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烙印(95)惻隱
平壩村緊鄰縣城,是洛平少有的河谷平窪地帶,土地肥沃,出產的各種優質蔬菜。長期以來承擔著為縣城居民提供蔬菜供給的任務,被稱為洛平的菜籃子,這裡出產的香芹遠近聞名……
五河村有漁業養殖的傳統,而且這個村在平壩的下游,距縣城不到兩公里,地理位置非常好。張德民知道,一旦經開區的兩個工業園啟動,對副食,特別是畜牧和魚類的需求是非常大的。張德民在考察五河村的時候,發現那裡有很多窪地。當地村幹部說這些窪地以前是堰塘,割尾巴的年代被填埋了。張德民當時還詢問能不能再恢復成魚塘,答案是肯定的。張德民想到如果這些窪地全部恢復為魚塘,完全可以為洛平甚至洛北地區提供魚類產品的供應!
麒麟村地理位置稍偏,這個村基本處于山坡地帶。山林茂密,植被豐富。幾十年前這裡就有養殖牛羊的傳統,這裡的黃牛由於完全放養,牛性特別兇猛,肉質更加結實、纖維細嫩、水分低、柔軟爽脆,特別適合運動員食用……
清河村緊鄰麒麟村,有著種植各類瓜果的傳統,這裡出產的麒麟梨味美汁多,甜中帶酸,營養豐富,含有多種維生素和纖維素,梨樹更是屬於罕見的常綠植物,……
回到辦公室,張德民將今天了解到的幾個村的情況進行了梳理和匯總,然後拿出那篇為雷華林起草的發言稿。沉思了一會兒,把今天了解到的幾個村的物產歸納為平壩菜、五河魚、麒麟牛、清河梨,再將這些特色寫進了發言稿里。寫完后,張德民又仔細看了看,這四項特色加入后,通篇文稿就顯得「肉頭感」十足了……
雷華林的發言文稿完成後,張德民又拿出洛平經濟建設實施細則,將幾個特色村的物產資源以備註的形式加了進去。
第二天早上,張德民鍛煉后回到宿舍,剛打了盆水準備進行閉氣練習,就看見苗媛媛走了過來。
「德民,今天我要去一趟洛城。」苗媛媛眼神有些遊離。
「怎麼啦?」看著情緒不高的苗媛媛,張德民將手裡的毛巾扔進洗臉盆後走過來問道。
「沒事,我表姐到洛城來了,讓我去看看她。」說話時,苗媛媛的眼睛看著遠處。
「不對吧媛媛,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了。」張德民盯著苗媛媛。
「昨晚沒有睡好。」苗媛媛回過頭悠悠地說道。
「真的?」張德民抱住苗媛媛的雙肩,直視著苗媛媛的眼睛。
苗媛媛遲疑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四周,踮起腳尖飛快地在張德民臉上吻了一下,又忽地掙脫開張德民的雙手,「最遲明天下午回來!」苗媛媛邊走邊說道。
直到苗媛媛的背影消失不見,張德民才搖了搖頭,迴轉身子來到水池邊,吸了一口氣,將頭埋進臉盆的水中。
上班后,張德民拿著發言稿來到鄭平辦公室。鄭平迫不及待地接過稿子看了起來。
「德民,非常好!」大約一刻鐘后,鄭平看完文稿,「文稿基本貫徹了雷書記的意見,既有全局的規劃,又有建設的重點,還兼顧了均衡全縣發展的思路,嗯,不錯。」鄭平笑眯眯地看著張德民。
「這篇文稿離不開鄭主任的把關啊!」張德民笑道,「對了,鄭主任,離現場會越來越近了,西葫蘆鄉那邊我還有些擔心,想在現場會前蹲在那裡。」張德民看著鄭平。
「是啊,這次現場會地區領導和各縣的領導都要來,西葫蘆鄉那邊是重點……」鄭平沉吟了一下說到,「前天下班時雷書記還問起那邊的事,說實話,我對那邊也不怎麼放心,這回你去了我就可以安心了,呵呵。」鄭平看著張德民,「你去了之後,縣裡有事我會打電話給你!」
體制內的人都清楚,縣委辦主任這個角色就是縣委書記的心腹。別看很多時候縣委書記都坐在辦公室里或者出差開會,但並不代表縣委書記對下面的情況就一無所知,有些事恐怕比主管領導還清楚。這些都源自於縣委辦主任,可以說在某種情況下,縣委辦主任充當著縣委書記的耳朵和眼睛的作用。
出了鄭平的辦公室,張德民心想駱歆華出的主意真是不錯。從剛才鄭平的言語和態度中,張德民就能感受到這點。
早上九點多,張德民騎著那輛單車前往西葫蘆鄉。縣城到西葫蘆鄉的路面改擴建進展非常快,很多路段已經完工。擴建后的公路比以前寬了一倍多,雙向可以達到四車道。雖然路面還是碎石子鋪的,但經過壓路機的碾壓已經很平整了。張德民騎著自行車用了不到四十分鐘就到了西葫蘆鄉,換了是以前怎麼也得一個多小時。
進了辦公室,張德民剛脫下外套準備去秦邦凱那裡時,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張書記,張德民回頭一看,只見高桂芳怯生生的站在門口。
看著高桂芳,張德民不由想起那次到黨政辦打電話時,這個女人那副盛氣凌人狐假虎威的樣子。
張德民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招呼高桂芳進屋了。
「張書記……」高桂芳進門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以前都是我不懂事,還請您大人大量……」高桂芳邊說邊掏出手絹擦拭著眼睛,「都是那個魏主任,我呸,魏明國讓我給您使臉色上眼藥,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這些,嗚嗚……」高桂芳說著還真的眼淚巴拉巴拉起來,「還有那個柳一戰,那天說找我了解您的情況,就到了我家裡,結果,嗚嗚……」高桂芳哭的時候還刻意挺了一下胸前的那對高聳。
這個女人的確很漂亮,特別是身上那件鑲綴著淡黃色花朵的襯衫,將曼妙的身材襯得更加的凹凸……
可一想起這個女人那天和魏明國在辦公室干那事,而且居然在自己家裡和柳一戰……張德民就感到有些厭惡。
「高桂芳同志!」張德民乜了一眼抹著眼淚的高桂芳說道,「以前的事我都忘記了,再說你也沒有對我咋樣,是嗎?」張德民淡淡地說道。
「張……」高桂芳還想說什麼,剛張口就被張德民擺手制止。
「沒事了。」張德民說著走到門邊,「再說我是那麼小家子氣的人嗎,呵呵。」張德民打著哈哈道。
「張書記,我是真心請您原諒我的。」高桂芳止住哭泣,抬頭看著張德民。
「我原諒你了!」張德民知道如果他不說出這句話,高桂芳會一直糾纏的。
「張書記,那封舉報信是魏明國和柳鋼的主意!」高桂芳看著張德民,像是解釋又像是邀功一樣,「他們說縣裡這次不處理您,就把信寄到省里去。」
「寄到省里?」高桂芳的話讓張德民眉頭跳動了一下。
「謝謝你!」短暫沉思后,張德民看著高桂芳,「我要去秦書記那裡,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也不會放心裡去,回去工作吧!」張德民說完走出了辦公室。
高桂芳在這個時候找自己,有點獻媚的意思在裡面。一想到魏明國他們還想把舉報信沒事找事寄到省里,張德民難免心裡有些窩火……
秦邦凱辦公室門是緊鎖著的。張德民只好迴轉身。
本打算黨政辦了解一下鄉里現階段工作情況,但一想到剛才高桂芳剛才說魏明國的那番話,張德民就氣不打一處。
張德民打電話叫來了老秦頭。
「張書記……」老秦站在門口叫道。
「秦老師,快進來。」張德民連忙過來拉著老秦的手,「秦老師,還是叫我德民吧,親切些。」張德民笑著說道。
「這?」老秦看了看張德民,點了點頭。
坐下后,張德民問了一下這段時間鄉里的工作情況,老秦把他知道的說了一下,末了看著張德民。
「張書記,有一件事,不知道該說不該說?」老秦頭一副為難的樣子。
「老秦,跟我還有啥不能說的啊,呵呵。」張德民笑道。
「嗯。」老秦頭像下了好大決心似的,「前段時間,好像是四月底吧,茅飆村因為農業稅死了人!」
「死了人?」張德民本來靠著椅背的身子直了起來。
「茅飆村在咱鄉是最窮的村子,村民的口糧基本以包穀為主。上個月村幹部去一個農戶家裡收農業稅,這家祖孫三代七口人,住在山上。」說到這裡,老秦頭嘆了口氣,「全家七口人守著兩床破棉絮,家裡三個小孩子,大的兩個是女兒,一個兒子,因為超生,也罰了好多錢。」說到這裡老秦看了看張德民。
「這樣的家庭,我覺得只要是人,都會有同情心和惻隱心。可茅飆村的幹部也是一肚子委屈和無奈,上面把農業稅的徵收交給了他們,管你咋收,只要收齊就行……」
老秦的話讓張德民不由想起那天在石板子村錢林才說的那些話,農業稅難收?難收也得收!
「那家人交不出來咋辦?村社幹部就把那家兒子捆了起來帶回到村裡,結果家裡兩個老人受不了,半夜帶著兩個孩子跳崖了,其中還有一個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男孩,幸好大的女兒和她媽那天一起去了她姨媽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