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肖家父子
午膳過後，皇太後打發他們四處去逛逛，自己和住持說禪去了。肖則盼以頭暈不願意多接觸香火為由與他們分開，讓憑香扶著自己尋一僻靜之所躲清閑。秦玦無法，隻能帶著剩下的三個女人在這寺廟裏繼續走。
竇憐凡和肖則盼本就是平都人，所以這淨土寺即使說不上太熟悉但也不會太陌生。比較好奇的是沈歆蘭和林芙聲二人，雖然聽過這皇家寺廟的大名，可來還是沒有來過的。難得到這裏，她們兩人興致很高，撒著嬌讓皇帝帶著她們多看看，各個角落都不放過。
他們這一路可謂招搖，男子清俊不失威嚴，女子嬌美不失富麗。且女子聲調輕柔尾音婉轉，蓮步移動時微微撒開的裙擺無一不吸引人們的注目。一路上有不少男子羨慕咬牙，哀歎為何自己就沒有如此佳人環繞。偶有潑辣娘子會扯著自家夫君怒氣衝衝的離開，臨走前不忘暗罵一句……
一旁的小師父移開眼，撥弄幾下手中的串珠。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裏可是佛門清淨地。
秦玦心底很不耐煩，正思忖著要不要學習肖則盼讓她們自己逛去，就看見了前麵不遠處朝自己走來的肖家父子。
對麵走來的少年劍眉星目，頭發一絲不苟的束起，身穿玄色長衫，腳步平穩而有力。跟在他身後的是已經老邁的太尉，留著半長的胡子，兩鬢染霜，脊背卻依然挺的筆直，鐵血殺伐之氣絲毫不減。這兩個人和這平靜祥和的寺廟格格不入，在他們麵前似乎多了一條溝壑，將他們與這環境徹底分開。殺戮之氣過厚，連這號稱能容萬物能納百川的佛門都顯得不歡迎起來。
肖得忘走到秦玦麵前，露齒一笑，有些憨憨道：“十一爺也出來上香嗎？”因為秦玦排行十一，所以在外邊的時候，肖得忘便稱他十一爺。
太尉在後邊欠欠身子，眼神恭敬。“十一爺。”
秦玦點點頭，正好有個借口，轉身道：“憐凡帶著她們四處看看吧。”
竇憐凡懂事的行個禮，拉著另外兩個人離開。
三人踱步到一旁的槐樹下，肖得忘的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十一爺，我姐姐來了嗎？”
太尉在他一旁想製止他也來不及了，隻能狠狠給了他一記瞪眼，這沒出息的傻小子！
就是秦玦也微微笑了一下，肖得忘從小就這樣，黏肖則盼黏的慌，幾乎是半刻也離不了的。這次他們這麽長時間沒見，不是這種表現他反而會覺得奇怪。
肖得忘比肖則盼小兩歲，太尉夫人去的早，太尉有沒有太多空閑，幾乎是肖則盼拖著肖得忘長大的，兩人感情非常好。肖得忘的性子跟肖則盼完全不同，肖得忘率直的很，沒有肖則盼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是個簡單好相處的人。太尉有時候雖然氣他這樣的性格，但是從來沒有要求他改變，反而有意無意的在保護他的這種性子，畢竟這樣的人，也太難得了。
秦玦想起兒時他傻頭傻腦扯著肖則盼衣袖的樣子，便笑問：“得忘怎麽也想起來到這寺廟裏拜佛了？”
肖得忘皺皺眉頭，隨即笑了 ：“我給姐姐求了個平安符，聽說宮裏……”腿上一痛，肖得忘低頭一看，不滿道：“爹，你幹嘛踢我？！”
收回自己剛踹出去的腿，這呆兒子！太尉在心裏擦擦冷汗，頭一次為自己這麽放縱他後悔，這是能在皇上麵前說的話嗎？！
“無妨，得忘你繼續說。”秦玦不比太尉對肖得忘的了解少，以為兒時的相處，令他對肖得忘也親近不少，甚至有時候也是把他當弟弟照顧的。
得到兒子充滿了“你真是不可理喻”含義的一瞥，太尉真是打死他的心都有了，這個蠢貨真的是他兒子嗎？
肖得忘道：“宮……”一想不對不能這麽大聲，就壓低聲音湊近了秦玦，“宮裏不是危機重重嘛，我就來給姐姐求個平安符，但是我怕一個不夠，就把我爹也一起拉來了，兩份誠意加起來，應該有點作用了。”似乎是怕秦玦不高興，有補了一句，但似乎有邀功的嫌疑在裏麵，“當然啦，我也給你求了一個。”
秦玦真的是不知道跟他說什麽好了，拍拍他的肩膀，無奈道：“肖則盼大概在上麵的桃林裏，去找她吧。”
肖得忘一聽這個，立馬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個平安符，辨別了一下，又換了一個，匆匆遞給他，就興高采烈地往桃林去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太尉哭喪的臉。
太尉雙手作揖，微鞠一躬：“十一爺，犬子無狀……”
“他很好，肖則盼也希望他一直這樣。”秦玦擺手，望著他快速離去的背影說道。
既然正好碰到太尉，就順口與他商量一下北越的事。這一塊大疙瘩，不解決心裏便堵得慌。
肖得忘果然在桃林找到了他姐姐，他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像是受了無盡的委屈一般，想告訴他姐姐，他很想她。
山上的風總是挾著的寒氣的，冰冰涼涼觸碰著裸露在外的肌膚。桃花開得很豔，很繁盛，可以預見桃子掛滿枝頭的景象。不過人在這裏，就顯得冷冷清清的，寒風一吹就會消散不見了似的，讓人無端的害怕。
肖則盼背對著他，正與憑香並肩說著什麽。
肖得忘靠近她們，隻聽見他姐姐一貫溫和的聲音：“要是得忘在就好了……”他心內哽咽，低聲叫了一聲，“姐姐。”
身前的背影僵了一下，倒是憑香最先反應過來，欣喜地叫了一句“小公子”。肖則盼轉過身，看著幾個月未見的弟弟，他眸子黑亮，有淚花在閃動。不由笑了：“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丟不丟人。”
肖得忘猛的撲到她身上，像兒時一樣磨蹭她的肩膀，話語聲隱隱帶著哭腔：“姐姐，我好想你……”
摸摸他的後腦勺，肖則盼笑罵：“沒出息，都十五了，我還能照顧你一輩子不成。”把黏在她身上不肯下來的肖得忘往外推了推，肖得忘鬆開她之後，比比兩人的身高，又道：“都比我高小半個頭了，還撒嬌呢。”
肖得忘絲毫沒有自己已經長大了的自覺，反倒高興道：“見到姐姐高興嘛！姐姐，我又好多話要跟你說的……”停下來抓抓自己的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過我現在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憑香噗嗤一聲笑了，這小公子，簡直就是還沒斷奶的小娃娃。
“憑香你又笑話我……”肖得忘嘟囔，“不過今天本公子先不跟你計較了。姐姐，你在宮裏過的好不好？”他的眼神很擔憂，自家姐姐要在那種危險的地方待一輩子，他一想就連睡都睡不好了。
肖則盼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安心：“我很好，倒是你，怎麽精神這麽不好？早上不用太早起來練功，這會兒天還冷，多睡一會兒也無妨。要是爹罵你，你別理他就是了。”
所以說肖得忘是在他姐姐的溺愛下長大的，沒有成長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那還真是不容易。
“我可擔心你了，怕你在宮裏受委屈。”肖得忘的感情很純粹，到底是什麽原因就說什麽原因，不會支支吾吾，含糊其辭。
肖則盼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肖得忘不明所以委屈地小聲嚎了一下，“姐姐，你又打我。”
肖得忘挨打的次數不少，都是肖則盼下的手，就是連太尉也沒有打過他。男孩子，即使再怎麽聽話，也有調皮搗蛋的時候。肖則盼護著她唯一的弟弟，誰都不讓欺負，即使太尉打他一下也不行。不過要是肖得忘做了什麽太出格的事情，肖則盼下手是毫不手軟的，雖然這種情況發生的幾率真的是微乎其微。平時像這種不痛不癢的小打倒是經常的，那是因為肖則盼苦笑不得，除了打他一下不知道怎麽教訓他。
……
“還擔心我，你別讓我擔心就行了。”肖則盼意思意思隨便摸摸他的腦袋安撫他的情緒，“我不能一直照顧你，你以後會有自己的家室，會有跟現在完全不同的生活。”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得忘，你也是時候長大了。
肖得忘有些難過：“我知道，但是我還是不想離開你，為什麽爹要把你嫁出去……”
她有些無奈，微微歎了一口氣：“我也舍不得你，可是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即使你不想一件事情發生，但它最終還是發生了。麵對這些，你要接受它們，要往前看，不能固守在一個小格子裏麵。”
“那你開不開心？反正我不開心……”肖得忘有些執拗道，以後的生活裏沒有姐姐，那他受委屈了怎麽辦？
被風吹落的桃花瓣冷不防砸到肖得忘臉上，被他伸手抓住，然後煩躁地丟掉。
“有喜歡的姑娘了嗎？”肖則盼問。
肖得忘奇怪話題為什麽轉到這個地方，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搖頭：“沒有。”
溫柔地給他整整衣袖，肖則盼側著頭道：“多出去轉轉，別一直呆在府裏，找到喜歡的姑娘之後就進宮來，姐姐幫你看看。”
肖得忘有些臉紅：“姐姐幹嘛說這個，我還小呢。”
肖則盼笑笑沒有說話，拉著他帶他往寺廟走去：“走吧，姐姐帶你求一求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