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沒有他，我活不了
他在當地的醫院進行急救，所以回來晚了……
原本他現在應該立即接受二次治療的，但他醒來后，執意要來這……
百書還穿著俄羅斯醫院的病號服，一張原本就白皙的臉此刻毫無血色，眼眶泛著紅，見病床上躺著的陸驚舟，最是珍貴的男兒淚滴落下來，眸中滿是愧疚虧欠……。
他推開身邊攙扶著他的護工，顫顫巍巍地拖著一隻病痛的腳走到床邊來，突然，撲通一聲，朝著床邊的衛靈犀跪了下來，低著頭，聲線沉重：
「對不起，他都是為了救我……」
如果不是他，陸驚舟自保脫身肯定不是問題的！
衛靈犀眸子一動，看著跪在身旁的百書，沉默著，良久，才細弱吐聲：「怎麼死的不是你？」
百書：「…。」
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子猛的扎了一下，疼的厲害。
他也希望，現在躺在床上醒不過來的人是他……
站在一旁的簡單有些複雜地看著趴在病床旁的衛靈犀，心中滿是悲涼和心痛。
她心痛衛靈犀的傷心甚至是絕望，悲痛衛靈犀現在的狀態如此的陌生，對身邊的任何人都充滿了攻擊性……
陸家的人看著跪在地上的百書，皆是一口深嘆。
他們不能怪罪百書，但…。
良久，百書低聲說著：「我欠陸驚舟的，將用這餘生來償還，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恕罪。」
「我不需要你恕罪和償還。」衛靈犀幽怨吐聲：「他把你，把兄弟看得比我和孩子甚至比自己的命都還要來的重要，你們這種自私的人，本身罪孽深重……」
話音還未落，身邊的簡單突然揪住衛靈犀的衣領，把她整個人拽了起來，伸手就是一巴掌——
「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簡單也不知道是怒的，還是其他，一雙眼睛通紅著，緊盯著眼前提不起一絲勁兒的衛靈犀。
衛靈犀的臉被打偏向一旁，臉上火辣的疼痛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偏頭，對上簡單的視線，輕顫了眸子，淚水溢了出來，情緒終究崩潰，沖著簡單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
「我說的不對嗎？他如果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他就不會躺在這！他就是個自私鬼，就是個人渣……」
話音未落，簡單伸手，將她緊緊的抱緊了懷裡，眼睛里的淚光在打轉，可嘴角卻上揚笑著：
「是，他是個自私鬼，是個人渣，最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他絕對是不負責任的。但，作為一個軍人，他是你的驕傲，你的榮譽。」
衛靈犀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了，抱著簡單，緊緊抱著，哭喊著：「我想讓他活著，簡單，我想他活著……。」
病房裡響徹著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妻子悲痛的歇斯底里，她的願望，在此刻，變得多麼奢侈，甚至是妄想。
……。
六個小時后，晚上八點多，DT軍區特種大隊。
停機場上，全軍區倆千多個士兵，全部自覺自發地站著筆直的軍姿，抬著頭，目視著前方，好似在等著什麼……
在隊伍最前面，五十多歲的應南一身筆挺的軍裝，身邊的簡單和顧玖也是站得筆直，直到一輛中型飛機機落坪，簡單的臉色，才終於有了動容。
幾個穿著白色的醫務兵率先出來，推著幾輛病床出來了……。
與此同時，全將士脫帽立正，抬手行軍禮，一雙雙堅定的眼睛，帶著對英雄的敬佩……
簡單再次紅了眼眶，淚水涌了出來，心痛到幾乎窒息——
三個小時后，軍醫院，停屍房。
一身黑色羽絨服的辛西雅滿頭大汗的跑到了停屍房的樓層，見到了過道上坐著的簡單，氣喘吁吁，放慢了腳步……。
「他……在哪？」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
簡單抬眸，看了一眼辛西雅，伸手，指了一個方向。
辛西雅順著簡單所指的停屍房，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
在門口時，步子好似有千斤重似的，她怎麼也不能前進半分了。
她請了一個多星期的假，本來還應該在家多待一天的，但沒想到會接到簡單的電話……
簡單看著門口遲遲沒有進去的身影，沉默了良久，才細聲說道：「辛西雅，他很喜歡你。」
只是這麼短短的一句話，卻足以讓辛西雅崩潰。
她強忍著淚水，鼓足了勇氣，轉動門把手，推門而入。
停屍房裡停著三具屍體，屍體上皆蓋著白布，可辛西雅卻有種直覺似的，絲毫不帶猶豫的走向了第三具屍體……
她伸手，卻赫然發現自己的手居然顫抖的厲害……
白布被揭開一個角，半張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眼前，辛西雅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無力的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是身後的簡單伸手扶住了她。
「八個，加上陸驚舟和向珩，死了五個。活著的那倆個隊員提交上來的報告說，向珩為了保他們，一個人拖住了對方十七個……」
致命傷是MP—413號輕型迫擊炮，致命部位是腹部，臉上是被炸彈的碎片所傷……。
讓簡單有些意外的是，辛西雅並沒有像衛靈犀那般心死絕望，她呼吸有些困難，大口大口喘著，一隻手抓著簡單的手臂，另外一隻手，去揭開了他身上蓋著的白布——
迫擊炮幾乎把他攔腰炸斷，腹部的窟窿極其的恐怖，當場死亡。
好在，醫生對他的腹部進行了簡單的縫合，又換上了白色的消毒服，這才沒有讓辛西雅看到越加的殘忍……
辛西雅就這樣站在床邊，傻傻地看著床上躺著的向珩，突然笑了笑，出聲說道：「簡單，幫我一個忙。」
「嗯。」簡單應了一聲。
「幫我做一個手術……。」
……。
第二天上午十點，向珩的爸媽家人都過來認領屍體了，停屍房又是一陣悲痛欲絕的哭聲——
直到第四天，屍體火化，部隊追加為烈士，授予功勳章和軍銜，幾乎整個DT軍區的將士都來了送葬……
烈士園，衛靈犀和辛西雅都沒有出現。
簡單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外套，身邊的顧玖打著一把傘，耳邊儘是哭喊抽泣和悲痛之氣。
簡單抬眸，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伸手，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裡，瞬間幻化成水。
從這天起，她開始討厭冬天了，尤其是雪。
……
當天下午三點多，簡單接到電話，衛靈犀失蹤了。
陸家的人再次忙了起來，這個關頭，生怕衛靈犀會作出什麼傻事來——
整個陸家的人都開始像是無頭蒼蠅似的找，簡單打了好多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她想了想，讓顧玖開車，去了1027部隊……。
簡單問了門崗，沒見到衛靈犀的來訪和登記，顧玖找了部隊的上級領導，發動士兵，幫忙一起尋找——
很快就有士兵來報，說衛靈犀在操場上……
簡單趕到的時候，衛靈犀正坐在單杠上，值得注意的是，衛靈犀自從部隊離開后的這幾年，有意留了長發，而現在，那一頭及腰長發，又變成了寸頭……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的時候。
簡單走了過去，抬眸看著衛靈犀那雙無神的眼睛，輕輕出聲：「衛靈犀，你在這幹什麼？」
衛靈犀動了動眸子，看著簡單，嘴角挽起一抹弧度：
「簡單，你知道嗎？我跟陸驚舟，就是在這第一次見面的。我很清楚的記得，我從單杠上摔了下來，他就站在我的眼前，說我是笨蛋，還把我當成了男生……。」
簡單笑了笑，「他才是大笨蛋，什麼眼神啊！」
衛靈犀沒出聲了。
簡單也沒作聲，身邊一干士兵就這麼陪著站著，不過片刻，肩頭便堆積了一些白色的雪跡。
良久，簡單終究還是伸手，出聲說道：「衛靈犀，下來，這冷。」
衛靈犀看著遞到她跟前來的手心，又是一笑，「沒有他，哪兒不冷？」
這話瞬間讓簡單的心為之一痛。
「他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別這樣好嗎？」
「他當然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帶著對他的想念和愛，一輩子就這麼難過折磨的活下去……」
簡單：「……」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旁觀者，永遠都無法切身體會和感受到當事人的痛到底是有多痛！
她現在的一切勸說，好似顯得太過無情，太過事不關己了。
最後，操場旁的士兵都散了，簡單陪著衛靈犀，顧玖陪著簡單，直到夜幕降臨，單杠上的衛靈犀直直的倒了下來……
從這天起，衛靈犀就病了，變得不愛說話，厭食，易怒暴躁，甚至發現過倆次自殺行為……
第三天後，顧玖回了濱城，簡單辭了醫院的工作，留了下來。
辛西雅在半個月後，就離開了C市，也辭掉了單位的工作，沒跟簡單說去哪裡，不過簡單最擔心的卻不是她，因為她知道，辛西雅有活下去的目的和慾望，而衛靈犀……
陸媽媽熬了一些雞湯，吹涼之後，送到了衛靈犀的嘴邊——
她偏頭，閉嘴不喝。
陸媽媽眼眶頓時濕了，幾乎乞求著出聲：「靈犀，媽媽求你了，你多多少少吃點好不好？媽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兒子，你不能讓之秋再失去他的媽媽啊！」
哪怕如此，衛靈犀的神色波瀾未動，一雙眼睛低垂著，依舊無神，毫無光彩。
身邊的簡單突然微眯了雙眸，一言不發的從陸媽媽手裡搶過那碗雞湯，一隻手禁錮著衛靈犀的臉頰，強迫著她喝了大半碗的雞湯……。
「唔唔——」
衛靈犀抓著簡單的手，反抗著。
她以前不是簡單的對手，現在虛弱的，更加毫無抵抗之力。
一旁的陸媽媽眼看著簡單的粗暴卻毫無辦法，只能無奈的替衛靈犀難過，替自己傷心……
一碗雞湯灌了大半碗，灑了少許，但總算是進了她的胃了。
一碗湯灌完，簡單把碗摔在地上，彎腰從地上撿起碎渣，將碎片扔到了趴在床邊乾嘔的衛靈犀身邊，冷著聲：
「不是要死嗎？動手吧！我們絕不攔著！」
這話一出口，陸媽媽急了，連忙站起身來，看著簡單，有些不悅：「簡單，你這幹什麼啊？還嫌不夠亂啊！」
話音一落，衛靈犀眼睛一亮，抓著那瓷片，尖銳的部分朝著自己的手腕，用力一劃……
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哎喲，我的姑奶奶啊！我求求你了，媽求求你了……」陸媽媽哽咽著，想要去搶衛靈犀手裡的瓷片。
簡單不但沒有幫她，反而還抓住了她的手，看著衛靈犀誓死的眼神，冷聲說道：「你是攔不住一個想死的人的，既然如此，那就成全她好了。」
「你這說得什麼混賬話？虧驚舟還把你當成自己妹妹……」
簡單沒有去理會陸媽媽，只是看著衛靈犀，繼續出聲：
「你死了，你兒子，陸驚舟他爸媽，難道不會重複你的悲痛？你罵陸驚舟不負責，那你自己呢？陸驚舟他到死都記掛著你們，心心念念想著孩子叫他一聲爸爸……」
話音還未落，衛靈犀抬頭，「那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如果死的是顧玖，你也能若無其事的活著嗎？」
「我能！」
簡單幾乎想都沒有都想，直接脫口而出。
「顧玖把我看的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他就算死，也希望我能好好活著，哪怕我活得悲痛，我也要努力的活著！」
衛靈犀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可是我做不到，簡單，我做不到……我好想他，我沒有一秒不在想他，沒有他，我活不下去……」
簡單偏過頭去，抬頭，剋制自己的情緒，隨即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一支手機，操作了一番，點開了一個聊天記錄的截圖，遞給了衛靈犀……
衛靈犀接過，看著，哭著，抱著手機，好似，就像是抱著什麼最珍愛的東西似的。
片刻，簡單從病房中出來，叫護士進去包紮一下，自己跑到樓道間去，想要靜靜——
樓梯間有男人在吸煙，簡單看了一眼，出聲說道：「能給我一根嗎？」
男人有些怪異的看了一眼簡單，但也沒有拒絕，給她點了一根……
簡單不會吸煙，只是吸一口，然後學著男人的樣子吐了出來。
她看著手裡的煙，有點搞不明白，男人為什麼會喜歡抽煙……
不一會兒，她走出樓梯間，把手裡吸了沒一半的煙扔進垃圾桶，坐電梯，去了另外一個病房。
……
百書躺在床上，看著簡單進來，遲疑了一下，出聲問道：「信息，給她看了？」
「嗯。」簡單應了一聲。
百書沒說話了。
其實，那些聊天記錄，是假的。
是簡單為了讓衛靈犀能振作起來，找百書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