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 不及分毫
莯流的身影雖然很快,但是比起碧傾雲和慕容軒二人,還是欠缺了那麼一些火候,而且,在二對一的情況下,莯流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被慕容軒一掌拍到牆上,然後重重地砸落在地上,慕容軒雖然是太子,素日看上去略微有些不正經,但是出手卻是極為狠辣,招招不留情面。
莯流悶哼一聲,唇角滲出血液。
「你是誰?」慕容軒看著地上的人,眸眼之中極快地劃過一道冷芒戾氣。
很快,碧府的侍衛聽到聲響,也趕了過來,看見碧傾雲和慕容軒二人,詫異地愣了一下,連忙行禮,「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慕容軒一拂衣袖,冷聲道:「將那個刺客的面巾挑開,本太子倒要看看是誰,竟然不知死活地來探聽本太子的談話!」
「是。」很快,便有人上前將莯流臉上的面巾一把扯開。
天色已經很是幽暗,但是那些侍衛手中都舉著火把,花園中倒是一片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在看清莯流容貌的瞬間,碧傾雲緩緩眯起眼睛,語氣冷寒地擲出兩個字,「是你?」
當時在知道言絡的身份之後,他有調查過他身邊的人,發現言絡最經常去的一個地方就是行雲止水,行雲止水的主子是一位女子,而莯流就是行雲止水的人,也就是那位女子的下屬。
只是,沒想到莯流竟然會在述月出現?是巧合么?他可不這麼覺得!
若是出現在述月可以說是巧合,但是出現在碧府,還是一身夜行衣,肯定就是有目的,而且,極有可能就是針對素蓮而來。
莯流和言絡肯定是認識的,也就是說言絡已經知道了素蓮的身份,也知道了他自己和瀲月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弟?!
伸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神色之間閃過幾抹說不出來的意味。
「怎麼?你認識他?」慕容軒問。
「知道一些,言絡喜歡他的主子。」言絡是男子,經常往行雲止水跑,自然不難猜出他的心思。
莯流臉色很是蒼白,只是眸光冷厲地看著他們,沒有說話。剛才聽到言絡身份的那一刻,太過驚訝不小心撞到了一邊的花盆,然後被他們給發現了。
「他主子?」慕容軒有些來了興趣。
碧傾雲則是懶得搭理慕容軒,向著莯流緩緩走近,冷聲問,「你來述月的目的是什麼?」
莯流不去看對方,而是在思索著脫身的方式。
今晚來的時候,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那些暗衛都不知道他的下落,若是等他們來救,肯定需要一段時間,碧傾雲和慕容軒兩個人武功都不弱,他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細長的眉眼微微皺起,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你不說?」慕容軒一聲冷笑,威脅,「既然不說,那就當做姦細處置!」
碧傾雲只是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沒多久,幾道身影從遠處走了過來,看身形,似乎都是女子。
「哥哥!」一位穿著碧色衣衫的女子對著碧傾雲招了招手,笑著喚了一聲。
碧傾雲皺了皺眉,呵斥地開口,「這麼晚了還跑出來做什麼?還不快給我回去!」
在那位碧色衣衫女子的身邊,站在一位黃衣女子,她比較眼尖地看到了一旁的慕容軒,俯身行禮,「若瓊參見太子殿下。」
聞言,碧衣女子神色一喜,如銀鈴一般的聲音緩緩響起,「念雲參見太子殿下!」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碧念雲臉上極快地閃過一抹紅暈。
「都平身吧!」慕容軒神色淡淡地抬手。
「哥哥,你們在這裡幹嘛?捉拿刺客么?」碧念雲有些好奇地走近。
剛走了兩步就被碧傾雲擋住了,低聲道:「你和若瓊早點回去休息,這些事情哥哥來處理就好。」
碧念雲有些不滿地撇撇嘴,剛想說什麼,被柳若瓊拉住,眸光含笑地開口,「多謝表哥,既然如此,那我和念雲就先下去了!」說完之後,拉著碧念雲轉身離開。
離開的時候,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柳若瓊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誒,若瓊表姐,你走這麼快乾什麼?」顧念雲被對方拉地踉蹌了一下,有些不滿地抱怨道。
「抱歉!」柳若瓊放慢步子,淡淡開口。
「算了算了!」碧念雲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只是有些遺憾地開口,「我本來還打算趁機和太子殿下聊聊天說說話的,居然就這麼被你給拉著離開了。」
她母親和若瓊表姐的母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關係不算是太親近,不過,她和這位表姐之間的關係倒是挺好的。
柳若瓊只是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那些事情,不是你應該摻和的。」頓了一下,才目光認真地看著碧念雲,「念雲,太子殿下非你良人!」
太子殿下雖然性子冷情,手段狠辣,心計城府比之碧傾雲沒有半點遜色,有手段有野心,這樣的人,不是念雲這麼單純的人招惹得起的。
碧念雲不滿地撇撇嘴,「為什麼你和哥哥都這麼說?我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在她心目中,太子殿下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這種事情,柳若瓊也不好再勸,只能輕嘆一口氣,「反正你還小,這件事後以後再說。」念雲今年不過十四,尚未及笄,婚約大事並不著急。
而且,到時候碧傾雲肯定有方法讓她死心的。
「念雲,我還有些事情,就先回柳府了。」柳若瓊對著顧念雲淡淡道。
顧念雲微微一愣,「誒?若瓊表姐,你不是說好今天在這裡過夜么?」怎麼突然就要回去了?
柳若瓊神色淺淡地笑了笑,「乖啊,我突然想起府中還有一些事情,下次再來碧府小住陪你。」
聽柳若瓊如是說,顧念雲也沒有再挽留,若瓊表姐這個時候想起的事情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她,「那你自己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兒!」
柳若瓊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另一處。
火把依舊還在游移。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言絡讓你來調查素蓮的下落?」碧傾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幽幽地開口。
莯流臉色蒼白地眯了眯眼睛,眼中極為迅速地劃過一道冷意,「言絡他也配!」他寧願承認閣主是為了時七而讓他查素蓮的下落也不願意承認是因為言絡。
碧傾雲將他眸底的那一縷眸光看在眼中,眼中劃過一抹思索之色,隨即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長地開口,「你和言絡之間有過節?」
莯流將臉別到一邊,沒有說話。他最討厭的人就是言絡,沒有之一。若不是因為他,自己也不會離開行雲止水來到述月。
「可是,以我的了解,你和你家主人不過是不久之前才從安陽城過來的,你和言絡之間能有什麼過節?莫非……」碧傾雲目光幽幽一笑,「你喜歡你家主子?」
莯流眸色瞬間一凜,凜冽中帶著幾分妖媚的眸子此時如同浮冰碎雪,幽冷地看著對方。
碧傾雲淺淺一笑,眼中劃過一抹說不出來的肯切光芒,冷聲命令道:「來人,將他帶去落日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半步,任何人也不能靠近半步。」
不僅連那些侍衛愣了一下,就連慕容軒,都有些詫異地看著碧傾雲。
「還不下去!」碧傾雲聲音再次幽寒了幾分。
「是。」
很快,那些人便將莯流給帶了下去。
眾人都散去之後,慕容軒有些意外地看了碧傾雲,「我還以為你會殺了他呢?」竟然只是囚禁對方,而且還是落日樓,落日樓可不是關押人犯的密室,而是一座頗為幽靜的樓閣,裡面的一切布置也是極好的。
「他日後還有用處!」碧傾雲聲音涼淡地擲出一句。他倒是不怕莯流嘴硬不從,一個人,但凡有了想要得到的東西,就會變得格外貪心。
很明顯,莯流不但喜歡風清持,而且,還極為厭惡言絡。
慕容軒微挑著眉梢笑了笑,「你打算怎麼做?」
「看莯流的作用。」至少,先看看莯流在述月還有沒有其他的同伴,或許,他可以和莯流合作也未可知。
慕容軒沒有再問,他現在和碧傾雲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到時候若是真的有了消息,碧傾雲自然不會瞞著他,「對了,那景行月的登基大典你真的不去么?」
碧傾雲抿了抿唇,「不去。」臉色冷漠地吐出兩個字。
「那她的婚宴呢?你也不去看看么?」慕容軒繼續開口。
碧傾雲腳下的步子微微一頓,「不會有婚宴的。」頭也不會地說出一句話。
慕容軒瞬間挑了挑眉梢,腳下步子加快追上碧傾雲,「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是不會有婚宴?」
「字面上的意思。」碧傾雲眸眼直接眯起落在遠處,聲音寡淡而又寒冷。時至今日,述月的人只是在邊境鬧出一些小動作,如果,真的開戰,行月應該也無法大婚了吧?!
慕容軒自然也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勾唇挑了挑眉梢,唇角盪出一抹幽深莫測的笑意。愛情,還真是讓人不可理喻啊!
不過,這樣才更好不是,至少,可以讓他知道碧傾雲的軟肋!
清晨。
寬闊平靜的江上白蒙蒙一片,一葉扁舟在江心順流而行,兩岸,是連綿不絕的青山。
扁舟之上,船頭站著一位妖紅色的身影,迎風而立,手中拿著一支通體碧綠的玉蕭,如潑墨的長發在空中迴轉輕颺。
撐船之人,是一身淡青色衣衫的青五青六。
「居主,您真的將調遣青冥居的令牌給了行止殿下了?」撐船的青六看了一眼那道妖紅色的身影,忍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嗯。」亦澈輕輕擲出一個字,一出口,便被風吹散在空中。
「可是……那是您一手創立起來的青冥衛!」青六憋了半天,擰著眉擲出一句話。
妖紅色的身影不為所動,修長如竹的手依舊握著碧玉蕭,「行止會是一個好主子的。」
青五:「……」他沒有說行止殿下不好,只是……
還不待他再次開口說話,一旁沉默不語的青五齣聲了,目光一直落在亦澈的身上,「居主,那屬下和青六能一直留在您的身邊么?」居主身邊一般不會留很多人,最多的時候,不多青一青二,青五青六。
現在青一青二被留在了行止殿下身邊,居主身邊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亦澈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我要去苗疆。」苗疆是錦雪的地盤,他其實並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屬下願誓死追隨!」青五青六跪下齊聲說道。
「好。」亦澈魅然若妖的眸子看著飛快退後的青山,緩緩吐出一個字。
青五和青六相視一眼,終於都鬆了一口氣。
輕舟在行了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終於在一方樹林掩映的小島之前速度緩慢了下來。
駛進樹林之後,沒多久,便消失在蒼茫樹林之中。
此時,青冥居。
手忙腳亂地亂作一團。
一個清雅別緻的院子里,地上跪了十幾位丫鬟僕從,戰戰兢兢,臉上皆是一片灰白之色。
「你們是怎麼照顧水小姐的?」一位看上去年約五十左右的婦人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容貌犀利,聲音都尖銳了不少。
「姑姑,奴婢……奴婢也沒有想到,是水小姐說自己一個人待會兒,不需要奴婢們的陪同!」誰知道她們才離開沒多久,水小姐就不小心摔倒了。
現在大夫正在裡面診治,估計孩子是保不住了,而且,還偏偏是在居主即將回來的時候,她們這些人,估計全部要被居主遷怒!
想到居主狠辣的手段,那位說話的侍女心中就打了一個哆嗦。
「呵呵……陸嬤嬤你也別這麼生氣,不過就是孩子沒有了,居主對水小姐那麼好,若真的是喜歡孩子,再要一個不就好了么?!」一位穿著錦藍色衣袍的女子從院子外面緩緩走了進來,唇角帶著幾分笑意,出聲勸慰,只是眼中的神色,卻是有幾分耐人詢問,似厭惡,似鄙夷,似無可奈何。
女子看上去年歲並不是很大,不過三十左右的年紀,但是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看見她卻像是看見救星一眼,齊齊見禮,「洛姑姑!」
聽著洛寧的話,陸嬤嬤的臉色微微一變,頓時就不好看了。
青冥居的人都知道,居主亦澈並不喜歡水惜音,這些年任由水惜音在身邊也不過是因為當初的一個承諾,一直將對方當做妹妹對待,也知道,他們的居主心中有喜歡的女子,甚至哪怕對方離世之後,都抱著靈位舉行了冥婚,其深情足可見。
只是,不久之前,水惜音借著那位女子忌日之時居主喝醉了酒,酒後亂性,然後還懷有身孕。
曾經水小姐以這件事情要求居主娶她,居主只是說了一句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現在孩子沒了,亦澈並不喜歡水惜音,又哪兒有可能在要一個孩子,洛寧這話簡直就是在下她和小姐的面子。
洛寧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跪了滿院的人,淡淡抬手,「都起吧!」
「是!」聞言,那些侍女僕從都沒有再看陸嬤嬤不善的臉色,緩緩站了起來。
誰都清楚,青冥居除了居主之外,真正當家做主的是這位年紀輕輕的洛寧。除了對方有那個能力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當初翎墨殿下在青冥居居住的時候,是洛寧親身伺候,兩人關係也是極為親近,情同姐妹。
見狀,陸嬤嬤的臉色愈加難看了。
她不喜歡洛寧,明明她主子都已經死了那麼久,卻還要鳩佔鵲巢,霸著青冥居夫人這個位置不鬆手,累著自己的主子只能這樣無名無分不明不白地跟在居主身邊。
目光不善地看了洛寧一眼,陰冷地笑了笑,「洛寧,你這樣做恐怕不好吧,小姐肚子里好歹是居主的孩子,現在孩子流掉了,你就這樣放過這些罪魁禍首?就算是護著你的主子也不是這樣護著吧,對方死了這麼多年,屍骨恐怕都已經化成灰了!」
「哦,不對,聽說到現在為止屍骨都沒有找到,這就是生前壞事做了……」話還沒有說完,洛寧直接揚手給了陸嬤嬤一巴掌,「啪」地一聲,清脆而又響亮。
那些侍女僕從都默默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洛寧姑姑的性子很好,輕易不發怒,更別說出手打人了,可是,青冥居的人誰都知道,洛寧姑姑的底線是那位已經逝去的青冥居夫人。
幾次出手,都是為了她。
陸嬤嬤只覺得自己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看著苑中一干人似嘲諷的目光,心中瞬間升騰起一股怒意,狠狠地盯著洛寧,「洛寧,你別太過分,你以為這次居主還會護著你么?」
洛寧輕輕一笑,收回手,取出錦帕輕輕擦拭著剛才打了陸嬤嬤的那一隻手。
看著洛寧的動作,陸嬤嬤臉上一陣青白之色,胸膛被氣得起伏更大了。
「陸嬤嬤,我家主子是居主拜過堂,入過譜的妻子,哪怕她現在不在了,按照規矩,你也是應該喚她一聲夫人,若是陸嬤嬤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那洛寧就只能不尊老地請陸嬤嬤去學一學規矩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洛寧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笑吟吟的,只是眼眸之間卻是寒光閃現,幽深無垠。
隨即話鋒一轉,「再說了,水惜音摔倒,罪魁禍首怎麼就是他們了?是他們將水惜音給推到了還是他們有意絆了她?依我看,指不定就是她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不然怎麼早不跌倒晚不跌倒,偏偏在居主馬上就要回來的時候。」
這句話,裡面的意義很是耐人深思。
一干丫環侍從口觀鼻鼻觀心地不說話,整個青冥居,也就知道洛寧姑姑敢說這樣的話。
陸嬤嬤目光狠狠地瞪著洛寧,正準備說話的時候,一道低沉清冽而又帶著幾分妖魅的聲音緩緩傳來,「發生了何事?」
聽見聲音,陸嬤嬤小跑到從遠處緩步而來的妖紅色身影邊,哭訴著開口,「居主,您要為我家小姐做主啊,這些下人對我家小姐一直不盡責,導致她今日摔倒,連……孩子都流掉了!」說到這裡的時候,陸嬤嬤小心地看了一眼亦澈的表情。
絕魅妖嬈的容顏之上一片深沉,看不出喜怒。
陸嬤嬤餘光看了一眼洛寧,眼角閃過一抹得意之色,即便居主不喜歡自家小姐,可是,那到底是居主的親骨肉,怎麼可能會不在乎,這麼多年,自己一直都洛寧給壓著,這一次,她一定要洛寧褪一層皮!
「而且,洛寧竟然還信口雌黃,說我家小姐是故意的,甚至暗指小姐肚子里不是您的孩子,我家小姐從小就喜歡您,小時候更是和您定有婚約,怎麼可能會做出對不起您的事情?我家小姐為了能夠待在居主身邊,放棄了自己的一切,現在就只剩下居主了!」
看著陸嬤嬤一張老臉,聲淚俱下地哭訴,站在一旁的洛寧唇角微微抽搐了兩下,本來想忍的,忍了半天還是沒有忍住,似笑非笑地開口,「陸嬤嬤。美人如此哭訴是尤帶風情,您老可就有些不可言說了!」
「噗!」亦澈身後的青六直接忍不住笑了出來。
陸嬤嬤:「……」狠狠地剜了洛寧一眼。
洛寧也不在意,只是目光落在了亦澈身上,淡淡地笑了笑,「居主。」
亦澈點了點頭,目光朝裡面看了一眼,「裡面現在是什麼情況?」
「大人應該沒事,不過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洛寧對著亦澈挑了挑眉頭,然後似笑非笑地開口,「居主,您的孩子流掉了,您現在什麼感覺?」
苑中的人除了青五青六之外皆是心驚膽戰,他們知曉這位洛寧姑姑在居主面前一貫口無遮攔,但是,口無遮攔到這個地步,他們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生怕亦澈一生氣,對方的小命就交代了。
亦澈只是冷涼地看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然後便是站在苑中,雙手環胸,妖魅的鳳目沒有任何情緒地看著遠處的天水一線,似在思索什麼。
陸嬤嬤見洛寧如此與亦澈說話對方都不怪罪她,心中不由又是一陣怨念,不過礙於剛才的事情,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等自家小姐嫁給居主之後,她一定要洛寧好看!
在她心中,那個女人反正死了那麼久,這麼多年,居主身邊又沒有其他女子,便是小姐在外散布她是青冥居夫人這個消息居主都沒有反駁,自家小姐成為青冥居女主人是早晚的事。
洛寧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沒有說話。在想到那麼已經逝去的風華絕代的女子,心中生出一抹說不出來的無奈和悲涼之感。
又看了一眼站在苑中紅衣妖嬈,卻孤寂蕭索的男子,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她並不是不同意居主另娶妻子,畢竟墨小姐死了這麼多年,居主還年輕,而且當年墨小姐離世太早,也沒能為居主留下一兒半女,青冥居也還是需要繼承人,只是,至少不能太差不是?若是水惜音那個女人,便是她都替居主和墨小姐覺得掉價!
「居主,你這次回了青冥居打算什麼時候離開?」洛寧走到亦澈的身邊,問。
「明日。」亦澈目光清淡不帶任何情緒。
別說陸嬤嬤了,就是洛寧都有些意外,「這麼快?」
亦澈沉默了片刻,看向洛寧,「等一下你去書房等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洛寧雖然疑惑不解,不過還是道了聲是。
沒多久,一直緊閉的房門被打開,從裡面走出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嫗。
「我家小姐怎麼樣了?」陸嬤嬤急急地上前問道。
那位老嫗向亦澈行了一禮,「參見居主!」
「無妨,如何了?」亦澈的面容和話語都是極為淺淡,令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水小姐已無大礙,不過孩子到底是沒有保住。」那位老嫗的聲音很是滄桑,還帶著幾分無奈地嘆息。
「她現在是醒著還是睡著?」亦澈又問。
「水小姐剛醒,不過因為知道自己沒了孩子,情緒有些不穩定。」
「行了,你先下去吧!」亦澈再次開口吩咐。
「是。」
這時,陸嬤嬤再次上前,「居主,小姐平時有多看重這個孩子我們做下人的都知道,現在孩子說沒就沒了,小姐一定很傷心。」說著,還用衣袖去擦眼角的淚水。
亦澈眸色清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洛寧,「洛寧,這些人,你自己看著處理!」
被點到名的洛寧,「我來處置他們?你就不怕我徇私?」
「隨你。」聲音清淡地吐出兩個字,然後便直接進了房間。
聞言,洛寧微微勾起唇角,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陸嬤嬤,笑著緩步走近,「陸嬤嬤,你覺得我若是徇私的話,會如何?」
陸嬤嬤後退兩步,看了一眼洛寧,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那些侍女僕從,搖了搖頭,「居主是允許你隨意處置他們,沒有說我。」她是小姐身邊的人,居主現在都看望小姐去了,肯定不會將她交到洛寧的手中。
洛寧勾了勾唇角,「好,那我就先不處置你了。」目光輕掃了一眼院中的人,冷聲開口,「你們都下去吧!」
那些人面面相覷了一陣,似是沒有想到水惜音流產之後竟然會這麼輕易地就被放過。
「洛寧,你……」陸嬤嬤對這個處理方式明顯不滿意,剛說出三個字,就被洛寧冷然的目光掃視地瞬間噤聲。這位洛寧,人雖然年輕,但是目光中透露著一股子威懾。
「怎麼?不想下去?還想試試我其他的處理方式?」洛寧半眯著眼睛,目光在他們身上走了一圈。
「謝洛寧姑姑!」說完之後,幾乎是瞬間便離開了院落。
見那些自己本來打算狠狠處置一番的人都被洛寧給放走了,陸嬤嬤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看了一眼站在苑中沒有離去意思的洛寧,陸嬤嬤有些陰陽怪氣地開口,「洛寧,人家小倆口在一起說說話,你跟在這裡湊什麼熱鬧?莫不是也想插上一腳?」
洛寧緩緩眯起眼睛,眸中冷芒乍現,卻是面容帶笑地開口,「看來陸嬤嬤確實是年紀大了,頭腦都已經不清醒了,水小姐至今還是雲英未嫁呢!」說話的時候,特別加重了水小姐三個字。青冥居以後的女主人即使不是墨小姐,也絕對不會是水惜音。
「你……」陸嬤嬤狠狠地瞪著洛寧,卻是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陸嬤嬤應該知道,我洛寧沒什麼其他的愛好,就是比較喜歡看戲,今日,我便看看,裡面那位如何將這齣戲唱下去。」說完之後,一揮手,她身後的一位丫鬟就搬來了一張椅子,洛寧也沒有任何顧忌地坐了下去。
一旁的青五青六齊齊地抽了抽唇角,看了一眼陸嬤嬤臉上忽青忽白的表情,又看了一眼神氣地像個二大爺坐在椅子上笑地頗為開懷的洛寧,兩個人再次相視一眼,齊齊無語。果然,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這種斤斤計較睚眥必報的女子!
洛寧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青五青六,最後目光停在了表情冷漠的青五身上,很快又將眸子移開,沒有說話。
乾淨清雅的房間,空氣中瀰漫著輕輕淺淺的檀香,遮蓋住了頗為濃郁的血腥味。
水惜音躺在床上,如空谷幽蘭一般的容顏因為流產之事有幾分說不出來的蒼白,此刻,正睜著一雙眼睛看著床頂的紗幔發獃。
房間裡面的珠簾被掀開,放下的時候發出極為悅耳的碰撞聲,在空中晃了幾圈,泠泠作響。
「參加居主!」守在房間裡面的侍女俯身行禮。
「下去吧!」亦澈看都沒看對方,只是直接吩咐開口。
「是。」侍女轉身離開。
聽見聲音,水惜音也微微側頭,看見站在床前的一道妖紅色身影之時,瞬間就紅了眼眶,聲音似乎都帶著幾分隱忍的哭腔,「亦澈,孩子……孩子沒了。」
亦澈沒有說話,只是眸眼微垂,神色安靜地看著對方。
「對不起!」水惜音的聲音帶著幾分愧疚和無奈,還有隱隱的低泣聲。
亦澈忽然勾唇淡淡一笑,目光看上去極為溫柔,簡直溫柔到可以溺出水來或者將人溺斃在其中,對著水惜音聲音亦是柔和地開口,「沒關係。」
「可是……」水惜音自責的低泣聲還沒有說話,亦澈的聲音再次傳來,「沒關係,反正以後我們之間也根本不會有孩子!
聲音依舊很溫柔,就連目光中的妖魅,都被溫柔所替代。
水惜音卻呆了呆,臉上的表情在瞬間滯住,哭著開口,「亦澈,這次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照顧好我們之間的孩子,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說?」
「呵呵……」亦澈低低一笑,「我說錯了什麼嗎?我自己做過什麼我自己最清楚,那天晚上雖然喝醉了,但是有沒有發生那檔子的事情我還不至於不知道!」
水惜音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白地近乎透明,看了一眼亦澈臉上的表情,心中驚疑不定。亦澈難道知道了?不,不可能,他如果知道了這麼時間怎麼可能一直不說?
咬了咬下唇,眸中水光流轉,泫然欲泣,「亦澈,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從小就喜歡你,又在你身邊待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亦澈妖魅的眸子淡然無波,拖出一張椅子在床前優雅地坐下,望著水惜音頗為漫不經心地開口,「我們之間,還談不上誰對不起誰。」他曾經或許因為退了婚約而對水惜音有所虧欠,但是,就算虧欠,也早已經還清了。
他和水惜音之間的關係,用對不起這個詞太牽強,畢竟,對不起的前提也是要有一定關係的!
水惜音的臉色再次白了幾分,近乎透明,「亦澈,你……」不管彼此做了什麼都談不上對不起,亦澈是想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么?
「亦澈,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況且我還為你懷了這麼久的孩子,就算現在小產了,也不是我所希望的。」美人眸中含淚,一臉幽怨控訴地看著亦澈。她根本不相信亦澈知道那個孩子不是他的,不然,亦澈不可能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亦澈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清淺淡然,垂下眸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水惜音許久。
水惜音被亦澈的目光有些微微不自在,正想說話,亦澈淡冷的聲音緩緩傳來,「水惜音,你肚子裡面的孩子是誰的你比誰都清楚!」
水惜音臉色已經不能再蒼白了,水眸盯著亦澈許久,發現對方眼中一片篤定沒有任何開玩笑,水惜音的心瞬間似乎墜入谷底,連帶著身體都輕顫了幾下,一個不可能的想法在腦海中浮現,「這件事情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難怪當初自己告訴他這件事情對方的表情很平淡,難怪當時洛寧臉上諷刺而又怪異的表情,原來他們竟然是一早就知道!
「是。」亦澈倒也沒有任何隱瞞。
水惜音唇角的血色都褪去了,歷來如蘭花般淡雅幽靜的眸子染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冷然和質問,「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說?」話語微微有些顫抖。
亦澈知道,亦澈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情,知道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知道她肚子裡面的孩子是景權陽的,但是,即便如此,亦澈也還是一點不都在意,哪怕這麼多年,他還是一丁點都不喜歡她。
一點兒都沒有!
這個認知,讓水惜音全身發涼。
她本來以為,紫翎墨好歹已經死了這麼多年,她自己又是亦澈身邊唯一的女子,只要時間久了,亦澈肯定會愛上自己的,可是,現在的一切告訴她,都是她異想天開。
十年時間換不回亦澈的零星半點在意,以後也不會有任何可能!
亦澈漫不經心卻又不帶任何感情地勾唇笑了笑,魅然若妖的眸底流蕩著妖異的流光,「我只是想看看,你既然將這個算盤打到我的身上,之後要怎麼圓回去?」
隨即眼眸稍稍淡了幾分,語氣也冷了幾分,「只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為了瞞過眾人,對自己腹中的胎兒狠下毒手。」懷孕的時間到底是差了近一個月,而且又是在他回來當天小產,不難猜出,這一切都是水惜音算計好的。
「我狠下毒手?」水惜音忽然笑了,卻是眼中帶著淚水,「亦澈,我狠下毒手你不知道原因么?我想留在你的身邊,我想光明正大地留在你的身邊,而不是活在我自己自導自演成為你妻子的戲中!」
然後頓了一下,眼中有幾分說不出的狠絕與恨意,「而且,你明明就和我訂下婚約,如果不是紫翎墨,我會成為你的妻子,而不是現在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跟在你的身邊!」都是因為紫翎墨,一切都是因為她。
亦澈的眸子有些危險地眯起,眼中泛起絲絲冷意,「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到阿墨。而且,當年在認識阿墨之前我就已經有讓人去水家相談解除婚約的事情,是你不同意而已。」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女子,我若是被退婚在渝初會是怎樣的笑柄?」水惜音的聲音有些說不出來的不甘,質問。
「我當時說過,可以由你提出退婚!」亦澈的眸子情緒依舊,沒有多少變化。
「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喜歡你。」水惜音望著亦澈的眸光一片深情無限,自認識亦澈,她就喜歡他,知道他是自己的未婚夫之後,她更是認定了他。
「可是,我不喜歡你!」聲音簡單直白,沒有任何情緒。以前他將水惜音當妹妹,後來,照顧她是因為責任。她的母親,為救自己而死,他答應了她的母親會好好照顧她。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知道你喜歡紫翎墨,可是,她已經死了十年了,不過是一個死人,你為什麼要心心念念地將她放在心裡這麼久?我那裡比不上她?」她是水家小姐,出身高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到底那裡比不上那個受人人唾罵的紫翎墨?
亦澈的眸子也徹底冷了下來,沒有任何溫度地看著對方,「世間女子縱有千好萬好,在我這裡,卻沒有任何人及得上她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