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萬事俱備(2)
皇上遇險身亡,這個消息不出一日就傳遍了平都的大街小巷,百姓做什麽事都會順口說一說,然後有些一知半解的人與身邊的人瞎編,道下一任皇帝會是哪一個。最離譜的說是皇上有三個孩子,其中次子最為出色,皇位怕是要交給次子了。殊不知皇上年輕長子都還未出世,何談什麽子虛烏有的次子。
隻要沒有兵亂,不加重賦稅,改朝換代對百姓而言又有什麽影響呢。
這亂起來的速度超出皇太後的估計,因著早有準備,她用布巾擦著眼睛,眼眶有些紅腫,穿戴好朝服,一身威嚴走上朝殿,看著珠簾垂下,百官進殿。
大太監宣朝之後,朝官行禮,站起後竟是鴉雀無聲,心中滿腹疑問糾結卻無從問起。
丞相眯著眼,看著垂手而立麵有哀戚的太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家在宮裏的女兒,若是皇上真的遭遇不測,她年紀輕輕就要常伴青燈古佛也與死了沒什麽區別。
禦史自白璃華被送進向明宮後,就不待見太尉。璃華有錯固然是事實,但是皇後的不留情麵也是實情。這會兒看了他如此失意的模樣,心內暗笑,總算一解當時之氣。
眾臣不語,皇太後亦是一言不發,氣氛沉默至尷尬。丞相無奈,隻好出列,道:“啟稟太後,臣等與街頭巷尾聽得……”他頓一頓,整理一下措辭:“雖市井流言不可信,但事關重大,臣等懇請太後解惑。”
祁安王低著頭,嘴角抿地筆直,靜聽太後之言。
皇太後以帕掩唇咳了幾聲,珠簾之後模模糊糊看不分明,隻瞧見一個人影晃動,左右來去,忙亂的很。許久才聽到皇太後略微艱澀的聲音:“此次狩獵皇上未歸,當時告知眾卿為皇上不曾盡興因此多滯留些時日……然皇上為奸人所害墜崖才是實情。”
朝堂小騷動起來,消息最不靈通的也終於知道了事實真相,早已探出端倪地便與身邊之人私語自己的猜測。有人的心提起,有人的心沉下。
“昨日太尉收到消息,說是在……在一處洞穴之中,找到了皇上貼身之物與……”皇太後似是說不下去,又咳了幾聲,揚手道:“太尉接著說罷,哀家實在……”聲音嘶啞,悲傷真切。
太尉仍是低著頭,答了是後,續了皇太後的話。“那洞穴之中有一凶猛野獸,周邊餘有人骨。皇後所在,仍未尋到。”
這話說的隱晦,沒有直言皇上是遭了野獸之害,又加不知皇後所蹤,隱隱約約都指向那具人骨便是天子。
說完他兩腿一彎就跪了下去,磕頭痛哭:“微臣相信皇上無恙,也相信皇後無恙!”話雖如此說,可這幅樣子,分明是心中信了的表現。
皇太後像是忍不下去,起身欲走。剛站起身,大太監拖了個調子“散——”朝字也還沒有出來,就有一個官員走出,匆忙跪下,高喊有事要奏。
皇太後的手指動了一下,眸中含著冷光,停住身子,說道:“哀家心氣不順,今日就到這裏,有何本奏先與太尉丞相商議。”說罷又要離去。
那人也不顧皇太後懿旨跪伏於地,大喊著:“微臣懇請太後定下新皇,以保朝綱不亂,穩定民心。”
宛如一顆石子砸進一片平靜的湖裏,泛起大片的漣漪,整個朝堂上都炸開了鍋,議論聲一浪高過一浪。
“皇帝未死,何來新皇!胡言亂語,荒謬至極!愛卿的腦袋是不想要了嗎?!”皇太後氣急,聲音都在發抖,幾乎要掀了簾子走下來與其當麵瞪視。
那人的膽子不知從何而來,語言恭敬但態度處處頂撞:“還請太後節哀!望太後定下新皇,以保朝綱不亂,穩定民心。”
因為有人開了頭,有陸陸續續自下方隊列中步出一些人,一同跪下,重複喊道。氣氛一時變得極其僵硬。
皇太後冷哼:“依哀家看,就是因為你朝綱才會不穩,民心才會大亂!把他給哀家拖出去,杖一百!”
丞相忙道:“太後不可,張大人基於國事,為國而憂,為民而謀。雖態度失儀立場卻無不妥,太後三思。”
一時間朝堂上除了太後竟無一人還站著,大殿雄偉梁柱極高,穿堂微風掠過,襯得皇太後身形消瘦,氣質孤冷。她一字一句說的極緩慢:“哦?既然如此,依張大人之見,這新帝推誰為妥?”
張著硬著脖子,頭頭是道分析起來:“先皇在位之時,除了已故的大皇子,便以二皇子與四皇子才學最佳。四皇子為人良善沉穩,可為帝;二皇子果敢明瑞,可為帝。六皇子文采雖差些,不過有韜略雄心,也可稱帝。但如今危急,歹毒之人在暗我等在明,為穩定局勢,當就近為佳。幸而二皇子因病耽擱在京,因此臣以為,立祁安王最佳。”
秦昭跪行幾步:“啟稟太後,臣有小謀卻無大才,張大人所言不實。”
這般作態,若是皇上墜崖不是意外,倒還有幾分感人可信。可這本就是一出計中計,太後明了誰是捕蟬的螳螂,心下厭惡,又有感傷,當初因為他與長子年紀相仿,她對他也甚為疼寵,不想落得今日下場,真是可笑可悲!
“眾卿以為如何?”
眾人交頭接耳一番後,最先出列的跪下的幾人紛紛抬頭。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將那些人看了個清楚,各個記下。皇太後指了丞相,逼他表態:“丞相如何想?”
丞相頭痛,直起身拱手:“回稟太後,臣以為此事不急,可稍延幾日等事實確鑿再行討論。”
“禦史呢?以為如何?”挨個兒指過去,皇太後是誰也不想放過了。
禦史偷偷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不小心瞥到祁安王,心裏顫了顫,這要是站錯了隊那就不隻是一個人掉腦袋的問題。他低下頭:“微臣與丞相的想法出入不大。臣以為可先設一個輔政王,若皇上尋回,再作廢不晚。”
這話看似中立其實並不討喜,雖無得罪但左右逢源太過明顯了。
“太尉的意思是?”
太尉重重一拜:“臣待皇上歸來。”
皇太後擲袖,“此事延後再議,退朝!”目的已經達到,剩下的隻要皇上一回,一個個仔細清算。
“太後留步,此事重大,臣等也是以防萬一。不如太後先口授新帝繼位,登基之事再談。”張大人像是把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豁出去一切不管不顧,硬是要與皇太後叫板了。
她怒極反笑,扔了手裏的念珠,走下高堂,站在台階上,眼神輕蔑:“天子之事豈容兒戲?我溱國的皇帝向來名正言順,如此草率不得大統,要哀家如何依你所言?迫切如此,哀家難免覺得張大人別有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