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三年之約
傍晚。
西海關。
尹子辰一行人風塵僕僕趕來。
驛站的守衛剛想攔住尹子辰,他直接從腰間掏出了一塊鎏金腰牌。
守衛見狀,連忙跪了下去,「參見尹二公子!」
尹子辰沒有理會他們,直接進了驛站。
苜堯正從驛站裡面往外走,看見尹子辰,冷漠的容顏也浮現了一抹意外,「尹二公子,你怎麼來了?」這位尹二公子不是向來只理朝局之事,何事竟也有了興緻來邊境?
尹子辰的目光有些冷,「言絡呢?他在哪裡?」他並沒有率先去找暮絮鸞,而是直接問言絡在哪裡。
苜堯稍微愣了一下,也並沒有隱瞞,「公子在房間。」
「帶路。」尹子辰向來都是笑嘻嘻的臉色此刻並不是很好看,可以說是一片陰沉。
苜堯覺得尹子辰可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任何猶豫地帶著尹子辰去了言絡的院子。
房間裡面,言絡和風清持正在一起商量作戰對策。
尹子辰從外面走了進來,抿唇冷著臉上前,二話不說,上前對著言絡就是一拳。
言絡沒有料到尹子辰會如此,來不及躲開,硬生生地挨了一拳,絕美的流目中,眸色瞬間就冷了下來。
風清持微愣了一下,臉色也是一冷,有些陰沉。
「言絡,你混蛋!」尹子辰目光狠狠地看著言絡,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
言絡眯了眯眼睛,風華絕代的面容猶如覆上了一層寒霜,見尹子辰揮著拳頭還要過來,用手截住,沒有一絲溫度地開口,「尹子辰,你鬧夠了沒有?!」
尹子辰愣住,目光依舊盯著言絡,「我在鬧?」隨即一聲冷笑,「言絡,如果不是因為你,絮鸞在滄州待得好好的怎麼會趕來西海關?又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知道,這件事情不能怨言絡,可是,看見言絡他還是控制不住想教訓他一頓。
就算不怪言絡也和他有關係。
「鬧夠了就回去!」言絡伸手將唇角的血跡抹去,聲音寒冷如冰。尹子辰喜歡暮絮鸞,這件事情他一直都知道,所以,這一次,尹子辰對自己動手他不計較。
但是,容許第一次,絕對沒有第二次!
尹子辰死死地盯著言絡,半晌之後,裡面的怒火才漸漸消散,「我要帶絮鸞離開。」尹子辰的語氣,依舊不好。他千里迢迢趕來西海關,就是為了帶絮鸞離開。
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想清楚了,不管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後,他都要將她留在身邊,護她周全。
「這話你應該去問她的意見。」言絡的聲音淡淡。
尹子辰沒有說話,微微偏頭,便對上了風清持幽深如墨的目光,頓了一下,才想起來這一位的身份,滲然了片刻,「攝政王?」
「嗯哼?」風清持半眯起眼睛,神色危險,似笑非笑地看著尹子辰,「當著我的面打我的人,尹家小子,你膽子倒是挺大呵!」尤其是最好一個『呵』字,有些冷涼與危險。
尹子辰表情頓了一下,神色微僵,卻還是偏頭看了言絡一眼,然後又看向風清持,「攝政王,前塵事前世了,你現在應該喚我一聲表哥!」
「等你什麼時候能讓阿痕喚你一聲叔叔再對我說這句話!」
尹子辰:「……」
「苜堯,待他去暮絮鸞那裡。」言絡對著站在外面的人道。
尹子辰目光在言絡和風清持身上流轉了一圈,然後還是離開了房間。其實,關於風清持,他還是有挺多問題想問的,比如:她為什麼會重新活過來?為什麼會成為風清持?她成為風清持那麼真正的風清持去了哪裡?!
可是,現在這些事情,對他來說,都沒有暮絮鸞這三個字重要。
風清持看著言絡嘴角的青色,伸手戳了一下,「疼么?」
言絡點點頭,「疼。」
「疼死你得了!」風清持嗓音涼涼地開口。
言絡勾唇輕輕一笑,「你肯定捨不得,上次我不小心被茶水燙了你都擔心成那個樣子。」
風清持取出藥膏替言絡上藥,「尹子辰喜歡暮絮鸞?」若不是如此,言絡也不會任由對方打這一拳。
言絡點頭,嗓音有些感慨,「尹子辰很久之前就喜歡暮絮鸞了。」
大概是已經收到了尹子辰來了西海關的消息,當暮絮鸞看見出現在院落的尹子辰時,眼中沒有任何意外之色。
「你來了!」暮絮鸞面無表情地看著尹子辰,連聲音都是淡淡的,基本上沒有多少情緒。
看著瘦了一大圈,面色依舊蒼白的暮絮鸞,尹子辰的雙腿似乎灌了鉛一般,沉重到一步都邁不開,就那樣僵在原地,目光卻一直沒有暮絮鸞身上移開過。
尹子辰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紅。絮鸞的性子多麼要強,現在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暮絮鸞從石凳上緩緩起身,蒼白如紙的面容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怎麼站在那裡,過來坐吧。」
尹子辰抿了抿唇,將眼中複雜的情緒壓了下去,在暮絮鸞對面坐下,卻只是目光認真地看著她,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你不會就是打算這樣和我面對面坐著吧?」暮絮鸞面容之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意,挑著眉梢道。
尹子辰盯著她看了半晌,「別笑了,真難看!」
聞言,暮絮鸞的臉色瞬間僵住,似乎更加蒼白了,睫毛輕斂,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尹子辰緊抿著薄唇,幾乎是吼了出來,「我看你笑話,我看你什麼笑話?!暮絮鸞,這麼多年,我的心意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作不懂?」
暮絮鸞又是一愣,看著尹子辰半晌沒有說話。
「我喜歡你,很久之前就喜歡你,我和你作對,鬥嘴,打架,都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力,只為了讓你將目光從言絡的身上移到我的身上。」看著暮絮鸞,尹子辰將自己心中悶了這麼多年的話,全部都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尹子辰別過臉,沒有看暮絮鸞,而是望著天邊被風吹散的流雲,眸色有些說不出來的苦澀。他和她打打鬧鬧,吵架拌嘴,只是為了……她能多看他一會兒,僅此而已。
暮絮鸞沉默許久,才抬眸看向尹子辰,目光有些複雜,有些深沉。
「尹子辰,我……不喜歡你。」
尹子辰並不意外,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聲音略帶苦澀,「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言絡,可是,言絡喜歡的人不是你,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暮絮鸞閉了閉眼眸,聲音艱澀地開口,「可是,尹子辰,你應該知道我……身子已經不幹凈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蒼白如紙,近乎透明。
那個時候,不是一個人,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碰過她!
想到這裡,暮絮鸞的唇都在微微顫抖,放在身下的手都在攥緊了衣袖。
尹子辰直接起身,走到暮絮鸞的身邊,雙手攬著她的肩,將她扣在自己的懷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件事情的!」
暮絮鸞沒有說話,只是依舊可以看見她的肩頭在輕輕聳動。
「絮鸞,我不介意這件事情,那不是你的錯,我們回焱鳳,我娶你,好不好?」尹子辰的眼睛也紅了,聲音壓地極低。
見暮絮鸞依舊不說話,尹子辰再次開口,「你現在雖然不喜歡我,我們可以試著相處,我可以等,等到你喜歡我。」很久之前,他的心裡就住了一個女孩,這麼多年,那個女孩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許久,暮絮鸞才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緩緩抬頭,蒼白的臉上猶自掛著淚痕,卻是極其認真地看著尹子辰,「子辰,謝謝這些年你的喜歡,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婚姻大事並非兒戲……」
「我知道,我從來沒有將這件事情當做是兒戲。」尹子辰語氣急切地打斷了暮絮鸞的話。
對上那一雙認真的桃花眼,暮絮鸞臉上的表情微微凝滯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才極為緩慢地開口,「子辰,對不起,這件事情,我暫時無法答應你。」
「為什麼?難道你還是忘不了言絡?」說到最後那兩個字,尹子辰算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聽到那個名字,暮絮鸞身體還是僵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不是。」她只是不能在自己不愛尹子辰的時候答應他這件事情,她可以不愛尹子辰,但是,不能這樣利用他的感情。
愛情,從來都應該是兩個人的事情!
尹子辰俊朗的面容有些失落,不過很快便也釋然,目光認真而又堅定地看著暮絮鸞,「絮鸞,我等你三年,三年之後,若是你的答案仍舊是不願意,那麼,我便娶妻生子。」
暮絮鸞還是愣了一下,正想勸說的時候,耳邊再次傳來他的聲音,「絮鸞,這是我心甘情願等你三年,你最好可以不接受,但是,不能阻止。」
「你這又是何苦呢!」她的聲音,有些莫名低沉。
「我只是,為自己的一生做最後的努力!」尹子辰認真地道。
隨即笑了笑,揭過這個話題,「絮鸞,我是來接你回去的。」絮鸞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待在這裡,應該回去靜養一陣子。
「一起回京你總不至於拒絕吧?」尹子辰笑地有些無奈。
暮絮鸞沒有拒絕,點了點頭,「好。」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越快越好吧!」她已經不想再待在這裡了,待在這裡,只會讓她想起那些不堪的事情。
「那我們明天一早便啟程回去吧!」
翌日清晨,尹子辰去向言絡辭行的時候,發現他已經離開了驛站,不僅是他,就連那個風清持都也已經不在。
「二哥!」剛走出院子,尹子辰便看見了一襲藏藍色衣衫的尹子希,對方似乎不意外他在這裡,面容清冽淡然地打招呼。
「你什麼時候來了?」尹子辰有些意外。
「昨天晚上。」尹子希沒有隱瞞。昨天下午他將小九送到了白未檀所在的營地,然後就回了這裡。
「那言絡他們呢?」
「他們有事出去了一趟。」然後難得地對著尹子辰笑了笑,眸眼依舊清冽,卻帶了一分暖意,「二哥,一路小心。」
尹子辰更加意外了,他這個三弟,對他的態度從來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什麼時候這麼關心他了?!
「二哥,你再不離開,天黑也到不了下一座城池。」說話的時候,還指了指漸漸升起的旭日。
下午,日頭漸漸偏西。
一行人已經到了若水河,看著遠處紮營的密密麻麻敵軍,臉色微微沉了幾分。
「將軍,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騎兵將領莫姚看著遠處,眉頭緊緊皺起。他們這裡五萬騎兵,渝初晉王手中的人不過二十萬,現在述月的軍隊完全將他們給隔開了。
藍鈺沉吟了半晌,「我去與景行止回合,到時候,到時候以煙火為令,你們進行支援,而且,在這段時間內,可以故布疑陣,讓慕容軒以為我們這方來了很多援兵。」
莫姚緊皺的眉依舊沒有鬆開,「將軍,你這樣隻身過去,會不會太危險了?要不要多派些人?」
藍鈺搖頭,「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我一個人過去不會有事的。」
莫姚拗不過藍鈺,只得同意。
將這些騎兵安置好,讓他們先不要輕舉妄動,然後,藍鈺鑽進樹林,潛伏前行。
為了避免被發現,藍鈺直接從山側的陡崖上過去,多費了些時間,等到太陽落下的時候,才找到了景行止等人所在的位置。
「是誰?」巡邏的士兵發現藍鈺。
「藍鈺。」藍鈺一把扯下面上的黑巾,聲音冷漠。
那些士兵猶豫了一下,派了人去將這個消息告訴景行止和水寒。
聽到這個消息,兩人倒是很快就趕了過來。
「還不放了藍將軍!」景行止沉聲開口。
聞言,那些士兵立馬放開了藍鈺,「藍將軍,冒犯了。」
「無礙。」他們是職責所在,藍鈺並不在意。
「你們都下去吧。」景行止揮了揮手,屏退了所有人。
水寒臉色有些蒼白,眼角下面一片灰青色,對著藍鈺苦笑一聲,「藍將軍,還真沒有想到你竟然過來了!」藍鈺來的這麼快,能帶來的人定然是有限的,對上慕容軒,他們依舊沒有勝算,而且,也許這場戰爭還會賠上一個少年將軍。
「我們是盟軍。」藍鈺聲音淡淡。言下之意,無法對你們的情況坐視不管。
景行止勾唇淡淡一笑,神色極為疲倦,看著藍鈺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我在若水河中下了毒。」語氣裡面,有著說不出來的低沉,還有一分微嘲。
他用了戰場上最為不齒的辦法,在飲用水源中下毒。
藍鈺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意外,犀利冷漠的星眸,卻更加深沉了。景行止大概也是第一次被人逼到這種地步吧!
「這也確實是一個辦法。」藍鈺緩緩開口。總比看著自己的人全軍覆沒來的好。
「但是,毒比較少,經過活水流的逸散,基本上沒什麼作用。」水寒看著藍鈺,又補充了一句。
藍鈺:「……」
看向景行止,景行止對著他點了點頭,語氣里說不出是無奈還是自嘲,「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竟然還沒有成功。」
「那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藍鈺問。
景行止眯了眯眼睛,好看的眼中眸色瞬間一凜,寒光乍現,「殺出去。」這三個字,帶著十二分的煞氣。他們現在被困地越久,對士氣打擊越大,慕容軒之所以在下面僵持著,應該就是在消磨他們的士氣。
藍鈺點頭,「我帶了五萬騎兵,到時候以煙花為信號。」
「關於到底如何殺出去,藍將軍既然來了,計劃有變,我們需要重新商議一下。」一旁的水寒沉吟了一下,淡聲出口。
三人面容都有些深沉,然後進了不遠處的一個營帳。
半個時辰之後,景行止看著面前的幾經塗畫的地圖,緩緩收了起來,有些沉重的目光落在了藍鈺的身上,「藍鈺,到時候若是真的不敵,你直接撤離!」
他是渝初的晉王,他不能離開,但是,藍鈺可以。
藍鈺凝眉,與景行止對視半晌,最後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