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回 天下第一
絕對強敵面前,英雄也枉然,眼前已無路。
趙昀不由想起了烏江畔的楚霸王,想起了自己和羅天君對決時那悲歌慷慨的《垓下曲》:「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命運弄人,即便是蓋世無雙楚霸王,也不得不含恨自刎。
蒼天無情,即便是驚才絕艷李青蓮,也不得飲下苦酒,唱一聲「吾衰竟誰陳」。
可是趙昀並沒有放棄,他的手還握著他的劍,他的身體還嘗試著站立起來。
當紫微狠毒而得意的眼神凝注在臉龐,一團不滅的火焰卻在趙昀心中熊熊燃燒。
「我還沒有死!既然我還有一口氣,為什麼不能去打敗紫微?為什麼不能去救下海棠?為什麼要這麼軟弱的向命運服輸?
即便所有英雄都選擇了苦澀的敗果,選擇了含恨的低頭,可我是趙昀啊!
我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我有這許許多多的事情沒有完成。我還沒找到師兄,還沒救出凌夜來,還沒……
若我當真是勾聯上古秘聞,開啟昊天的命定之人,就絕不該如此輕易失敗。」
「我是趙昀!這一生他們沒有辜負我,就算拼盡所有,我也不允許自己辜負他們。」
去他的吾衰竟誰陳,去他的無力回天,我今天不要要救下淼姐姐,還要讓所有人都安然無恙的離開!
至極一點執念,就像無邊沙漠中一滴不起眼的水珠,卻偏在瞬間將整個沙漠變成芳草茵茵的桃花源。
顫顫巍巍的十個手指艱難的撐在地面上,趙昀抬起了沉重的身軀,毅然灑去那所謂失敗的一地血跡,慢慢的將威斗神劍劍尖對準了紫微,對準了在場的所有豪傑。
明明探查出趙昀真力衰竭,明明篤定趙昀只是做著毫無威脅的可笑舉動,紫微的目光卻不由的染上了一層憂慮。
他心底深處那驅逐不去的隱隱畏懼感就像雨後竹筍一般,野蠻的生長起來:「趙昀的不怕死,趙昀的無所畏懼,簡直比我還做的更加極致。就好像,世上已沒有一個人一樣事物能動搖這少年的心志。可笑我數十年風雨磨鍊,堅固道心竟還是被他創出裂痕。」
但越是如此,紫微越不能允許意外發生。為了萬無一失,他甚至不顧自己一代宗師的身份,沛然運使十成天元真氣,一招「道心千古」,向趙昀推出一道熾芒耀閃的金光。
趙昀心中明白,這一道金光的威力,足以讓自己徹徹底底的要陷入昏迷,人事不知。
「但趙昀,可不會讓你如願!」
趙昀於是舉劍,緩緩的劍鋒迎向了紫微的勁急威猛一擊。
趙昀這一劍,叫做月滿西樓。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當皎潔月光布滿整個西樓,是「同來望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的惋惜,是「扇裁月魄羞難掩,車走雷聲語未通」的苦澀,是「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的懸思。
但絕望痛苦之中,仍有一份希冀,一份等待,一份堅守,否則便不會獨登高樓,便不會在天涯路盡的時刻,還能望見這如水的月光。
當趙昀義無反顧的揮出威斗神劍,執著心念已完全無視敵人的強大,他只記得要履行心中的承諾。
「今天,誰都不能阻擋我!」
劍者,貴心也。哪怕是倉促使出,猶存破綻;哪怕是缺乏真氣,毫無勁道,趙昀這一招閃現至極劍意的「月滿西樓」,渾然天成,妙到顛毫,正是人間可遇而不可求的第一絕劍。
這一劍的威力,也許還比不上李青蓮親自使出的青蓮劍法,但卻終於完全脫去了李青蓮的影子,真正是趙昀自創一家的劍法。
望著威斗神劍緩緩的遞進,紫微還在輕笑著:「妖孽邪氛,總是遮不住正義道光。」
但只是一霎,紫微就笑不出來了。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眼中竟然只是一片耀目的白,那是一種他無法想象也無法形容的強大力量:「怎麼會?趙昀怎麼可能還有這樣的力量!」
他的呼吸瞬間停滯,他只奢望時間也能夠停滯,只希望自己還能有後悔的機會。
很可惜,他並沒有。
噗!
這一次的鮮血是從紫微口中吐出,而他尊貴的身體也在瞬間被那白光劃出無數道深深的血痕。
噗!噗!噗!
同一時間,在場數萬群雄竟是同時噴血,宛若血泉噴發,血海泛濫,整個凌雲觀都被染成了血色。
王亞聖、楚碧柔等各大掌門急忙運功護持住門人子弟,雖是保下眾人性命,但自身均是身受重創,吐血不止。至於那些修為略低的修神、金丹、元嬰修士卻要怪自己命運不好,還來不及討滅妖孽,就先已當場斃命。
邪公子再受重創,鮮血狂吐,倉促下先是驚詫一問:「葉楓,你怎麼沒受到衝擊?」他那張邪魅臉龐隨即蒼白無比,眼中的神采也是消失無蹤,喃喃嘆道:「好恐怖的一劍,絕世無雙!」
葉楓卻沒有趁機進攻,反是呆立當場,首次露出了不可思議而又心服口服的神情:「這一劍,當為天下第一!」
這流遍數萬群豪的白色劍光,卻偏偏沒有流到海棠夫人、胡晴、胡嵐和王月身上。
這無孔不入、威力無窮的一劍,居然還能夠精準的控制劍力,沒有傷及友方一人,這真正是天方夜譚、驚世駭俗。
這樣的一劍,本該是天上真仙所發,怎會出現在凡間?
這一刻,即便周圍屍橫遍地,即便身體百瘡千痕,倖存的群雄鴉雀無聲,獃滯的目光只望著那一個人,那一柄劍。
「叮,叮咚。」仙霧繚繞的空居山中,羅天君忽然吩咐道:「停了這《空山鳥語》,給本尊奏一曲《大風起》。」
二十個身著輕紗的妙曼女子不知天君何以心血來潮,竟突然要變換曲目。數十年來,這樣的事情也只有一次而已。但她們卻不敢多問,各按琵琶、瑤琴、玉笛、碧蕭、鈴鐺諸樂器,頓將清越出塵雅樂改奏成了躊躇滿志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