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我們只能笑
簡單有些疲憊的拉開床邊的一把椅子坐下，頭仰著，闔上了眼眸。
這段日子以來，剛開始的傷心難過，到現在的疲憊心累，她真的很累……。
百書看著床邊疲憊不堪的簡單，微皺了眉頭，偏頭，從床頭柜上拿過一個蘋果，又打開抽屜，取出一把水果刀，一邊削皮，一邊出聲說著：
「簡單，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衛靈犀了……」
那天，那個眼神，那句話，他無地自容。
簡單連眼睛都沒睜，只是懶懶地出聲回應：「沒事，她現在就是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你理解一下。」
失去摯愛的人，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吧！
「我理解……」百書低著頭，輕聲回應著：「陸驚舟，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我好好照看衛靈犀，這是我欠他的，必須要做到……。」
簡單眉頭突然一皺，沒有出聲了。
衛靈犀說過一句話，在陸驚舟眼裡，兄弟，比妻子孩子，甚至是自己的性命都還要重要……。
也許，這不僅僅是對於陸驚舟來說是這樣的，對於向珩，甚至是每個有覺悟的軍人都是這樣吧！
就跟她之前冒著危險上高鐵一樣……。
她覺得，讓衛靈犀感到傷心難過的，多多少少是因為有一點這個緣故吧！
女人是種極其自私的生物，她們希望自己在另一半的心裡的位置是第一，顯然，陸驚舟這樣把自己的命不當一回事的，讓她傷心了，所以才會對百書說出那樣一句話……
不一會兒，百書抬腳，踢了一下身邊坐著的簡單。
簡單直起腰身，接過百書遞過來削好的蘋果，有些提不起勁的咬了一口，漫不經心的出聲問道：
「你後面怎麼個打算？」
「嗯……」百書有些支吾細聲：「我爸已經向部隊提交了退伍申請，後面傷好了之後，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心裡還惦記著衛靈犀，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現在他根本沒臉見衛靈犀，更加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去照顧到她……
簡單挑了眉梢，自然知道百書心裡的糾結和難受，一口咬下大半個蘋果，嘟囔不清的出聲說道：
「這還不簡單，你以後賺的錢啊！分一半給衛靈犀，好歹讓她倆生活無憂不是，至於其他的，你還真是幫不上什麼忙了……」
百書眉頭一皺，思索了一下，覺得這樣，好像也不錯，畢竟，他真的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
隨即，他伸手，把抽屜里的電話拿了出來，撥打了一個電話：
「喂，媽，你現在戶頭上能調動多少錢？」
「行，你先把六百萬打我賬戶上，後面再準備點，沒事，你別問那麼多，先掛了……。」
沒幾句話，百書掛斷了電話，看著簡單，出聲問道：「六百萬，少不少？」
簡單：「……。」
這傢伙，合著還是一個隱藏的富二代啊？
「你還是悠著點吧！這個節骨眼給人家送錢，人家能給你好臉色，給衛靈犀一點時間再說吧！」
百書沒有說話了。
簡單把那蘋果吃完了，將核扔進一旁的垃圾桶，站起身來，「你好好休息，估摸著沒個把星期你就能出院了，衛靈犀這邊我先看著，你好好康復，後面的事，再說。」
說完，轉身，作勢就要離開。
百書出聲叫住：「簡單。」
簡單頓步，回過頭來，百書這才繼續出聲問道：「隊長……辛西雅，來過嗎？」
簡單眉頭一皺，很快舒展，點頭應了一聲：「屍體下飛機的那天，來過。不過你放心，她沒事。」
百書這才稍稍放心的點了點頭，「你能幫我把隊長的父母安頓一下嗎？不管是送養老院還是其他……」
作為他們三個中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不管是陸驚舟的家屬，還是向珩的爸媽，他這個做兄弟的，都不能坐視不管。
簡單點頭應了一聲，繼續抬步，留給他一個背影，抬了抬手臂：「到時候直接把錢打到我的賬戶上。」
百書看著簡單的背影，輕挽了唇角，說了句謝謝。
房門關上，嘴角的笑意收斂，雙眸低垂著，看著自己身上的藍色被子，有些出神……
……
冬天的夜晚來的快，明天就是春節了，哪怕就是醫院，能出院的就出院，不能在醫院過這個年夜除夕，所以醫院倒是冷清了不少……
住院部三樓的空中花園，涼亭中，簡單穿著一身水藍的羽絨服，旁邊坐著一個穿著軍大衣的男人……
簡單低頭，手裡捧著一杯熱的咖啡，感受著手心的溫度，一雙眼眸出神冰冷：
「進展結果怎麼樣了？」
造成五名特種兵死亡，怎麼可以，這麼可能輕易罷休！
應南偏頭看了一眼簡單的側臉，低聲回應：「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不用管。」
簡單沒出聲了。
她知道，她沒有什麼立場和資格去過問這件事，而且，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找人家興師問罪就能解決的事兒……
良久，簡單繼續出聲說道：「我想進部隊。」
應南遲疑了一下，出聲回應：「目前部隊已經沒有女子小組，你要是想的話，可以考慮去武警特警組進行考核……」
簡單深吸了一口氣，趴在冰涼的桌子上，細弱的出聲說著：「可以讓我去帶帶新兵什麼的嗎？我可以接受考試……」
應南沒急著作聲了。
簡單輕闔了眼眸，淡淡的出聲：「軍長，每年犧牲的解放軍有多少？」
應南沉默著，沒有出聲回應。
其實，大部分的空陸海基本上屬於國家軍事儲備力量，在沒有戰事的情況下，除非是一種特戰小組才會出現任務中的傷亡，就像是疾風突擊隊一樣。
像一些其他的，可能在自然災害中才會見到他們的身影，倒是每年犧牲的警備人數不在少數……
其實不問，簡單心裡也知道。
良久，應南站起身來，「今天晚上，去我哪吃飯吧！」
簡單搖了搖頭，「百書衛靈犀他們都在這，我得陪著。」
「嗯，那我也陪你，想吃什麼？我出去買。」
簡單看著站在跟前高大的身影，輕挽了唇角，「餃子吧！」
應南跟著笑了笑，應了一聲：「好。」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沒走幾步，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頓步，猶豫了一下，轉過身來，出聲問道：
「你母親，她現在還好嗎？」
簡單眉頭一皺，隨即坐直了腰身，喝了一口溫熱的咖啡，出聲調侃道：「軍長，人家校長大人可是追了我媽三四十年了，您這排隊都排不上了，還是別想了吧！」
應南被簡單這麼一說，臉上頓時浮現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像是被說中了心思似的有些不悅：
「你這孩子，瞎說什麼，我就是突然想起來，好歹是媽，又是大過年的，隨口問句而已……」
簡單笑著點了點頭，也不戳破他：「是是是，是我多想了，您趕緊去吧！這大過年的，也不知道外面餐廳還有沒有開門的，我這還餓著肚子等著呢！」
應南這才順著台階，趕緊轉身，離開了花園。
簡單看著應南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唇角的弧度收斂，低頭看著咖啡杯上的英文，笑著身邊每個人的命運……
……
近半個多小時后，應南才提著倆大盒塑料袋回來，遞給了簡單一盒，將其中一盒遞到了衛靈犀病床旁的柜子上，隨即轉身，將其中一盒拿走，準備去給七樓明明能出院卻賴著不走的百書拿去一盒……
應南剛走不久，一身黑色風衣的顧玖走了進來，手裡也提著一些外賣盒……
簡單一口一個餃子，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見顧玖進來，連忙招呼：「趕得早不如趕得巧，趕緊，我爸買的餃子，我給你吃一個……」
顧玖上前，低頭張嘴，吃下簡單夾過來的餃子，隨即一言不發的把手裡的外賣放在桌子上，把裡面精緻打包的餐食拿了出來……
簡單一看，低頭看了看自個手裡塑料盒裡還剩下一半的餃子，想了想，夾了一個，一伸：
「顧玖，你再吃一個唄！這餃子可好吃了。」
顧玖聽話，張嘴，又吃了一個。
其實，談不上多好吃，皮厚，肉料也一般……
「你看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再吃一個吧！」
顧玖：「……」
就這樣，剩餘的八九個餃子，被簡單一口一個的，迅速就給喂完了。
就在簡單笑嘻嘻的準備動跟前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外賣時，一身軍大衣的應南進來了，簡單連忙出聲說道：
「爸，你看，我把餃子全部都吃完了！」
一旁正在喝水的顧玖餘光瞟了一眼像是個孩子似的等著求誇獎表揚似的簡單，唇角輕挽，沒有出聲戳破她的小調皮。
應南有些意外，沒有料想到簡單居然會有這麼大的食量，畢竟那一份，他都有點撐不下……
看來是真餓了。
應南沒著急作聲，只是把屬於他的那一份拆開，拿到簡單的跟前，從自個塑料盒裡撥了八九個餃子到簡單手裡的盒裡，一邊出聲說道：
「多吃點，吃這麼多，怎麼還瘦成這樣……。」
簡單：「……」
她怎麼覺得，有點故意呢？
當然，最終，簡單笑著把那些餃子，一口一個，又喂到了顧玖的嘴裡，硬是沒把他給撐著，自己開心的吃著美食……
病床上的衛靈犀出神地看著一旁桌子上吃得歡快的簡單，眼神有些複雜，突然莫名的出聲問道：
「你為什麼能永遠這麼開心快樂？」
簡單咀嚼的動作一頓，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衛靈犀，捧著外賣盒直接坐到了床邊，沒著急回答，夾了一塊肉，塞到了衛靈犀的嘴邊——
衛靈犀楞了一下，看著嘴邊的肉塊，遲疑著，終究還是張嘴，吃了進去……
簡單這才輕輕出聲回應道：「你知道我的，從小苦大的，要是我在悲觀點，可能真的活不到現在……」
小時候挨過餓，受過凍，就那樣都挺過來了。
後面又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即便如此，她依舊對上天保持著感恩……
「小靈犀，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悲傷難過，我們註定要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時間並不能磨滅所有，你如果不振作，只會讓活著的人再經歷一遍你的痛苦……」
這個世界上，至今為止，他們所受的苦難已經夠多了，承受不起其他了。
很多時候，我們只能笑。
「而且，一個人的情緒是最能傳染的，你能把你的悲傷分給我，我卻不能把我的難過傳遞給你。」
簡單輕輕的，溫柔的說完，伸手又夾了一塊蔬菜送到了衛靈犀的嘴邊——
衛靈犀鼻子猛的一酸，極力控制著自己的眼淚，把嘴裡還沒怎麼嚼的肉咽下去，張嘴，吃下了簡單筷尖上的蔬菜……
是的，每個人的生活苦難都是不易必然的。
她經受了家庭破碎，失去了她所謂的父母，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是陸驚舟的出現，給了她家的溫暖和愛的幸福。
她很依賴他，依賴他所給予的一切。
而現在，上天把這一切的幸福溫暖再次剝奪拿走了，她怎麼能不怨……
她有時候真的很羨慕簡單，她活的很好，活出了她一直想要的狀態。
她也有很努力的去學習，但做到，好難。
年夜除夕，電視里播放著春節晚會熟悉的主持人的聲音，一聲聲歡聲笑語從病房內傳來，衛靈犀就這樣躺在病床上看著簡單賣力的想要把快樂傳遞到每個人的心裡，嘴角牽引著，眼淚終究還是從眼角滑落……
病房外，百書背靠在門邊的牆壁上，半睜著眼眸，聽著病房內傳出的笑聲，輕挽唇瓣，眸中的光亮在打著轉兒……
隨後，百書收斂心緒，終究沒有敲門進去，轉身，朝著那過道盡頭走去——
……
烈士園。
烈士園的看守也放假了，大冬天，零下幾度，地上還有些白天落下的積雪沒化……。
只是一身單薄穿著的百書提了倆瓶啤酒，轉悠著，最終站在了幾個墓碑前……
他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張嘴咬開了其中一瓶啤酒蓋，倒在墓碑跟前，出聲說道：「桑林森，兄弟我來看你了。」
說完，偏頭看向他旁邊的一塊墓碑，直接把酒瓶一挪，一條線的掃了過去……
他記得，他們幾個上次來烈士園的時候，還玩笑著，要給自己預留一塊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