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鞭長莫及

  碧水山脈。


  景行止與水寒並肩而立,看著不遠處的那些士兵,兩人的神色都有些說不出來的凝重。


  「行止,我們能撐到藍鈺的救兵么?」水寒的目光依舊落在那些來往之間都面色疲憊低靡的士兵身上,聲音很輕很輕。


  景行止也沒有移開目光,聲音低沉,「藍鈺若是領所有大軍前來,需要三天時間,若是派騎兵先行,日夜兼程一天半就可行,但是,他手中的騎兵總共五萬,還不知道在戰爭中折損了多少!」


  其實,兩者都沒有辦法解了他們的圍困。


  景行止的話語一出,兩人之間就又是一陣沉默。


  「那你昨天去查探地勢有沒有什麼發現?」水寒問。


  景行止目光一沉,「慕容軒的人就在十里地外,人數估計……不止六十萬。」這才是他一整晚都沒有任何動作的原因。


  二十萬對上六十多萬,人數碾壓,他們……基本上沒有機會。


  「既然慕容軒的人就在下面為什麼不衝上來?」水寒神色不解。若是他的話,他肯定是直接乘勝追擊,一舉拿下對方。


  景行止搖頭,有些自嘲地開口,「大概他勢在必得,然後想要消磨我們的意志吧!」對於慕容軒這個人,他是真的不怎麼了解。


  「一刻鐘的時間,你召集所有將領,我們商議一下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景行止到底不是坐等救兵到來的人。


  水寒點點頭,然後轉身回了紮營之地。


  景行止輕嘆了一口氣,語氣極低地開口,「輕塵,等我!」


  他還要回去見輕塵,還許給了輕塵一輩子,無論如何,他不能折在了這裡!


  西海關。


  陽光正好,微風醺和,空氣中都是輕暖的幽香。


  風清持著了一身輕藍色的錦衣衣裙,躺在一側的軟塌之上,腦袋枕在正在處理政務的言絡雙腿上,雙目緩緩闔起,面容絕色,眉宇之間,一片安靜寧和。


  言絡處理公事很快,偶爾還會低頭看一眼神色慵懶的風清持,流目中盈滿了深深淺淺的溫柔笑意。


  在言絡看過來的時候,風清持豁然睜開了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依舊是淺淺眯著,猶如一隻慵懶而又狡猾的狐狸,對著言絡清魅一笑,「不許偷看我。」


  「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這是風清持的下一句話。


  言絡勾唇一笑,清貴無暇的面容帶起了一片狎昵之色,手中的毛筆輕輕一轉,染了墨跡就直接落在了風清持白皙精緻的容顏上,隨即神色無辜地看著面色不善的風清持,不怎麼有誠意地開口,「抱歉,手滑了!」


  尤其是那左側臉頰上的一道長長的墨痕,極為顯眼。


  風清持微微眯起眼睛,清透而又深邃的鳳眼中瀰漫著危險之色,故意將聲音壓低了幾分,「手滑么?」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他手中的上好白玉狼毫毛筆,一個翻身,手下動作一帶,便直接將言絡壓在了軟榻上,唇角勾起一抹略帶邪氣的笑。


  言絡躺在軟榻之上看著風清持,沒有說話,絕美的流目中帶起一抹堪比星河萬丈的流光,極為耀眼奪目。


  風清持唇角抽搐了一下,涼涼開口,「別對我使美男計,沒用!」


  「真的沒用么?」言絡沖著風清持邪氣一笑,手拂上風清持的腰間,修長的指一下一下地輕叩摩挲。


  風清持騎在言絡的身上,「啪」地一聲,巴掌輕輕地拍在了言絡絕色的面容之上。


  言絡有些呆住,墨色的眼眸滴溜溜地轉動了幾下,似乎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還從來沒有誰這樣拍打過他的臉,雖然並不疼,可是,也夠我們的言大公子愣上半晌了。


  「抱歉,手滑!」風清持看著呆愣的言絡,鳳目中戲謔的笑意隱藏不住,語氣裡面,都帶了一絲調侃。


  言絡眉梢微挑,平躺在軟榻上看著風清持,眉梢眼角都帶著幾分優魅,「唔,是手滑了!」


  看著這個模樣的言絡,風清持倒是愣了一下,隨即也跟著笑了笑。


  「你笑什麼?」言絡輕笑著問,眼眸之間的神色,較之剛才更加溫暖柔和,帶著足以溺斃所有人的溫柔。


  「不知道。」止住了笑意之後,風清持低頭看著言絡,如實道。她覺得自己剛才笑地挺傻的。


  聞言,言絡低低一笑,然後詢問風清持的意見,「那你現在要畫么?」


  風清持倒是撇撇嘴,將手中的毛筆放在一旁的歸研上,「懶得動手。」


  言絡似有若無地勾起唇角,然後一拉風清持,緩緩坐起身子,捧著她的臉,從懷中取出一塊雪白的錦帕仔細地替她擦拭臉上的墨跡。


  蒼梧從外面走來,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幕。


  桃花眼眸微微一暖,唇角之間掠起了一抹笑意,言丞相和閣主終於和好了!


  雖然不是很想打擾眼前這一幕,可是,有些事情,還是要稟告給閣主。


  腳步頓了半晌之後,蒼梧硬著頭皮上前,「閣主,言丞相。」


  「別動!」風清持想別過臉去看蒼梧,剛一動就被言絡固定住。


  蒼梧的臉上並沒有任何不耐煩,而是一直盯著言絡看。


  言絡擦拭地很是仔細認真,直到白凈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墨跡,言絡才鬆手。


  「何事?」風清持沒有任何不自然,神色如常地看著蒼梧。


  蒼梧從言絡身上收回目光,「閣主,尹三公子昨天離開了玉林城。」


  風清持眉梢微揚,「月時九來了西海關?」子希最是擅長消息情報,本不會出現在邊境,他來這裡,完全就是為了月時九。


  現在玉林城有關廷書守著也可以,所以自然是月時九去哪裡尹子希也會跟著,至於月時九,她……應該是來找未檀吧!

  「大概我們很快就會見到子希了!」風清持聲音淡淡。


  蒼梧看了一眼風清持,「閣主,莯流之前被你留在了玉林城,現在既然尹三公子都離開了,需要讓他來西海關么?」


  聽到莯流這個名字,言絡清雅雋然的眉微不可見地攏了攏。他沒有忘記,當初在行雲止水,那個叫做莯流的男子可不止是算計過他一次兩次!

  最重要的是,他喜歡清持,長得還那麼妖。


  風清持抬頭看了言絡一眼,聲音淡淡,「不用,讓他直接回帝京。」


  蒼梧應了一聲是。


  「蒼梧,你順便告訴莯流,讓他做好自己的本分,他做的那些事情我並非不知道!」說這句話的時候,風清持的聲音和表情都冷沉了幾分。當初在天風山的時候,言絡會那麼及時出現在那裡,若說是沒有人暗中搗鬼算計,她是決然不信的。


  只是,她沒有想到會是莯流,本來以為讓他離開行雲止水會讓他冷靜下來,沒想到,還是如此。


  風清持的眼中,浮現了一抹失望之色。


  蒼梧,莯流,芷煙三人中,起初她最欣賞的人就是莯流。


  蒼梧神色一頓,正想解釋的時候,風清持對著他擺了擺手,「你不用替他說話,很多事情我不挑明不代表我不清楚,莯流或許……不適合留在繪亦閣!」


  風清持的聲音淡淡,聽地蒼梧卻是一陣心驚肉跳。閣主是說莯流不適合留在繪亦閣,不是行雲止水,而是繪亦閣,……並不是單純地讓莯流離開,而是從此以後,他們不再有任何關係!


  「閣主,應該沒有這麼……嚴重吧?」到底相處了這麼久,蒼梧雖然覺得莯流有時候逾距,但是,也不至於如此。


  風清持神色依舊淡然,「這件事情,等回去之後再說。」其實,無論什麼時候說,這件事情都不會有任何改變,莯流無論如何不會再留在行雲止水。


  蒼梧看了一眼風清持的表情,只是心中嘆了一口氣,「蒼梧告退。」然後便退了下去。


  一轉身,便遇見了腳步急匆的玄影。


  「公子!」玄影的聲音很沉,冷漠的面容也有幾分凝重。


  言絡和風清持見狀都坐直了身子,神色都認真了幾分。


  「發生了什麼事?」言絡看著他,問。


  因為言絡之前的吩咐,玄影並沒有顧忌風清持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藍將軍傳來消息,渝初太子景行止在碧水山脈若水河附近被困。」


  言絡和風清持相視一眼,「你將事情詳細地說清楚。」


  玄影將景行止的境況都說了一遍。


  風清持和言絡的眸色齊齊一沉。


  碧水山脈若水河,那個地方,不管是從何處派兵支援都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從西海關,若是走絕境到碧水山脈景行止所在的位置,大概只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只是,懸崖峭壁,還有一方是兩方山崖之間的鐵索橫亘,顯然,不適合帶兵前行。


  風清持沒有說話,清透而又深邃的眼眸帶了一抹說不出來的深沉。她和景行止之間並沒有什麼交情,但是,被玉輕塵放在心尖的人是景行止。


  若是景行止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玉輕塵會如何她根本無法想象。


  玉輕塵那種性子的人,看上去清冷如雪,不近人情,但是,若是真的被他放在了心上,那也絕對是一輩子的。


  他對景行止的感情,未必就比景行止淺,在她看來,不僅不淺,或許比景行止還要深,若是景行止真的出事了……


  眼眸一沉,抿了抿唇,風清持並沒有說話。不知道輕塵有沒有收到這個消息?!


  待玄影和蒼梧都離開之後,院落中的兩人,彼此沉默。


  「景行止並非那種激進的性子,若沒有十之八九的把握,他不會輕易出手的,如今竟然被逼到了這個地步!」言絡看著風清持,聲音輕緩中帶著幾分語氣的深沉。


  「對了,景行止算是你姐夫還是嫂子?」言絡忽然側目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風清持,話語裡面,帶了幾分緩和氣氛的輕鬆調侃。


  風清持愣了一下,然後有些意外地看著言絡,「你知道輕塵和景行止之間的事情了?」畢竟,當初輕塵是在即將離開焱鳳的時候才有了接受景行止的打算。


  言絡頷首,「他們之間,在焱鳳的時候雖然並不經常在一起,但是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羈絆,我覺得,他們該是會在一起的。」


  風清持點頭,然後跳回到了上個問題,攤手有些無奈地開口,「其實我也在好奇景行止到底是我嫂子還是姐夫。」


  「這件事情你有沒有什麼想法?」言絡看向風清持,問。


  風清持沉吟了半晌,眸色深沉且無奈,「藍鈺的做法,是最合適的,至少,述月皇城慕容軒肯定是在乎的,至於我們,現在根本就是鞭長莫及。」


  停頓了一下之後,風清持繼續開口,「我身邊有一支百餘人的暗衛,武功應該都是不錯,若是走那條絕經應該還是可以。」雖然是這樣打算,風清持心中卻也明白,即使那些暗衛以一當十,當百,也抵不過慕容軒的人數。


  言絡沒有說話,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此時,另一處。


  渝初皇宮。


  景行月在宮殿批閱那些臣子上奏的摺子。


  右眼皮跳動了幾下,景行月皺著眉將奏摺放下,心中卻升騰起一股說不出來的不好感覺,讓她沒來由的發慌。


  一位公公太監從殿外走了進來,對著景行月行了一禮,「陛下,玉家大小姐玉輕塵派人前來傳話。」


  景行月瞬間抬頭,眉梢輕輕皺了皺,面容依舊冷沉威嚴,「宣他進來。」


  不多時,一位小廝便從外面走近了大殿。


  「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那位小廝跪下行禮。


  景行月抬抬手,「你家小姐讓你傳什麼話給朕?」聲音雖然依舊冷沉,但是,不難看出,她的鋒銳的眉眼之間,有幾分沉鬱。既然是有話要與她說,玉輕塵為什麼不自己前來?!

  「小姐說,晉王殿下遭人襲擊,五十萬大軍剩餘不過二十萬,被困若水河。」小廝如實道。


  「啪嗒」一聲,景行月手中的奏摺落在了地上。


  她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本來還有幾分陰沉的容顏瞬間一片白雪,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地近乎透明,好看的眸子浮現了一抹不可置信,顫抖著唇哆哆嗦嗦地低聲喃喃,「怎……怎麼會呢?怎麼會是王兄,不應該是藍鈺才對么?兵敗被困的人為什麼會是王兄?!」


  和藍鈺對上的人是碧傾雲,她不想碧傾雲出事,明明……只是將藍鈺的行軍部署戰略圖給了碧傾雲,為什麼現在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到底是一國的女皇,即使臉色蒼白,景行月還是緩過神來,聲音極為沉鬱地開口,「玉輕塵呢?他現在在哪裡?」 任誰,都可以聽出話語裡面的顫抖。


  「小姐前去尋找晉王。」


  「你先下去。」


  小廝沒有任何停留,直接離開了大殿,只是,景行月自然沒有發現,小廝在走出大殿之前,極快地看了一眼景行月,眸子裡面,閃過一抹奇異的冷光。


  身為一國陛下,竟然在打仗的時候將內部消息傳給敵軍?!還讓自己的王兄困於險境,生死難測,女皇陛下,您最好是祈禱晉王殿下沒事,不然,我們「大小姐」絕對不會放過你!


  大殿中,只有一道大紅色的身影,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剛站起來的一瞬間因為腿軟又跌坐下去,面色之間,一片蒼白。


  「碧傾雲……碧傾雲,對,找他,他一定不會讓王兄出事的!」景行月喃喃地開口,然後掙扎著起身,取出毛筆和宣紙,顫顫巍巍地寫了一句話。


  ——無論如何,護我王兄!


  因為手抖地太厲害,字跡扭曲地不成樣子,依稀還是可以辨認出來。


  取出哨子放在蒼白的唇邊吹了一下,尖銳的哨聲響徹之後,一隻黑色的雄鷹落在了她的面前。


  將紙條綁好之後,再次放飛了雄鷹。


  景行月抱著雙膝靠著牆角坐下,聲音隱約帶了幾分顫音,「王兄,你一定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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