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陪你一起
行雲止水離城門口有很長一段路程,便是騎馬疾行都需要小半個時辰,等風清持趕到那裡的時候,城門早已經沒有了言絡以及那些大軍的身影,就連那些送行的百姓,都已經零零散散地散了,離開的時候,還不時地談論著言絡。
「沒想到這次領兵出戰的人不是藍將軍竟然是左相!」
「以前傳言左相長得好看,一直沒有見過,今日一見,果然驚為天人!」
「那可不是,左相無論是才智還是容貌,都是足以與白丞相相提並論的。」
「不過今日紫皇陛下也送行來了,他和左相之間的關係,或許沒有那麼差吧,畢竟是君臣!?」
……
風清持看著遠去的空落落的官道,聽著耳邊那些百姓的絮絮叨叨,臉上的表情微微滯了片刻,有些說不出來的恍惚。
言絡走了,就這樣直接走了。
沒有和她有任何道別,甚至連見上一面都沒有,就直接去了邊境。
那件事情,真的就這麼重要麼?
放眼望去,青山連綿,官道之後,空無一人。
風清持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有些發涼。
以前和言絡在一起的時候沒有發覺,現在他一離開,才發現,他不在身邊自己心中空落落的,原來自己,早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她有些沒有辦法想象,如果,言絡真的放手,她應該怎麼辦?!
站在城門口許久,目光一直落在遠處,臉上的表情有些幽深,有些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水藍色的衣袂在風中獵獵舞動,冬日的暖陽高高的懸挂在天上,卻並沒有那種暖洋洋的感覺,這種帶著白色的日頭反而會讓人心中升起一抹涼意。
那道水藍色的身影,在陽光之下,地上錯落出一個淺薄的影子,看上去卻顯得更加孤寂落寞了。
「他已經離開了!」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在身後緩緩響起,聲音很暖,卻也有些複雜。
紫月痕著了一身深紫色的競錦袍,五官精緻,容貌溫雅,看上一眼便覺得整個人在二月春風中沐浴了一番,很是舒心。
聽著聲音,風清持便知道來人是誰,閉了閉眸,將一切情緒都斂去,然後又在瞬間睜開眼睛,問,「你怎麼還沒有回宮?」
「我覺得你應該會過來,便在這裡等你。」紫月痕的聲音依舊是輕輕淡淡的,沒有聽出多少情緒。
看著面前淡藍色的身影,紫月痕沉默了片刻,又緩緩開口,「你和言絡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幾天上朝的時候,言絡明顯就心不在焉,而且,最讓他意外的事情竟然是兩日前早朝的時候,言絡主動請纓去邊境。
「嗯。」風清持低低地應了一個字。
「到底怎麼了?」紫月痕的眉梢攏緊了幾分。言絡對姑姑的情意,連他這個外人都能明顯感覺到,這麼多年,他甚至覺得就算是全世界都背叛了姑姑,言絡也是不會的,可是,這樣的他,竟然會和姑姑鬧矛盾,而且,看上去還是很嚴重的這種。
「我們找個地方說吧!」風清持輕嘆了一口氣,嗓音有些說不出來的低沉無奈。
而且,關於未檀的事情,不知道阿痕有沒有收到消息,未檀是錦雪,那麼,這次因為苗疆參與本來就有些難測的仗,因為未檀,他們的勝算幾乎會折上一半。
這麼多年,且不說未檀對末染內部事務了解的程度,單是他算無遺策的能力,便是極難對付。
日後戰場相見,都別手下留情么?!
想起白未檀最後在她耳邊說的話,風清持本就幽深的眸子又深邃了幾分。
兩人並沒有去其他地方,在並肩行了約莫一刻鐘的時候,便到了淡影館。
這裡的人都知道風清持,見風清持來了,都是點了點打過招呼,便繼續忙自己手中的事情。
「這件醫館倒是打理的不錯。」看著有條不絮做事的人,紫月痕細長的丹鳳眼劃過一抹讚賞,淡淡地開口。
「這裡以前都是莯流在打理,現在是湖藍。」其實她除了偶爾閑著無聊了會過來坐診,基本上很少過來。
「你以後,是想開醫館過簡單的生活么?」紫月痕忽然問。
風清持微微一頓,臉上的表情染了一分說不出來的變幻莫測,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嗯。」不知道為什麼,風清持忽然就想起了言絡的話,等一切塵埃落定,許你一個最盛大的婚禮!
她很想問言絡,這句話,還算數么?!
她不要最盛大,只要對方是他。
看著風清持低落的表情,紫月痕沒有在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去了二樓一個最裡間的房間,很快便有一位丫鬟送上了一壺茶,沒有在房間裡面多待,退了下去。
「言絡這幾天,感覺和往常很不一樣!」紫月痕率先開口。能讓言絡主動放手的事情,他暫時還想不到原因。
端起滾燙的茶水,風清持沉默了片刻,輕抿了一口,有些苦澀的滋味兒在唇齒之間彌散開口。
紫月痕也不急,細長的眸子盯著手中的茶水,等著風清持開口。
「言絡有一個弟弟這件事情你知道么?」風清持眸子聲音淡淡,卻也能聽出有幾分微沉。
紫月痕眉梢輕輕一挑,「略知一二。」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也只是知道他似乎是有個弟弟,卻不清楚到底是誰。」至於言絡的真實身份,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當時心中還真是有些震驚。
沒想到當年姑姑隨手撿了一個乞丐回家,竟然都是述月碧家的人。
不過,不知道是對言絡太有信心還是其他,他竟然從來不擔心言絡會回到碧家或者是會反過來幫著述月。
抬眸默默地看了一眼正捧著茶杯的女子,覺得自己找到了對言絡這麼有信心的源頭。對言絡來說,他的生命裡面就只有姑姑,家國什麼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時七就是他的弟弟。」風清持臉上的表情很平靜,語氣也是沒有一絲波瀾起伏。
紫月痕眸子卻是微愣了片刻,「就是神醫瀲月?」依舊是溫潤不改的語氣,卻多了一些意外。
見風清持點了點頭,紫月痕才頗為感慨地開口,「這個世界還真是小的很吶!」
風清持一笑,有些說不出來的幽深莫測,可不就是小的很么?兜兜轉轉,有關係的還是這麼幾個人,自己當年從路邊帶回來的人,和師傅當年救起的孩子,自己現在的師弟,竟然是親兄弟!
「而且,幾天前我喝醉了,然後碰巧時七留在了清風閣,然後……」接下來的話,風清持沒有繼續說下去。
反正,紫月痕也不會聽不懂。
紫月痕瞬間睜大了眼睛,表情有驚訝,有錯愕,還有幾分不可置信,反正就是很複雜,和貫來的溫潤淡漠,深沉莫測沒有半分錢的關係。
他自然是知道對方未說出來的話語中的意思,可是,也就是因為知道才更加驚訝。
姑姑和……時七,言絡的親弟弟……
風清持沒有說話,只是一雙眸子浮浮沉沉的,猶如海上輾轉不定的明滅燈火。
沉默了許久之後,紫月痕才緩緩開口,「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看言絡的樣子,他應該也是知道了這件事情,否則也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去邊境。
風清持稍稍沉吟了片刻,然後抬眸看著紫月痕,目光有些沉。
正想開口說話的時候,紫月痕已經開口,「姑姑,你也打算去邊境是不是?」這句話,聲音問地很沉。
風清持抿了抿唇,沒有言語,清透的眸子微微一垂,神色之間有些複雜。
「五皇叔不會同意的。」紫月痕並沒有明面回答風清持的話,而是說出了這麼一句。如果他同意姑姑去邊境,五皇叔知道之後,估計不會輕饒了自己。
當年,姑姑是真的差點死在了滄州,那一戰,他並不清楚,只知道,當時,滄州全軍覆沒,只有姑姑一個人活了下來,血流成海,骸骨如山,滿目瘡痍的滄州,只剩下了姑姑一個人,當時白丞相若是晚了一點,姑姑在那個時候,可能就已經沒命了。
所以,在這之後,不管戰況如何危險,五皇叔從來都不允許姑姑上戰場。
而且,他自己也一直駐守在滄州。
臉上的表情有些晦澀不明,頓了一下,眸子認真地看著紫月痕,「阿痕,言絡在那裡,我必須去。」
然後又聽不出情緒地添了一句,卻是字字認真,「未檀就是錦雪,若是對上他,言絡沒有多少勝算。」
聽到這個消息,紫月痕是真的驚地差點連手中的茶杯都要掉落下去,幸虧了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處變不驚的能力才讓他不至於太失態,「他是錦雪?」只是這句話,聽起來還是極為驚訝與匪夷所思。
風清持沒有看紫月痕地點了點頭,然後緩緩開口,「這件事情你可以問尹子希,他應該比誰都清楚。」而且,這個時候,對於未檀的身份,尹子希應該不會再有隱瞞了。
這個消息太過震驚,饒是從來都是一副溫溫潤潤表情的紫月痕,都被攝了許久,一雙細長的丹鳳眼,更是帶著無法言說的複雜。
這個消息,紫月痕只是震驚,卻根本不會懷疑風清持話語的真實性,因為他知道,姑姑從來不會用白丞相的話來開玩笑,這個消息,肯定是姑姑當年與白丞相確認過了的。
白未檀,白家如玉少年郎,末染右相,竟然是苗疆祭司錦雪?!
這句話說出去,應該沒有多少人會相信吧!
紫月痕的心情有些深沉複雜,很不是滋味兒。
這麼多年,他除了藍鈺和言絡,他最信任的人就是白未檀,也一直都是尊敬他的,從他都可以在自己離開帝京的時候將朝政交給白未檀處理,就知道他有多信任他了。
可是,如今卻給了他這個一個消息,還真是讓他措手不及!
在位這麼多年,除了當初姑姑囚禁了他自己立下了斬首示眾的那一道聖旨,他便從來沒有這般措手不及,一直以來,對於那些政務,他向來處理地遊刃有餘。
現在這種感覺,讓他心中有些不安複雜。
自己信任了這麼多年的人,一朝忽然變成了敵國尊貴的祭司,身份直逼苗疆當權人。
「那他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吧?」紫月痕輕輕地問。與白未檀君臣這麼多年,這點了解,紫月痕自認為還是有的。
「嗯。」其實,未檀可能早有了將一切挑明的打算。
只是,謀天下么?!如果那個人是未檀,以他的心機城府,不是沒有可能。
「看來這次,會是一場長久的交鋒戰呢!」紫月痕淡淡地開口,眸眼之中,浮現了一抹睥睨之色,帝王威儀盡顯無疑。
看著這樣的紫月痕,風清持心中多少有了些許欣慰。
片刻之後,還是堅持,「離開焱鳳之後,我事先去一趟滄州,然後再去找言絡。」言絡在西海關,去了滄州再到找言絡,大概五天的行程,快馬加鞭趕路的話,應該能縮成三天。
現在她根本不知道未檀會在那裡,但是直覺告訴她,未檀應該也是在西海關。
紫月痕也知道自己攔不住風清持,只能點點頭,低低地開口,「我派一千精騎與你前往。」
風清持看著他,「那皇城呢?皇城你留了多少兵力?」雖然對於末染來說,最重要的兩道關卡一為滄州城,一為西海關,但是,難免述月不做那種寧願自損一千也要傷人八百的繞過滄州利用玉山天險之勢直接繞到皇城的事情,所以皇城的兵力並不能太少。
「十五萬兵,五千精騎,還有五皇叔留給我的人。」紫月痕的語氣倒是沒有多少擔心的,如果連焱鳳皇城自己都守不住,借用言絡一句話,這個位置自己趁早別坐了!
風清持微微頓了一下,「我離開之後,會將芷煙留下,繪亦閣雖然人數不是很多,不過,暗中做一些事情還是很有一套,有需要的時候,你直接吩咐芷煙就行。」
紫月痕點了點頭,「那你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晚上。」頓了一下,繼續開口,「我不需要帶那麼多人在身邊,目標太大易引人注意,兩百人就夠了。」
「兩百人太少了!」紫月痕皺眉。邊境已經算得上是烽火連天,肯定很亂。
「放心,我不會和他們硬碰硬的。」風清持道。
半晌之後,紫月痕終究還是拗不過風清持,點了點頭,「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行了,你快點回去吧,很多事情,你現在應該需要重新布署了吧?!」畢竟,之前所有的布署,未檀基本上都是參與知曉的。
紫月痕無奈地點了點頭,「嗯。」確實,接下來一段時間,估計他自己也要忙到昏天黑地。
曾經擬定的一切計劃,全部作廢。
而且,言絡是否知道白未檀的身份,也不得而知。
想起這些事情,紫月痕就覺得自己有些頭大。
兩人道別之後,風清持便回了行雲止水。
還沒有走到自己的清風閣,在半道上,便被一道修長的月白色身影攔住了去路。
那人一身月白色衣衫,墨發簡單地束起,那隻梨花狀的眼罩已經被他戴著,因此,只能看見那隻幽深如墨的眼眸,只是,裡面依舊沒有任何情緒,一片清涼荒蕪,寡淡至極。
看著時七,風清持有些頭疼又有些無奈。其實,如果可以,時七現在已經恢復了神志,腿也已經好了,她非常不想讓對方留在這裡,畢竟有了那回事,處起來很尷尬,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了,他留在這裡反正也見不著,好像也沒什麼。
「你要去邊境?」雖然是問風清持,可是,語氣卻很篤定。
風清持有些意外時七會知道這件事情,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我雖然常年不離蒼穹山,並不代表我消息閉塞。」時七依舊沒有任何情緒。
風清持「哦」了一聲,然後便沒有了下文。和時七,她現在真心不知道應該怎麼相處,如果是其他人,就當是自己無意中嫖了就是,可是,面前這人是自己的師弟,言絡的親弟弟,更是這麼一個不染人間煙火氣息的人,卻被自己借酒給……強了,還是對著只有五歲心智的他,她有些無法面對。
時七露在外面的墨色眸子定定地看著風清持,半晌,才緩緩開口,「我陪你一起去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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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手腕一直疼,害怕是肌腱炎,然後去了一趟醫院檢查,幸好不是。然後回來了更新比較晚了,原諒哈!
么么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