順眼,隻希望皇上問完話後立刻就讓他離開。心中想起那還在後麵寸步不離陪著皇後的小徒弟,心中有些憤恨,都是這小混賬,害他惹到這些麻煩事裏,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秦玦頓住,哦了一聲,若有所思。他突然一甩衣袖,發難道:“既是疑難雜症,那再讓其待在平陽宮對母後有害無益!來人呐,把人帶去太醫院,讓太醫們好生隔離起來。”
安太醫一顆心狂跳,不知說什麽好,他不敢看皇太後,怕被皇上抓住又拿出來作什麽文章。
淑妃也被秦玦忽然提高的音量嚇了一跳,有些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寂靜。
“木芙,去把人帶出來。”秦玦看著站在門邊大氣不敢出的木芙,嘴角微挑,點了她的名兒。
木芙心道哪裏有這個人,莫非將皇後帶出來押往太醫院?她要如何應答,就算找人頂包,若是皇上要查,那被發現還不是遲早的事情?倒不如說出事實真相,皇上已有淑妃,至於皇後那個……應不至於太過傷心。
打定主意,她準備開口,卻聽到皇太後一聲斥責:“皇上鬧夠了嗎?!”
秦玦抬眼,看他一直高傲的母後臉上的脆弱,心中訝然。
“是,哀家是瞞著你。你雖未必會傷心,但是確實有人暗地裏怕你知道了會難過。皇上,聽哀家一句勸。”皇太後坐直身子,手放鬆地搭在膝上,她的表情變的有些詭異,“你不會想知道的。”
為什麽會幫肖則盼隱瞞這件事呢?一是她與皇後同樣的心思,除非無可奈何,否則她也不樂見皇帝傷心;二是皇後對皇帝的那份心,隱約有些她當年的影子,憐憫肖則盼,也憐憫自己。
不過她也沒有必要為了這件事真的跟秦玦翻臉,因為帝王無情,誰說他們一定會傷心?
秦玦麵無表情,將皇太後從頭看到腳,然後道:“你怎麽知道朕不會想知道?朕可以自己決斷。”從兒時起,他自以為是的母後就沒少做這種事情。
不告訴,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錯誤的。可偏偏大多數人都覺得自己的決定才是正確的,原本可能沒有那麽嚴重的痛苦,被這一曲折放大,就變得不能承受。
禹州抽噎著道:“皇後娘娘,我說的話沒有做到,我沒有照顧好小寶寶……”
肖則盼終於有力氣坐起,她伸手摸摸這孩子的腦袋,“不是你的錯。”
“可是……可是……”禹州哭得多了,腦子懵懵的,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一個勁兒埋怨自己。
憑香沾濕了帕子給禹州擦臉,孩子就是孩子,還要娘娘反過來安慰他。小孩兒眼睛都哭腫了,她瞧著,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多心疼誰一些。
肖則盼看著憑香的動作,吃力地伸手按住額角,莞爾一笑。
“不要哭,本宮的孩子,即使夭亡也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