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萬事俱備(1)
一隻雄勁的蒼鷹倒立插下,下一刻揮翅劃向天際,不見所蹤。
太尉展開手中紙條,看了一眼,蒼老幹枯的手指顫顫發抖。將紙條揉成團正欲丟掉,轉念一想又把它展開來折好,收入懷中。快走出書房,遇見經過中庭的管家,急忙招手:“老劉,備馬,我要進宮。”
劉管家見他驚喜迫切的樣子,心中猜是小姐那兒有了好消息,看他還穿著黑衫白褂練武打扮,上前道:“恭喜老爺,隻是老爺這身衣裳不得體,您去換一身,我這就去讓人備馬。”
低頭一看,太尉笑著拍拍自己的腦袋:“糊塗了!我這就去,老劉你也快一點。”轉身就往臥房跑去,還帶上以些功夫。
劉管家歎口氣,眼裏也是含著笑,疾步往外走去,老爺這麽趕著,自己可不能落後啊。
平陽宮。
又一次打發掉百折不撓的祁安王,皇太後有些頭疼,很難靜下心來念經祈求佛祖庇佑。她雙手合十,朝著敞開的殿門微微前傾了一下身子。“弟子煩躁心有不誠,還望佛祖諒解,等我兒平安歸來,一定擺上一桌好供。”
木芙低著頭小跑進來,膝蓋一曲:“太後娘娘,太尉求見。”
皇太後睜大眼睛,一把攥緊腕上的佛珠:“快請。”
木芙領命而去,太尉隨之踏進殿門,行禮後又上前幾步,皇太後心領,示以眼色,陪伴在側的孤荷靜靜退下。
殿門一合上,光線一下子暗淡下來,四周的器物跟著模糊不清,邊界極淺。
“太後,這是小兒傳來的消息,還請過目。”太尉從懷中掏出有些皺的紙,往上遞給太後。見她神色忐忑,便輕聲道:“是好消息。”
皇太後一顆懸高的心稍微放下一些,打開折得四方的紙。紙上內容不多,不過二三行小字,傳遞的卻是天大的喜訊。她一字一句看到極其仔細,反複看了幾遍終於確認,心放下的那一刻她身子一軟,重重靠在椅背上,手捂住胸口:“福大命大,我兒福壽齊天。”眸中濕潤竟似要掉下淚來。
太尉也不去打擾他,他自己也還沉浸在自家女兒沒事的喜悅中回不來呢。直到皇太後收好紙條,重複了紙條上的最後一句話:“以悲色示人……這話何意?”
太尉拱手,壓低聲音:“依臣之見,皇上是要肅清朝廷,誘出設計之人。”
皇太後垂眸,爾後點頭:“哀家知道了,皇上明日便能回了,這一日功夫……若是那人沉得住性子可……”
“皇上定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想必是另有打算。我等隻要配合著皇上即可。太後也不必多想,您這幾日憔悴不少,要是給皇上看到該心疼了。既知皇上無恙,還請太後放寬心。”太尉答道,眼中隻是誠摯的關心。
她點點頭,“太尉辛苦了,等皇上回宮定有重賞。”
太尉一愣,繼而苦笑:“老臣隻要小女平安歸來就足夠了。設計之人不明,太後獨在深宮,多加小心。微臣告退。”雙膝下跪行了個大禮。
“太尉也要保重自身。退下吧。”皇太後揮手,待他離去,將那紙條丟入燭火之中焚盡,不多一會兒宮殿中就傳出了幽幽咽咽的哭聲傳出。
丘懷宮裏也彌散著一種悲切的氣息,宮人們來來回回都低著頭,輕手輕腳的。
佩兒用巾帕擦拭著淑妃額頭滲出的汗珠,看看坐在一旁八風不動一派沉靜的冷竹,不由問道:“你說主子為什麽想這麽多呢?”
將手指豎道唇間,冷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往外走去。
佩兒給淑妃掖好被角,把巾帕放到水盆裏,輕輕跟著出去了,合上門時發出了細微的“吱呀”聲。
“我與你說過幾次,有些話你可以私下對我說,但不能當著人麵講。”冷竹眼神嚴肅,皺眉看著她。
佩兒有些不在意,直道:“她不是睡著了嗎?哪裏聽得咱們講了些什麽。”她拉過自己的頭發,放在手心裏一圈一圈繞著把玩。
“你知道她是醒著還是睡著?再不注意下次可沒有之前那樣的運氣了,你不想活別拉著我一起。”若非一宮相處,她根本不願意與這種人多相處,不知輕重。
“好吧好吧,我下次一定注意。冷竹,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娘娘她為什麽總是想的那麽多?有些事情明明跟她沒有關係,可她繞來繞去最後總是能總結到自己身上……這是為什麽呀,要是她不想這麽多你我的日子可好過多了。”
冷竹心內嗤笑,麵上卻道:“你我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嗎?娘娘性子好從來不打罵我們這些當奴才的,賞銀也比其他宮的要多,遇見這樣的主子已是你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佩兒走幾步,回頭哼一聲:“我才不信你心裏不嫌她煩。”
冷竹微微笑了:“你忘了,娘娘多數是找你訴說心事。”這個主子不設計他人,心腸好沒什麽脾氣,現在又懷有龍種,比之在皇後手下也差不多少了。
被這一句一噎,佩兒發現自己找不出可以反駁她的話,不過她還是嘟囔著:“反正我覺得遲早有一天,我們的好日子會變成壞日子的。”
消息傳得飛快,凡在宮裏布了眼線的差不多都接到了消息,雖有早晚之差,內容相當一致。有人憂心有人高興,往昔在朝堂上大談國策的臣子們亂成了一鍋粥。
“消息屬實?”祁安王有些不相信,老鴉那兒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傳來,目前已經得到的消息並不太好,與皇帝的人交過幾次手已經折了好幾撥近百人了。
跪在下方的人獐頭鼠目,聲音尖細,不經意間還翹了一下蘭花指:“千真萬確。太後雖然極力壓抑,但是太尉前腳剛走皇太後宮裏就傳出了哭聲,這可不是巧合吧。即使太後身邊有人散布說是太後思念先皇所致,可你我知道……嗬嗬。”
祁安王也翹起唇角,“本王真的要好好謝謝公公,給本王帶來這麽好的一個消息。”
那公公連忙用袖子遮住控製不住的笑容,細聲細氣:“您說的哪裏話,咱家這麽做是應該的。”
“說吧,你想要什麽賞賜,隻要本王能給的,公公盡管開口。”祁安王一掀下擺,瀟灑落座。
“嗬嗬嗬,咱家沒有什麽別的心願,隻是先時被福安所欺,想……”戛然而止,其意不言而喻。
祁安王挑眉:“是嗎?那本王便如你所願。”手掌往上抬了一下,一個黑衣人悄悄從暗處走出。
公公欣喜若狂,直起身子正準備大拜,心窩子一涼,低頭看去一把刀釘入自己的身體,刀尖還滴著自己的血。疼痛劇烈襲來,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出最後的話就倒地不起。
祁安王嫌棄地揮手:“拖走。這麽個消息也敢跟本王獅子大開口?什麽東西!”
那黑衣人敲了幾下房門,又重新沒入黑暗。
一群奴才有序進來,抬屍體換毛毯擦地焚香,一小會兒的功夫室內已經恢複原樣,完全看不出來這裏剛剛死過人。
“你說,本王要不要再等等呢?”祁安王對著那處陰影,自然得意地笑道。
“主子若是覺得之前所為沒有留下把柄,皇上也看不出破綻,那就再等等。若是主子不夠自信,那就趁現在動手!”那人陰測測的聲音傳來,帶著極能煽動人心的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