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錯信我

  沉默了半晌,玉輕遙努力讓自己的神色恢復了幾分淡然,輕聲問,「紫皇陛下,對我們之間的婚約很反感?」


  紫月痕溫潤的丹鳳眼裡面依舊是溫溫涼涼的,靜靜地看著面前淡紫色衣衫的女子,搖了搖頭,「算不上反感。」不過是一紙婚約而已,他若是真的不想要,還沒有誰能夠強迫他。


  自己是末染帝王,遲早都是需要成婚的,如果沒有遇到足以讓自己動心的人,那麼是誰也就都無所謂了!


  當時在風雲宴上,之所以不反對這一紙婚約,只是因為自己需要一位皇后而已。


  恰好,自己對玉輕遙雖然沒什麼感覺,但是也不算討厭就是了。


  「算不上反感?也就是沒有一點兒好感了?」玉輕遙並不意外地問出了一句話,甚至連溫和淡然的目光都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是眸眼沉靜地看著對方。


  紫月痕將手中的茶杯忽然一轉,似笑非笑地看著玉輕遙,反問,「你覺得自己那日在風雲宴之上所做的事情能讓朕對你有好感?」


  玉輕遙稍稍抿唇,隨即目光倔強地看著對方,不卑不亢地開口,「那日風雲宴之上沒有同紫皇陛下商量便單方面地宣布婚約這件事情是我不對在先,可是,我還是希望紫皇陛下能給我一個機會。」


  紫月痕有些意外,問,「什麼機會?」


  玉輕遙沒有任何隱瞞,直截了當地開口,「我喜歡紫皇陛下,所以希望紫皇陛下能給我一個相處的機會。」


  「喜歡?」紫月痕目光沉寂地看著玉輕遙,溫潤的丹鳳眼中一片幽暗不明,就連擲出的兩個字,都帶著一分莫名的意味。


  「呵呵……」隨即低低一笑,有幾分嘲諷地開口,「玉輕遙,世間,最不配談論喜歡與愛的人,就是帝王。」而他,便是帝王。


  玉輕遙雖然溫柔,但是性子卻也是極為堅韌固執,目光沒有一絲偏差地與紫月痕對視,絲毫窺不見畏懼,「其他人或許需要犧牲自己的婚姻,但是紫皇陛下你,不需要。」語氣認真,近乎篤定。


  帝王之業,聯姻是其中最經常出現的,除了可以延續子嗣之外,還可以穩定朝上格局,相互牽制,但是,對於紫皇陛下而言,這麼多年的選秀事宜都推掉了,足以證明他根本不需要也不屑於靠聯姻來鞏固自己的皇權,在整個末染,暫時也還沒有能威脅到紫皇陛下皇位的人。


  再者,紫皇陛下是何其驕傲的人,又怎麼會用自己的婚姻作為穩固江山的籌碼!


  聽著玉輕遙的話語,紫月痕溫潤的眉眼似乎更加深邃了,靜靜地看著她,話語清然,悠悠淡淡地「哦」了一聲,還故意將尾音拖長了幾分,表情玩味地開口,「你就這麼肯定?」


  「是。」沒有任何猶豫。


  「哈哈……」紫月痕只是勾唇淺笑,目光中卻是不見絲毫笑意,「不愧是渝初玉家教養出來的人。」隨即話鋒一轉,涼淡清薄,「那你自己就更應該清楚,若是朕成婚,只會選擇自己喜歡的人,你的那一紙婚約,朕隨時可以不要。」


  「輕遙知道。」玉輕遙眼眸微垂,白皙嫻靜的容顏依舊,緩緩開口。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這麼做?畢竟你自己是女子,退婚之事無論是朕提出來還是你自己提出來對你的名譽皆有損害。」紫月痕把玩著手中的空茶杯,微微揚了揚眉梢。


  「因為我想賭一次,也想為自己謀一個機會!」


  「怎麼賭?什麼機會?」紫月痕對玉輕遙這番話反而來了幾分興緻,淡問。


  玉輕遙抬眸與紫月痕對視,定定地開口,「賭紫皇陛下會喜歡我,謀一個接近紫皇陛下的機會。」從來沒有想過那一紙婚約便可以讓面前這個驕傲的男子娶她,她只是需要接近他的機會,再者,她玉輕遙,也只會嫁真心待她之人,若是之後紫月痕還是無法喜歡自己,那麼,自己離開便是!

  聽著玉輕遙的話,紫月痕有些稍微意外,「婚約只是一個接近朕的機會?」


  「是。」玉輕遙回答。


  「如果在我努力了之後紫皇陛下愛的人仍然不是我,我會離開。」她是玉輕遙,有自己的驕傲,可以為了愛情不顧一切,但事情絕對不會沒有自尊。


  紫月痕低低一笑,目光染了意味不明,就那樣靜靜地盯著玉輕遙,「那朕拭目以待了!」


  玉輕遙沒有說話,抿了抿唇,紫皇陛下這一番話,反而令她有些捉摸不透對方的想法了。


  「會下棋么?」紫月痕忽然開口。


  「額……」畫風轉變太快,玉輕遙稍稍愣神。


  紫月痕用手支著額頭,溫潤的目光淺然如水,溫暖而又和煦,落在身上,恍若春風過境,「怎麼?你不是在謀求機會么?朕便給你這個機會。」語氣雖然算不上薄涼但是也絕對不熱絡,甚至可以說有幾分冷淡,與目光之中的表情根本就不一樣。


  這樣的紫月痕,讓玉輕遙有些許迷惑,面前這個男子,深沉地令人根本無法看懂。不過還是自一旁取了棋局,擺放在自己的與紫月痕面前,「紫皇陛下,你要白子還是黑子?」


  「你先選吧!」紫月痕眸色淡淡。據說玉家輕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今天就來看看,這個精通,到底是七分還是十分。


  玉輕遙也沒有在推脫,而是直接在棋盒中取了一顆雪玉棋子,指尖輕點,便落在了棋局中央。


  紫月痕伸手取了墨玉棋子,亦是悠悠地落下了一子。


  來回之間,約莫半個時辰之外,玉輕遙盯著面前的棋局,溫潤的眉梢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確定沒有任何退路之後,才將指尖拈著的棋子放回棋盒,臉上沒有任何就局促之色,道:「輕遙輸了!」她知曉自己贏不了紫皇陛下,可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輸地這麼快。


  「你棋藝不錯!」紫月痕沒有任何安慰的意思,只是實話實話。在他沒有絲毫手下留情的情況下居然能周旋半個時辰,已經很不錯了。


  「不及陛下。」玉輕遙淡笑著開口。


  紫月痕輕輕一笑,話語清然悠遠,「我的棋藝是姑姑親手教的。」基本上他所學會的東西,都是姑姑教的,以前父皇在世的時候,父皇整日有政務要忙,他自己就有事沒事去找姑姑,父皇去世之後,更是將自己和月然託付給了姑姑。


  他到現在都不明白,父皇當年為何就那般篤定姑姑會輔佐年幼的自己,難道就因為當年賢妃所做的一切么?可是,又不是姑姑做的,憑什麼將這些都壓在她的身上?!


  「是……攝政王?」雖然知道不應該問這個,可是玉輕遙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她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只能說這位攝政王太神秘了,這麼多年屍體不知所蹤更是讓人想不明白。


  最重要的是,紫皇陛下,似乎對那位攝政王,並不如傳聞這般的憎惡!當年的事情,也許另有隱情也說不一定。


  紫月痕臉色微微不沉,不疾不徐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她是整個皇宮的禁忌?你難道不知道么?」像玉輕遙這般聰明的女子,估計在進宮的第一天就將宮中許多規矩摸清楚了。


  「知道,可是,我覺得事實和傳言有所出入,而且,很好奇。」玉輕遙沒有任何隱瞞地開口。她不想隱瞞,也隱瞞不了。


  「你倒是實誠!」淺淺地五個字,似嘲非嘲,似諷非諷。


  玉輕遙臉色不變,神色依然,「既然瞞不過紫皇陛下,我又為什麼多此一舉?!」說完之後,沒有再說話,也沒有看紫月痕,而是將棋盤之上錯綜交錯的兩色棋子分開放在棋盒之中。


  「這次朕還有事,等下次無事的時候再將姑姑的事情說與你聽。」在玉輕遙看不見的地方,紫月痕眼中劃過一抹極快的流光,姑姑不是喜歡玉輕遙讓自己照顧她么?那就將姑姑以前犯傻的事情都告訴她好了!


  玉輕遙有些意外,看著紫月痕已經起身離開的背影,溫柔的眼眸微微一斂。她倒是沒有想到紫皇陛下會滿足她的好奇心!不過,心中卻是有些隱隱的期待,畢竟,下次還是有機會的。


  目送紫月痕離去,玉輕遙才緩緩收回眸子,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發獃。不知道姐姐他們有沒有回答渝初,若是母親知道了自己即將留在焱鳳,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表情?!


  想到這裡,玉輕遙如水一般溫柔的眼眸稍稍沉寂了幾分,就像是朝雨之前染了薄霧似的,幽幽沉沉,明明滅滅,讓人無法看清楚裡面的神情。


  另一處。


  言府。


  風清持幽幽轉醒,身邊已經沒有了言絡的身影,透著紗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微煦的暖陽透過精緻的雕花紗窗在房間裡面投射出一層極其微薄的光影。


  掀開被子,一張寫滿了墨跡的宣紙從被子上滑落下來。


  風清持眉梢輕佻,拿起宣紙目光輕輕掃過。


  現在是冬天,不要穿那麼單薄,你的衣物我已經幫你重新選了一套,就放在屏風之上,早膳已經準備好了,等你洗漱之後自然會有人送進來,今天我去上早朝,有些事情還需要同紫皇商量一下,你如果要離開言府的話還是披上披風,屏風上也準備好了,雖然距離很近,不過你素來畏寒,要仔細些自己的身子!

  看完之後,風清持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淺笑,將手中的宣紙小心地摺疊好,然後抬頭,屏風上放著一套淺藍色的衣衫,風清持起床拿起那些衣衫,才目光和唇角都微微抽搐了幾下,褻衣褻褲,鞋履長襪,甚至連肚兜都準備好了,一旁還有一件深藍色的狐貂披風。


  風清持拿著衣衫半晌,才緩緩嘆了一句,「言絡果然是宜室宜家啊!」


  宜室宜家的言絡,此時正坐在青蕪宮的此時,風清持口中宜家宜室的言絡,正坐在青蕪宮中的檀香木椅之上,絕美的流目沉寂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緒。


  言絡上首,坐著面容蒼老看上去卻依舊精神矍鑠的顧慎,黝黑帶著明顯皺紋的手輕拈著鬍鬚,眼眸深處,有幾分躍躍欲試。


  就在這個時候,一身淡藍色衣衫的藍鈺緩步走了進來,當在青蕪宮只看見兩個人的時候,冷漠犀利的星眸在瞬間閃過一抹意外之色。


  「藍家小子,你今天可是來晚了!」顧慎看了一眼藍鈺,笑呵呵地開口。


  「有些事情耽擱了。」藍鈺雖然性子冷漠,但是對這位一生軍功顯赫的顧老將軍,還是極為尊敬的。


  而且,當年他上戰場之時,較為年幼,也是這位顧老將軍一直暗中照拂與他,並且教會了他不少東西。


  所以顧老將軍對他來說,就像是爺爺一般。


  「什麼事情?」顧慎顯然是有些意外。他和當年的藍老爺子是知己好友,藍家被滅門之後,僅留下了藍鈺一人,但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當年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孩子不復當年,冷漠而又孤絕,渾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氣息。


  對待一些事情,除了朝政之上和與紫皇陛下相關的事情之外,再沒有任何能夠牽絆他的腳步,他自己都一度懷疑藍家小子是不是真的和紫皇陛下兩人之間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消息!


  可是現在,藍家小子不僅缺了早朝,而且現在議事還遲到了!?

  這要是放在以前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估計藍鈺最近是留戀美人香,鴛鴦枕,才耽誤了!」一道帶著幾分玩笑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進來,緊接著,一道墨色的修長身影走了進來,尹子辰唇角噬著一抹淺淺的戲謔笑意,目光卻是落在了藍鈺身上。


  這段時間,他可是聽說了,藍鈺這小子可是經常往十里錦跑,連他都趕不上對方去十里錦的次數了。


  莫非真的是初嘗人事,食髓知味?還是說真的喜歡上那個芷煙了?尹子辰表示自己很是好奇。


  畢竟,自家那個沉默寡言的妹妹,可是對藍鈺痴心一片,那神情態度,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強硬,完全是非君不嫁。


  所以既然藍鈺不喜歡她,作為哥哥的還是希望藍鈺能夠儘早成婚好斷了明棋的心思。


  聽著尹子辰的話,藍鈺只是冷颼颼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寒涼如冰。


  聞言,顧慎的目光微微一亮,他是自小看著藍鈺長大的,以前自己去藍府的時候,對方還總是圍繞在自己腳下顧爺爺長顧爺爺短地喚個不停,自己也是真的將對方當做親孫子對待,關心而又好奇地問,「藍家小子,你有喜歡的女子了?是哪家的小姐,顧爺爺為你提親去!」


  現在的藍府空寂了這麼久,裡面連僕人都沒有幾個,冷冷清清的,若是能半點喜事也好熱鬧一下。


  藍鈺靜靜地看著顧慎,眸子微垂,半晌沒有說話。他雖然不介意芷煙的身份,但是,出身青樓,顧老將軍若是知道了估計氣得不輕,所以,還是以後再說吧。


  見紫皇和白未檀都還沒有過來,又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出神發獃的言絡,再瞟了一眼滿眼含笑等著看戲的尹子辰,顧慎最後還是將目光落在了藍鈺的身上,語重心長地開口,「藍家小子,你也已經不小了,也應該考慮婚事了!你看,時家那小十三,年齡總比你小吧,這年初就馬上成婚了!」


  「不急。」藍鈺淡聲道。


  藍鈺是不著急,可以一旁的顧慎卻有些著急了,「你這悶葫蘆的性子,難得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說到這裡,忽然頓住了,蒼老的容顏帶著說不出來的複雜,「藍家小子,你喜歡的人,應該是女子吧?」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忽然瘮得慌。


  藍家可就這麼一根獨苗,若是藍家的香火斷在了藍鈺這裡,他都沒那個老臉去見九泉之下的老友。


  藍鈺的臉色瞬間就黑了。


  「噗嗤……哈哈哈……」一旁的尹子辰則是很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俯身趴在手邊放茶杯的案幾之上,笑地直捶桌子,眼淚都笑出來了。


  看著這樣的尹子辰,藍鈺的臉色更加沉了幾分,冷冷地盯著尹子辰。


  顧慎則是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將眸光落在藍鈺的身上,「這不是你平常和紫皇陛下那麼……」親近。


  對上顧慎,藍鈺有些無奈,卻也不能不回答,只能淡淡開口,「不是男子。」而且他和紫皇,只是朋友兄弟而已。


  顧慎稍稍鬆了一口氣,不解地開口,「那你既然喜歡人家為什麼不去提親?」


  「這件事情還可以再緩一緩!」藍鈺聲音淡淡,話語裡面沒有多少情緒。


  就在顧慎還打算再問一些什麼的時候,一旁的尹子辰忽然有些哀怨地開口,「顧老將軍,你是不是太照顧藍鈺了,我也還沒成婚呢?你就不能關心關心我么?我可是比藍鈺還大幾歲呢!」


  顧慎吹鬍子瞪眼地看了一眼尹子辰,「你整日流連花叢,帝京有名的花花公子,十里錦全是你的紅粉知己,你還需要我替你操心?」


  尹子辰這個人確實不錯,也有能力,只是整天沒個正形,留戀花街柳巷,說話也不正經。


  頓了一下,才又身手輕捋花白的鬍子,「而且,你不是還有你母親操心么?」為了尹子辰和尹子希的婚事,尹夫人可以說是操碎了心。


  「我……」尹子辰堪堪擲出一個字,便被顧慎打斷,似對尹子辰開口,又似是喃喃自語,「看來我下次要和你母親好好聊聊,讓她多管教管教你,慈母多敗兒,你母親就是對你太鬆懈了!」


  尹子辰:「……」唇角微微抽搐了幾下,他這算不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旋即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微微出神的言絡,依舊對著顧慎開口,「那言絡呢?你為什麼不過問他的婚事?」


  聽到自己名字的言絡瞬間回過神,看了一眼在場的三人,狹長的鳳目微微一抬,絕美的流目裡面更是一片流光溢彩,極為好看。


  「怎麼了?」削薄的唇微微一啟,問。


  顧慎瞪了尹子辰一眼,「言絡上次風雲宴都將言府未來的女主人帶了回來,你還好意思說別人,看看他速度效率多高!」


  雖然剛才言絡一直在出神,但是從顧慎的這一句話裡面也猜出了個大概,難得地對著他們露出了輕輕然然的會心一笑,「等這些事情都了解了,我就成婚。」


  清持說過,等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他們就成婚!


  成婚,多麼美好的一個詞!


  在場的三人都有些微愣,因為言絡臉上真誠的笑,也因為他的話語。


  「言言言……言絡,你真的要娶風清持啊?」尹子辰最為驚訝。他一直以為,言絡會是他們幾個裡面最晚成婚的。


  「怎麼?不可以?」眉梢微挑,帶了幾分優魅之色,妖妖嬈嬈地反問。


  「沒。」尹子辰默默地擲出一個字。雖然上次就猜到這個事情,可是,這次聽到言絡這樣說,他還是很驚訝。


  就在這個時候,一紫一藍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尹子辰看了一眼紫月痕,然後又看了一眼尹子希,沒有說話。對於子希為何會成為紫月痕的暗衛首領,不管他怎麼問,子希都不願告訴他原因。


  讓他這個當哥哥的既無奈,又無力!他從來以為自己將家人護地很好,可是,對於子希這些年在外面到底發生了何事自己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對於明棋當年發生了什麼也是毫不知情。


  這讓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是無能。


  尹子希微微抬首,便對上了尹子辰瞬間帶了幾分頹然的桃花眼眸,稍稍抿了抿唇,一片沉默。


  有些事情,他無法也不能告訴他們。


  紫月痕目光在房間裡面微微一掃,沒有見到那一道如雪的身體,眸色轉到靜候在一側的陸公公,淡問,「右相呢?」


  陸公公上前,神色恭敬,「回陛下,右相不久前差人來過一趟,他今日有要事處理,就沒有辦法前來了!」


  紫月痕溫潤如玉的眉梢未挑,修長的手輕扣著手邊的桌案,「右相可有說是什麼事情?」


  這個時候,陸公公的目光則是帶了幾分怪異地落在了尹子希的身上,緩緩開口,「右相倒是讓奴才帶一句話給尹三公子。」


  尹子希並沒有帶面巾,清冽如泉的容貌有些許錯愕,隨即深了幾分,「陸公公請說。」垂在身側的手卻是微不可制地緊了緊。


  白未檀讓人代為通傳的話,肯定和小九有關。


  「右相說,今日有故人要歸,問尹三公子會否相送?!」陸公公如實說道。


  聞言,尹子希臉色忽然一變,眸子瞬間沉寂下來,臉上的神色染了幾分從未有過的焦急,然後將目光移到了紫月然的身上,「紫皇,我有些事情需要離開一趟!」


  紫月痕點了點頭,聲音清淡地擲出了一個字,「嗯。」不過是聽到對方離開的消息便能讓貫來神色淡然無波的尹子希慌亂到手足無措,除了五年前那個少女,他實在想不到其他人的。


  只是,讓他有些意外的人,那名女子居然與白未檀也是舊識。


  聽到回答之後,尹子希在眾人的目光中,直接轉身離開。


  尹子辰本來想拉住對方,但是看見他略顯急匆的步伐,終究也還是沒有開口,只是眉梢眼角帶了說不出來的複雜之色,神色再次深沉了幾分。對這個常年在外的弟弟,他其實一點兒都不了解!


  白府。


  月時九牽著白琦溪的手,在她身側,站著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嫗,手中還抱著一個小嬰孩。


  月時九看著面前一身白衣勝雪的白未檀,勾唇淡淡地笑了笑,「那師兄,我先回去了,你有空就常過來玩啊!」最後一挑眉梢,「還有,別忘了我的小零嘴。」


  她自己回了無回谷之後,一般都是懶得離開,每次都是師兄回去的時候給她帶吃的。


  白未檀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琉璃如煙一般的眼眸只是清清幽幽地看了一眼遠處,最後重新落到了月時九的身上,「我已經讓人將你要回去的消息傳給尹子希了,他應該馬上就過來了!」


  聲音很輕很淡,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是尾音似乎帶了一些嘆息。


  月時九微微愣了一下,「哦」了一聲之後,便沒有了下文。


  忽然,自己又想起了昨夜錦月對自己所說的事情,本來想忍著,可是,忍了半晌還是沒有忍住,抬眸看著白未檀,「師兄,你聽說過九寸灰么?」


  「嗯。」白未檀點點頭。


  「聽說,九寸灰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記憶。」月時九輕聲開口,近乎呢喃。


  「可以。」白未檀附和。


  「師兄,那你覺得,這些年我的記憶是真實的么?」月時九沉默了半晌之後,再次語氣幽幽地問道。


  如果錦月所說的話是真的,那麼也就是說明,自己這些年的記憶都是假的,她甚至連自己到底有過什麼記憶都根本不清楚,因為九寸灰所篡改的記憶,和篡改之後的記憶,兩者都讓她產生懷疑。


  而且,自己若不是時家九小姐,那麼,自己被下九寸灰這件事情,師兄一定知道。


  尹子希……也知道,他們甚至都在瞞著自己,配合演戲。


  白未檀靜靜地看著對方,許久,才反問,「你自己覺得呢?」


  「我相信師兄。」月時九又將這個皮球踢給了白未檀。而且,這也是實話。


  這麼多年,她最相信的人就是師兄,哪怕師兄真的知道九寸灰的事情,她也相信,師兄肯定是為了她好。


  從來沒有這般篤定地信任過一個人。


  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女,吩咐道:「你們先將小姐和公子帶下去!」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了白未檀和月時九兩人。


  「小九,可是這次,你信錯了我!」聲音輕如薄霧,仔細聽去,卻是極為深沉。


  月時九微微一愣,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卻讓她有些身體發涼,不過心中還是鬆了一口氣,師兄並沒有再瞞著她,或者,找理由敷衍她。


  不過還是勾了勾唇,聲音很是平靜地問,「那師兄,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現在所擁有的記憶才是我自己真正所經歷過的呢?」


  「兩年前。」白未檀伸手在空中拈了一片飄落的樹葉,聲音微薄地嘆息。


  「兩年前么?」月時九神色微微失神,似乎是在仔細地回想一些什麼,再次輕問,「是那次我發燒昏迷醒來之後么?」


  似乎,會做那個重複的夢境,也是在那之後。


  白未檀點了點頭,「不錯,你是那個時候才醒過來的。」


  當年,因為尹子希那一劍,傷及心脈,近乎致命,雖然用九寸灰吊著性命,不過小九還是昏迷了三年,為了救小九,尹子希用自己的身體飼養蠱蟲,三年之後,小九才醒了過來。


  「那之前的時家九小姐呢?」月時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會問起這件事情,似乎只是隨口而出。


  「她很小的時候,就早夭了,甚至都沒有活到十歲。」聲音清清涼涼的,聽不出任何感情。


  「早夭了?!」月時九不知道自己是震驚居多還是感慨居多。畢竟自己是佔了對方的身份這麼多年,眸眼一轉,似乎是想到什麼,繼續問,「那那些記憶?」瞎編的?


  「那是師傅對她所希望的樣子。」師傅當年一直後悔讓她回了時府,不然,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被接回無回谷之後不久,她就病逝了。


  「原來如此。」月時九似乎是頓悟,「那我以前是什麼性子?」


  「張揚,跋扈。」白未檀直接開口。


  月時九:「……」默然無語了半晌之後,才對著白未檀眨了眨眼睛,一副煞有其事地開口,「師兄,你形容的人肯定不是我。」畢竟她這麼沉靜如水的性子。


  白未檀輕輕一笑,眸色有些悠然。小九的性子,即使知道了這些事情也不太會放在心上,她最好同時也是最不好的一點,從來不會讓自己停留在過去,而是珍惜現在自己所擁有的。


  這一點,無法單純用好或者不好來形容,只能說這是她的一個特點。


  「小九,給你下九寸灰的人是我,篡改你記憶的人也是我。」白未檀琉璃般的眼眸看著她,神色極為認真。


  「我相信師兄有自己的苦衷。」月時九輕笑著開口,語氣亦是認真。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開口,「師兄,我相信你,我不想知道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在意以前和子希之間的恩怨情仇,我只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就可以了!」


  「那你和尹子希……?」接下來的話,白未檀沒有問出來,只是斂目靜靜地看著對方。


  月時九輕笑了笑,「或許以前我愛過他,但是現在,至少不愛。」至於以後……月時九低低地笑了笑。


  世間最為玄妙的兩個詞,如果和以後,都是站在當前的一種假設和憧憬,卻,並不可靠。


  最可靠最能留住,也是唯一真實的,是現在。


  「所以你還選擇要離開?」白未檀問。


  月時九點頭,「我不喜歡這裡的生活,還是無回谷最適合我。」


  「師兄,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情么?」月時九的眸色忽然俏皮了幾分,問。


  「世間知道你真實身份的人並不多,在帝京,除了我和子希,就只有前不久在這裡出現的錦月,我和尹子希都不會直接將這件事情告訴你,所以,就只剩下錦月了。」白未檀淡淡開口。


  月時九撇了撇嘴,「錦月不是在苗疆么?她來這裡做什麼?難道不遠千里只是為了告訴自己這個事情?」這未免也太無聊了吧?!


  「不是,她來焱鳳應該是有其他的事情。」白未檀回答。


  「什麼時候需要苗疆聖女親自前來?」月時九用手托著下顎。


  「已經就會知道了!」白未檀並不打算同她說那些朝政之上的事情。


  月時九也只是隨口問問,並沒有很好奇,白未檀沒有回答便也直接將這個話題就此揭過,反而揚了揚唇,認真地看著對方,淡笑著開口,「我會幫師兄好好照顧琦溪和玉恆的。」


  「呵呵!」白未檀眸子裡面帶了幾分笑意,難得戲謔地開口,「你不說我本來還挺放心的。」


  月時九:「……」她的承諾就這麼不靠譜么?


  就在這個時候,白未檀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的身後,有些意味不明。


  「尹子希來了!」白未檀輕輕地開口,看著月時九有些不自然微僵的身體,心中似有若無地輕嘆了一口氣。


  尹子希站在院子門前,眸色沉靜而又複雜地望著背對著自己而立的素青色纖瘦身影,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月時九緩緩轉身,唇角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子希,好久不見!」


  表情,語氣,話語,都恍如每次他去無回谷的時候。


  似乎,上次兩人之間並沒有發生那些事情,她依舊言笑晏晏。


  尹子希動了動有些僵硬的唇,「好久不見!」雖然只有幾天的時間,可是,對他來說,確實很久。


  白未檀看了一眼兩人,「你們先聊吧!」說完之後,便直接離開。


  ------題外話------


  小可愛們有沒有想過,小白為什麼對苗疆的事情了解地那麼清楚呢?!/撐腮

  晚安,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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