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悄然改變
天際微白,四周的景物看的朦朦朧朧。高翹的飛簷遮擋著視線,人向其靠近,有種被黑暗吞噬的感覺。這種情況下找人很是不便。
陸以如揉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定定神繼續尋找。手上的燈籠散發出的微黃的光在此刻一點作用也沒有,近的本來就能看到,遠的這麽一點光芒也達不到。
她也是一個人偷偷出來的,平陽宮本也就用不上她,見皇帝那樣一言不發的走出去她有些擔心,索性就悄悄退出來了,那宮裏正忙的人仰馬翻,也沒有人注意她。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自己平日裏常來的那棵大樹底下,心中一動。
皇上不會就在這上麵吧?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她放下燈籠手腳並用開始爬樹。撥開枝葉的一瞬間看到一個沉默的身影坐在那裏,她鬆了一口氣,總算找到了。
“嗨!”陸以如挑了個最沒有實際意義的開場白。
秦玦沒有理她,他現在心煩的很,不想說話。
陸以如癟癟嘴,眉頭皺起又鬆開,醞釀了一陣道:“在臣妾的家鄉,有這樣一種說法,人沒了會變成星子,在天上看著他的親人朋友。”她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說辭有哄小孩子的嫌疑,“這樣說可能有些講故事的成分在裏麵,但是,臣妾還是堅信,死去的人其實並沒有離開,我們發生的一切,開心與不開心他們都知道……”
她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小環天真無憂的臉再度浮上心頭,“他們一定希望自己的親人朋友開心的,所以,我們要開心一點。”
秦玦還是沒有做聲,一動不動坐在那裏,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逝者已矣,皇上。他們隻是換一種方式生活在了另一個環境裏,所以,不要那麽悲傷。”陸以如摸摸頭,她絞盡腦汁地想安慰人的話,“皇上,有很多人都很關心您,您這樣,會讓身邊的人擔心的。”
“人的一生中會迎來很多東西,當然也要送走很多,我們要接受……”
“你走吧,讓朕一個人呆一會兒。”秦玦的語氣很冷淡,還有壓抑極深的不耐煩。
陸以如噎了一下,好在她沒有聽出厭煩來,隻當他是悲傷過度。
近一個月的相處下來,陸以如與秦玦的接觸並不算少,對彼此的性格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在陸以如心目中,這個皇上真的很好相處,雖然話不多但是很有耐性,不像自己父皇那樣喜怒無常。自認為自己與他談的比較投機,兩人在某些方麵還是比較相似的。
她對秦玦有一定的好感在,雖然還談不上愛,但是秦玦在她心裏還是留下了一定的印記的。自從背井離鄉來到這裏,除了宮女太監,她接觸的最多的就是皇上了,心裏難免有些依賴這個人。
其實聽到這句話她有些傷心,自己費盡心思安慰她,卻得來這麽一個結局。她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這麽久還沒有被秦玦扔下去已經算很好了,要換了其他妃嬪,秦玦根本不會給她們開口的機會。
陸以如最後擔心地看了秦玦一眼,就悶悶不樂地下去,提著燈籠走了。
樹上的秦玦放鬆下來,把背靠在樹幹上,一條腿曲起搭在坐著的樹枝上。
自有記憶以來,他就沒有享受到過一絲父愛。他從小到大見到的都是一張嚴肅威嚴的臉,沒有半點溫情可言。相對的,他一天天長大,再也沒有生出對他的期盼來。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的父皇不會對自己有任何關心這一事實了。
就算關心,他也隻關心自己是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罷了。
要說這個男人的死給他帶來多大的傷痛那是不可能的,誰會對一個加起來相處的時間也沒幾天的 人抱有極大的哀思,即使這個人與自己血脈相連。不過感慨倒是有一堆,這才是他一個人出來的真正原因,他需要好好的梳理一下。
太上皇駕崩沒有給朝政帶來太大的影響,因為新帝登基也有一年了,該穩固的也差不多了。
喪事在皇太後主持肖則盼協助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平都百姓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起了白幡,以示沉痛。
宮內一片蕭索,太妃們被送往掩月庵,從此青燈古佛,不入紅塵。妃嬪宮女都收起豔麗的衣裳,換上顏色暗沉的衣服,絲毫不敢張揚。
皇太後處理完這些事情後,就宣布將後宮交給皇後,自己不再管了。偌大的平陽宮一下子冷清起來,皇太後整日待在佛堂裏,很少出來走動。
當秦玦在禦花園見到肖則盼的時候,他才發覺,自父皇葬入皇陵起,自己與她已經近半月沒見過麵了。這些日子他多是歇在承乾宮,偶爾回去淑妃那兒,就像是把這人完全忘記了似的。
走近她時聽到她在吩咐著什麽,然後身邊的宮女就發現了他的到來,恭恭敬敬行禮。
肖則盼轉過身,低頭福一福身,而後又對那小太監說了一句,看那小太監領命而去,才正視皇帝。
她氣色不錯,陽光照耀下膚色好看很多,不再白慘慘的令人一見就覺得病氣。
秦玦發現她變了不少,原本看起來有些懶散的眉目精神起來,舉手投足無一不是貴氣。她身上隱隱有了一股不容抗拒的強勢,原本就有些難以捉摸的眼神更甚以往。
“怎麽了?”肖則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幾日不見,莫不是不認得臣妾了?”
秦玦不接話,這一點倒是沒有變化。
“你很忙?”居然都沒有來看過朕一眼……
肖則盼一愣,“還可以……怎麽了?”她不覺得秦玦無緣無故會問這種問題,雖然這幾日她確實有些忙碌。自從皇太後將所有事情交給她以後,她才知道原來宮裏這麽多事情都歸皇後管,細到一個宮女的開支,都要她親自過目。
秦玦沉默了一會兒,覺得真正的原因有些別扭,還是沒有說出來:“問問罷了……”說完之後又為自己剛才滋生的那一點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惱怒,“朕問你答便是了。”
“……”肖則盼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隻感覺幾天不見秦玦變得無理取鬧了。
因為兩人從小相交,所以注定他們無法真正按照各自的身份相處,多少會有一點與別人沒有的自然親昵。
“……過來。”秦玦開口。
“哦。”肖則盼默默走過去,站在離他半臂左右的地方。
秦玦牽起她的手便往前走,走了一段距離又忍不住道:“你怎麽不問朕要去哪?”
肖則盼忍住笑意,裝出一副我很聽話的樣子,道:“不是皇上問了臣妾才能答麽?”
秦玦被她這句話堵了半天,最後才道:“閉嘴。”
當晚肖則盼被他翻來覆去的折騰時才深深後悔,自己不應該貪圖一時之快的。同時又有些鬱悶,對秦玦再度改觀,又一次告訴自己,這個秦玦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可以隨意欺壓的小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