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落成
“哦,女學?”蕭康帝有些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底下的皇後,放下了手裏的折子,道:“你怎麽忽然想到要做這樣的事情?”
皇後美眸流轉,旋即明白了過來,道:“說來慚愧。臣妾身為六宮之主,但是卻後知後覺,近些日子仲愷那孩子說起來,臣妾才知道甄家姑娘甄婉婷的事情。甄婉婷雖然並無實質性的舉措,也是被人利用無心之失,隻是因為一點點的記恨,就險些對羌蕪國的郡主和雲溪郡主痛下殺手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恨。若是不遏製進城恒裏麵這般的風氣生長,隻怕日後更是恣意妄為。”
她微微抬頭,看向了皇帝。蕭康帝並沒有因為皇後說起來護國寺官道上的事情而動怒,始終都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所以,臣妾就想,與其讓各家小姐各自教習,倒不如大家都聚在一起,一來是阻止不好的風氣,而來也是增進姐妹之間的感情。痘痘書世家小姐終身皆是足不出戶,孤獨無依,也沒有個玩伴,實在是有些可惜。”皇後說罷,歎了口氣道:“臣妾也是過來人,自然能明白這種感情。所以懇請皇上準許。”
蕭康帝擺了擺手,王安便知趣地把茶盞端到了蕭康帝的手邊。蕭康帝輕啜飲了一口清茶,歎息道:“此事說起來,倒也不是為一個好主意。昨日文襄也與朕提過了,朕覺得很好。”
皇後心中便重重的鬆了口氣,好在豫王說與文襄公主聽,文襄公主還算是一個聰明人。自己先與皇帝說起來,之後皇後再來提就算是直接可以落成,讓皇帝下旨了。
“是你與文襄商議過的?”皇上好奇的詢問道。
皇後頷首,道:“不過是閑來無事想到的,恰好那日文襄也在,臣妾想著,臣妾已經年老色衰,也不曉得現在孩子們的想法。不若去問問文襄。誰知道這孩子到自己先跑過來跟皇上您說起來了。”
蕭康帝幹笑道:“她也不是跑過來邀功請賞的。還特意跟朕說了,是她母後的想法,自己隻是來跟朕提一提,先問問朕的想法。”
皇後心中便安定了不少,道:“文襄這孩子著實是懂事的很。皇上能讓這樣的孩子跟著臣妾,實在是臣妾的福氣。”
蕭康帝何嚐不知道皇後心裏想的是什麽,隻是他並不願意揭穿皇後的想法。隻是淡淡道:“此事朕準了,過些日子便著手讓京兆尹府在京城尋一塊好地方,讓世家小姐們都聚在一起。至於教習的女師,還請皇後煩心擬議份名單出來。”
皇後俯身大拜,道:“臣妾遵旨。”
蕭康帝點了點頭。再抬頭的時候,皇後已然離去。
傍晚,蕭康帝便去了謝貴妃出用晚膳。蕭康帝無意提起此事,謝貴妃便有些好奇道:“是女學嗎?”
“是,怎麽了?”
謝貴妃放下碗,拿起手邊的帕子抹了抹嘴,道:“沒什麽,皇後娘娘真是有心了。能有這樣為皇上分憂解難的皇後,真是皇上之幸,亦是大順之幸。”
蕭康帝不覺冷笑:“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道她打的是什麽主意嗎?隻是不願意拆穿她罷了。”
“此事著實是對京城裏麵的姑娘們有益處的,這便是最重要的。”謝貴妃笑吟吟地說道。
蕭康帝恩了一聲,“這倒是。不然朕也不會輕易答允她了。雨薇,你可有什麽想法嗎?”
謝貴妃微微思量,沉吟道:“恩,說到女學。若說是禮儀方麵,京城裏麵隻怕沒有太後娘娘身邊的臻沁嬤嬤更有資曆了。所以臣妾舉薦臻沁嬤嬤來擔任姑娘們的禮儀。”
“臻沁嬤嬤。”蕭康帝歎了口氣,道:“說起來,臻沁嬤嬤倒的確是個相當有資曆的人。想當年,朕還被她罵過沒規矩呢。”
謝貴妃便掩著嘴笑了笑,道:“看起來皇上當年也是調皮的不行呢。”
蕭康帝也不覺笑了起來,謝貴妃又掰著手指一個個數過去,“既然說到要教些特別的,那想必沒有人比衛陵侯的妹妹更合適了吧?我記得這孩子是叫……唔,季紅裙是麽?哎呀,皇上瞧啊,臣妾的記性真是有夠爛的。都已經記不清楚這些年輕人的名字了。當年臣妾剛剛見到那孩子的時候,還是一個躲在哥哥身後哭的小女孩呢。一轉眼也有十八了吧?”
“前些日子過了十八歲的生辰吧。”蕭康帝道:“倒是有人在朕麵前提了一筆。”
謝貴妃笑道:“是啊,這孩子都這麽大了。臣妾記得,她自小習武,是京城裏麵難得的武功高超的女孩子呢。”
“說到騎射,朕倒是想起來了晉安皇姐家裏的雲溪丫頭來了。這丫頭,平日裏調皮搗蛋,近些日子倒是安靜本分了不少。大病了一場,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倒是讓朕不怎麽習慣。”
謝貴妃笑道:“想來是長大了,人也要懂事了吧。”
蕭康帝笑笑道:“依朕看來,雲溪是有了喜歡的人了才是。女孩子嘛,平日裏看著一個勝過一個的調皮搗蛋,但是一旦是有了喜歡的心上人,那便是立刻要換一個模樣了。”
謝貴妃對於蘇雲溪與靖王的事情並非不知道,隻是她並不願意向蕭康帝直截了當地提起來此事。孩子們的事情,勢必還是要孩子們自己來解決才是。
蕭康帝伸了個懶腰,歎息了一聲道:“這麽多年了,京城裏麵的這些孩子,也給朕鬧出來了不少事情。朕也懶得管他們了,隻要不翻出天來,就隨他們鬧騰去吧。反正啊,這萬裏江山,終究還是他們的。”
謝貴妃亦是點頭,幽幽道:“是啊,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臣妾也老了。”
蕭康帝閉目養神,輕聲詢問道:“太後她……最近好些了嗎?”
提及太後,謝貴妃的心中陡然一陣抽|搐,像是忽然被什麽東西壓製住了一般,許久都難以呼吸。
“雨薇?”蕭康帝輕聲叫了一聲。
謝貴妃方才回過神來,勉強笑道:“太後娘娘……最近還是不太好。”
豈止是不太好?
自從重陽宴過去後,太後便一病不起。這麽多年了,皇上與太後一直不和,這或許是原因之一。但是謝貴妃卻明白,更深層次的原因並非是皇帝,而是顏家。
顏家之慘案,至始至終都是這些未亡人心中的一塊永遠都去不掉的傷疤。
剪不斷,去不掉,忘不記。而且那些如山般逐漸積累起來的負罪感,會想大山一樣一直壓在心頭,逐漸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她自己都況且如此,又何苦年老體衰的皇太後呢?
她早已經不如從前般健康,隻是一直都在強撐著罷了。
又能撐多久呢?
誰也不知道。
皇帝也沉默了許久,似乎他也在猶豫該如何回應謝貴妃。兩個人便就這麽沉默著,彼此都不說話,各懷心事。
“雨薇,答應朕一件事情。”皇帝沉默了許久,忽然伸手握住了謝貴妃的手,低聲說道。
謝貴妃心中一動,便點了點頭道:“皇上請說。”
蕭康帝見她似乎有些緊張,便露出了釋然的微笑:“也沒有什麽事情,你也不必這麽緊張。朕隻是想要讓你代替朕好好的照顧皇太後而已。至少……讓她稍微舒服一點吧,不要到頭來,病榻前卻是連個人都沒有。”
謝貴妃點了點頭,鄭重其事道:“皇上請放心,臣妾必定一如既往地照顧太後娘娘,視如己母一般。”
皇帝聞言便安心地點了點頭。
入冬後,宮裏便一片蕭索景象。本來便肅穆的宮牆,此刻配上天上鉛色的雲,更顯得格外陰沉。
謝貴妃依舊披上了大氅,她身子弱,方才入冬便已經在屋子裏生起了地龍。此刻出門去太後那裏,更是穿戴整齊,帶上了手爐。
到了宮門口,恰見臻沁嬤嬤正在院子裏灑掃,便道:“怎麽今日嬤嬤自己來灑掃?其他丫頭都去哪裏了?”
臻沁嬤嬤見謝貴妃又準時來了,不覺對她和藹地笑了笑,欠了欠身道:“奴婢老了,若是再不做點活,隻怕再往後就侍候不動太後娘娘了。”
“太後今日好些了嗎?”謝貴妃壓低了聲音詢問道。
臻沁嬤嬤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
謝貴妃點了點頭,道:“說實在的,本宮今日是來找嬤嬤您的?”
“找老奴?”
謝貴妃頷首,道:“皇上在京城裏麵舉辦女學,說起來教習禮儀,您是最合適不過的,亦是這全天下最有聲望的嬤嬤。所以本宮想要請嬤嬤您去女學……”
“娘娘,請恕奴婢不能從命。”
謝貴妃怎麽樣也沒有想到,臻沁嬤嬤居然就這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究竟是為何?”
臻沁嬤嬤朝著謝貴妃一禮,道:“奴婢早已經明白,奴婢已經年老,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剩下的日子,奴婢隻想要陪在太後娘娘身邊。您也知道,或許太後娘娘時日無多,所以奴婢就更是不能離開。等到太後娘娘哪日西去,奴婢也必當追隨太後娘娘而去。還請貴妃娘娘諒解。”
謝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