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不會瞞你
紅袖目光深深地看著綠蘿,最終在一片沉默中被綠蘿給拉走。
出了房間之後,綠蘿再次壓低了聲音囑咐,「今天回去,都好好休息,寄蓮閣的下人並不多,傍晚這個時候也沒有人過來,所以不會有人知道我們來過。」
頓了一下,聲音冷靜到近乎冷漠,「記住,我們今天都沒有來過夫人的房間。」
紅袖看著面前的人,只能點點頭。綠蘿貫來就比較聰明,她還是聽綠蘿的話好了,而且對於素蓮夫人,反正她也沒有多少感情,都是混飯吃,她先保住自己的飯碗要緊。
而且,明天早上就會有下人給素蓮夫人送飯,應該會發現她不在了吧?!
這樣想著,紅袖便和綠蘿一起離開。
等外面沒有了私語聲和腳步聲,蘭澤才緊皺著眉頭從房梁之上輕輕躍了下來,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眸子一冷再冷,究竟是誰敢從時府將人悄無聲息地帶走?是其他人還是時府中的人?
如果是時府中的人,還時家當家主母還是其他幾位公子?如果不是時府的人,又會是誰?畢竟,素蓮夫人這些年都是瘋瘋癲癲,而且從來沒有離開過寄蓮閣,到底得罪了誰?!
一個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蘭澤沉靜的眼眸冷了幾分。難道……是碧家人?
當年公子不是沒有暗中來過時府見素蓮夫人,只是,等待公子的並不是母親的關愛,甚至都不是一個瘋子的瘋言瘋語,在見到公子的那一瞬間,素蓮夫人似乎是瞬間清醒了一般,卻是……面目陰狠地看著公子,似乎公子並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她的仇人一般。
陰冷無情中帶著憎惡的話語,冷漠刻薄中帶著陰狠的表情,將硬生生地將公子對親情的最後一點兒眷顧消散殆盡!
哪有人生來就是冷漠薄情的,只是,所有的熱情都慢慢被消耗了!
那天晚上,他推著公子離開的時候,公子面色慘然,沒有一絲血色,渾身僵硬冷漠如冰,本就淡薄的眼眸瞬間失了所有的光芒,一片寡涼荒蕪。
那晚,公子在時府外面靜坐許久,直到黎明前夕才離開。也是那天晚上,公子知道了自己原來還有一個哥哥,而且對方還是碧家人。只是,暗中查了這麼多年,並沒有查到對方的下落。
只是,若真的是碧家人所為,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帶走素蓮夫人?!
碧傾雲從來不是善茬,他才離開不久,素蓮夫人就被劫持離開,這其中的原因,肯定不會如表面上看上去這般簡單。
這件事情,還是應該和公子商量一番,可是,公子現在的這幅模樣,告訴了他也沒有任何作用!
蘭澤皺了皺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另一處,白府。
風清持看著面前一臉哀怨地盯著自己的月時九,眸色依舊清清涼涼的,沒有任何改變。
「清持,我的畫千金難求,你為什麼不同意?」定定地看著風清持,好看的容顏之上三分怨婦七分棄婦。
風清持只是目光微涼地看了對方一眼,「你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就離開了!」對於月時九,她還是有幾分感興趣的,所以剛才才會和她一起回來,至於現在么,她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了對方的意圖。
月時九說了半晌,風清持還是不願答應,瞬間就有些鬱悶,風清持這個人簡直就是不解風情,油鹽不進!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風清持緩緩開口,「我應該離開了!」她答應了時七陪他一起用晚膳的,現在去找未檀,問一些事情就可以離開。
月時九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攔住對方,便只能神色鬱悶地看著對方離開。
白府的下人基本上都知道風清持,隨意找了一位丫鬟問了白未檀的下落,風清持便直接去找對方。
「叩叩叩!」風清持站在白琦溪的房間前面,伸手輕叩了幾下。
白未檀起身開門,當看見站在門口的風清持,微微一愣,琉璃如煙般的眸子染了些許微不可見的漣漪,隨即收回目光,清清淡淡地笑了笑,「你怎麼過來了?」
「我有些事情想問你。」風清持淡道。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未檀應該是最清楚的人。
白未檀淡淡一笑,看了一眼正蹲在床前挑揀衣物的白琦溪,緩聲開口,「琦溪,父親和姑姑有些事情要談,你自己先收拾,等一下讓小九幫你看看。」
「好。」白琦溪脆生生地應了一聲,然後抬頭看了一眼風清持,甜甜地開口,「姑姑。」兩隻手來回挑選衣服,床上的衣衫被弄地極為凌亂。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白琦溪將手中的衣衫拿起來摺疊好,食指與拇指微微曲開,撐著自己光滑的下顎,若有所思。
書房。
白未檀取出兩個倒扣著的茶杯,分別為風清持和自己沏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風清持,「怎麼了?」子染這般懶散的性子,窩在一個地方就不帶動的,竟然這麼晚了眼巴巴地跑到白府來問一些事情,尤其還是大冬天的,那估計就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你冷不冷?」白未檀問。風清持還沒有回答白未檀直接走到木桌上,將上面用來暖手的手爐取來交給風清持。子染畏寒,以前過一個冬天就像是要了她半條命一樣,基本上就是待在自己的寢宮度過。
看著被塞到手中溫暖的手爐,風清持稍稍愣了一下,靜靜地看著白未檀許久,才移開了目光,修長如玉的指尖不動聲色地摩挲著手中的茶杯,沒有說話。
「怎麼了?」白未檀清雅出塵的眉梢微微一挑,問。
「沒。」風清持淡淡地擲出一個字,目光落在手中霧氣氤氳的茶杯,眸色幽深了幾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風清持沒有說話,白未檀便也一直沉默著,如雲煙一般浩渺無垠的眼眸添了幾分說不出來的神色,眼角餘光裡面的身影全是風清持。
最後唇角掀起一個淡薄的弧度,有滿足卻也有無奈。這麼多年,自己已經習慣了目光眼眸中未曾有子染的身影,眉梢眼角全是她。
心中輕嘆了一口氣,微揚唇角連起一片笑意,「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子!」
風清持再次沉默半晌,吞吞吐吐確實不是她的性子,只是,面前的人不是別人,是未檀,這麼多年,是她最信任的未檀,很多事情,對著他,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開口。
白未檀也不急,極有有耐心地看著對方,等著她說話。
終於,半晌之後,風清持的目光沒有一絲偏差地對上白未檀的眼眸,「未檀,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白未檀眸色微微愕然,隨即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輕聲問:「你是指那方面的事情?」
風清持抿了抿唇,聽不出任何情緒地開口,「未檀,九年後我會回來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緣由?」
聞言,白未檀如墨畫一般的精緻眉眼稍稍頓了一下,旋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知道一些。」
風清持眉眼瞬間一縮,墨色的瞳仁驟然間變大,靜靜地看著白未檀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
「但是我也只是猜測,至於事情的緣由,或許,你應該去問言絡。」白未檀眸色清寂地看著窗外不甚分明的夜色,聲音薄淡而又清涼,就像是清晨沾染了濃霧的竹葉,有些說不出來的沉沉鬱郁。
「是……言絡?」風清持低沉的聲音帶了幾分微不可聞的顫音。
白未檀目光再次淡了幾分,沒有看風清持,而是依舊看著外面的景色,點了點頭,「嗯,是言絡。」所以,在知道子染真的回來了之後,他才會那般篤定她和言絡兩個人會在一起。
當年那個只會耍賴撒嬌的孩子,在子染離開的那一瞬間,便以他們最不想看到的姿勢,瞬間長大。
而且,無論是性子還是難以捉摸的態度,其實,都與子染極其相似。
風清持感覺自己瞬間凝固,冰冷如雪。
「那麼……代價呢?」有些蒼白的唇微微一啟,極輕極淡的話語剛溢出唇畔便已經消散在空中,無任何蹤跡可尋。
白未檀眉眼深邃了幾分,如墨跡在裡面緩緩暈染開,空濛而又深沉,眸光轉到風清持的身上,「這件事情,你應該親自去問言絡。」也除了言絡,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告訴子染這件事情。
讓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回來,代價,自然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
連他都有些驚訝,以前那個手指流一點兒血都要哭上半天的言絡,狠絕起來竟然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還要狠,尤其,還是對待自己。
風清持沒有說話,動了動唇,囁喏半晌,卻沒有擲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這件事情,言絡應該不想你知道,所以哪怕你已經回來了這麼久,他也從來沒有在你的面前提起過,但是,如果你問他的話,言絡也是不會瞞著你。」言絡對子染,雖然有時候會有隱瞞一些事情,卻從來不會騙她。
這一點,相較於自己,言絡好太多了!
看著面色蒼白,如同映雪一般的風清持,白未檀心中輕嘆了一口氣,其實,這才是當初他為什麼希望亦澈離開焱鳳,子染的回來是言絡用性命換來的,這一世,子染合該是言絡的!
風清持本就緊抿的唇再次抿緊了幾分,眸眼微垂,裡面一片晦澀不明。
看著對方蒼白的容色,白未檀緩緩走到屏風之前,從上面取了一件素白的披風,熟練而又輕柔地搭在風清持淡薄的肩上,並為她將披風的帶子系好,清雅的聲音帶了幾分溫柔,緩緩開口,「子染,當年你救了言絡,是你之幸亦是言絡之幸!」
風清持目光一片深沉如墨,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低低地開口,「是我之幸,至於言絡,就未必了!」她不過是庇護了言絡五年,對方卻用一生來回贈予她。
遇上自己,大概是言絡這輩子最不幸的事情了吧,如果沒有自己,言絡應該就是下一個時暮,單純開朗,笑起來就像是四月初最美好的陽光。
白未檀不認同地搖了搖頭,緩聲開口,「子染,這只是你自己所認為而已,對言絡而言,世間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見了你!」愛情這個字,從來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也只有在其中的人才知道箇中滋味。
比如他自己,即使子染喜歡的人從來就不是他,自己也是心甘情願如此,從未想過改變,也……改變不了!
這麼多年,對子染的喜歡已經形成一種習慣,深入骨髓。
伸手拍了拍風清持的後腦勺,低低地笑了笑,「好了,別鑽牛角尖了,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也都已經過去了,你和言絡兩個人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一起,就別想那麼多了!」
頓了一下,才又目光認真地看著她,聽不出任何情緒地開口,「兩個人之間,最害怕這種畏首畏尾的心中顧慮,有時候想得多了,只會讓你錯失更多!」
若是當初自己沒有考慮那麼多問題,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亦澈插足的機會!
到底是,自己自信過頭,篤定了自己會和子染在一起,才從來沒有將事情挑明。
微微抬頭,就撞入白未檀深邃如墨的眸子,微愣了一下,「未檀,你……」這個時候的未檀,很深沉,給人一種不可捉摸的感覺。
琉璃若煙的眼眸之中的深沉瞬間褪去,換上了素日的清然淡雅,微微一笑,「好了,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緩緩開口。
風清持目光認真地看著對方,「未檀,謝謝你!」每次她鑽牛角尖,都是未檀在身邊開導她。
「我們之間,何必言謝呢!」白未檀眸色含笑,聲音輕緩地開口。
「對了,你怎麼突然將琦溪送去無回谷?」兩人並肩離開房間,風清持忽然開口。
「你見過小九了?」聽聞風清持提及這件事情,白未檀心中已經明白對方是見過了月時九。
風清持點了點頭,「而且,我們還聊了一會兒!」
「她擅長畫春宮圖,你應該沒有答應她吧?」白未檀並沒有很擔心。子染不傻,自己之前也提醒過她,她應該能猜出原因。
「沒有。」隨即帶了幾分狹昵的眼眸落在了白未檀的身上,「不過,你和子希皆是這種如臨大敵的表情,莫非你們以前……有過經驗?」
白未檀淡淡一笑,「尹子希以前被畫過。」
夜色微薄,一輛馬車緩緩離開。
將風清持送回了行雲止水之後,白未檀便直接離開,然而,並不是朝著白府的方向,而是斂雲山渚溪閣。
「風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風清持剛踏進臨水榭,就聽見蘭澤的聲音,明顯是在這裡等了很久。
「時七在裡面么?」風清持看著沒有點燈一片漆黑的房間,問。
蘭澤點了點頭,「公子等了你很久!」他從時府回來公子就一直眼巴巴地等著風小姐,等了近一個時辰。
風清持眼中有些許歉意,「我現在去看看他。」
說完之後,緩緩走到房門前,伸手輕叩了幾下。
「走開!」裡面傳來了悶悶地嗓音。
「哦,好的!」風清持很是實誠地應了一聲,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房間裡面瞬間響起了衣料摩擦發出的悉索聲,甚至還有凳子被絆倒的聲音。
下一刻,緊閉的房門就被打開,時七睜著一雙眼睛望著風清持,冰藍色的眼眸劃過一道灼亮的光芒,極為好看。
「師姐!」時七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有些委屈和哀怨,還有幾分控訴。
「抱歉,是我遲了!」
時七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沒事。」還準備說話的時候,肚子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時七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一陣臉紅,不好意思地開口,「師姐,我沒吃飯。」
「蘭澤,讓人傳膳吧!」風清持淡道。
「是。」
很快,飯菜就被端了上來,菜並沒有很多,四個菜一個湯。
「師姐?你怎麼了?」看著盯著桌上飯菜愣神發獃的風清持,時七低喚了一聲。
回過神來,風清持淡淡地笑了笑,「沒事。」
「師姐,你吃魚,很好吃的!」時七挑了鱸魚肚子上最為鮮美的一大塊魚肉放在了風清持的碗里,笑地燦爛而又明媚。
「謝謝!」作為禮尚往來,風清持夾了一塊紅燒肉給時七。
時七:「……」雖然師姐夾菜給他很開心,可是,他不喜歡吃肉。
餐桌上,只是蘭澤一直默默地吃飯,默默地看著兩人,尤其是目光落在風清持身上的時候,有幾分說不出來的猶豫和遲疑。雖然素蓮夫人和公子之間關係不好,但到底是公子的母親,現在素蓮夫人失蹤,公子又是這幅模樣,唯一能夠商量的人也就只有風小姐了!
而且,風小姐知道公子的身份,又一直將公子當成弟弟,告訴她應該也沒關係吧!
一頓飯,用完之後,風清持陪著時七聊了一會兒天,然後道了聲晚安便直接離開。
蘭澤也跟了出來,看著風清持的背影,「風小姐,你現在有事么?」
風清持點了點頭,不過還是轉頭看著對方,「怎麼了?」
「風小姐先去忙吧,等你明天有空了再告訴你!」而且,他還要想一想到底要怎麼痛風小姐說,畢竟,其中還牽扯到了一個碧家。
「那好,明天你直接來找我吧!」風清持也沒有勉強對方現在就告訴她,而是直接轉身離開。她現在要去一趟言府。
其實她一直知道言絡有事情瞞著她,只是沒有想到,會是和她回來這件事情有關係,而且,言絡的性子,這件事情自己若是不問,對方估計會讓它永遠成為秘密。
行雲止水離言府並不是很遠,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風清持便已經到了言府。
言府的下人都已經認識了風清持,看見她走來,「小公子!」都神色恭敬地喚了一聲。這可是將他們左相給掰彎的人,態度可不得恭敬些!
風清持只是微微頷首,「言絡可在府中?」這幾天,述月和渝初的使者都已經離開,言絡也變得忙碌了起來。
「左相剛剛去了一趟皇宮,不過應該快回來了,小公子可以去書房等左相。」那位下人回答。如果左相知道小公子來找自己但是他們卻沒有留住人,肯定是會責怪他們的。
風清持點了點頭,直接朝著言絡的書房而去。
坐在書房等著言絡,風清持伸手隨意拿了一冊書卷,漫不經心地看著。
夜初,天幕明月高懸,清亮幽冷的光芒籠罩整片大地,稀疏的星子點綴暗色蒼穹,一切顯得極為靜謐。
白府。
月時九看著鋪展在書案之上的宣紙,眸色幽深沉寂,沒有說話。
輕嘆了一聲,將面前的畫卷緩緩捲起,正打算放進包袱的時候眉梢驟然一凜,下一刻,便已經與一道從窗戶外面躍進來的墨色身影交手起來。
「呵呵……」來人著了一身墨色異域長袍兜帽被壓地很低,根本看不清面容,只是從身形和輕笑聲,依稀能夠知道對方是一位女子。
月時九的武功本來就不是很高,和黑衣女子纏鬥之下,很快就敗下陣來,黑衣女子輕輕一掌,月時九便有些狼狽地後退兩步,直到身子抵著屏風才堪堪停了下來。
「呵呵……這麼多年,你還真是越來越不堪了!」似有似無地嘲弄聲緩緩傳來,清魅而又幽冷。
伸手將唇角的血液抹去,月時九一雙眸子涼涼地看著面前的人,帶了幾分微狠的光芒,「你到底是誰?」
「怎麼?被下了九寸灰就真的什麼都忘記了?!」黑衣女子冷冷一笑。
九寸灰?!
月時九眼眸驟然一縮,目光定定地看著面前的黑衣女子,語氣冷寒而又厲然,「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九寸灰她自然是聽說過,操控這種蠱蟲的人可以篡改被下蠱人的記憶,可是,這個和她有什麼關係?
黑衣女子淡淡一笑,腳步輕移緩緩靠近月時九,單手取下兜帽,似笑非笑地月時九。
在看清對方容貌的時候月時九倒吸一口涼氣,語氣除了冷涼之外還有些許厲然,「你到底是誰?」面前的女子,容貌竟然和她一模一樣,就連左邊眉心的紅痣,都是如出一轍,這是一張讓她都無法與自己臉所能辨認的容顏。
錦月揚唇有些邪肆地笑了笑,鬼魅地開口,「我是誰?我就是你啊!」
月時九隻是眸色沉寂地看著對方,沒有說話。對於面前這個和她長的如出一轍的女子,她一點兒都不了解,但是對方既然在她即將離開的時候來找她,肯定是想告訴她一些事情,所以她只要等著對方開口就行。
直覺告訴她,今天,她會知道很多事情,包括一些自己平常無法想通的事情。
而且,最為關鍵的事情,九寸灰。
「看著你現在這幅什麼事情都被蒙在鼓裡的樣子,還真是可憐你!」錦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嘲弄而又諷刺地看著月時九。
月時九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眸色微垂,低頭不語。她覺得,自己貫來最為厲害的一點,就是沉得住氣。
「嘖嘖!」錦月托著下巴看著月時九,眼神優魅清寂中帶著說不出的冷然,「這麼久不見,果然性子都改變了不少。」
「你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就請離開。」月時九微微抬眸,看見對方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容顏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像是照鏡子一般的相似容顏,還真是讓她覺得彆扭而又怪異。
看著月時九的表情,錦月打了一個響指,眸色玩味地看著對方,「怎麼?不喜歡我的臉么?可是和你的容顏一模一樣呢!」
隨即伸出白皙修長的指,細細地看著,然後用指尖指著自己的容顏,緩緩開口,「你可知道,為了得到這樣一張臉,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剝去自己本來的臉皮,削去多餘的顴骨,那種痛苦……嘖嘖,現在想來都覺得難以忍受呢!」錦月說著令人心頭髮涼的話語,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是除了平淡幽深之外再看不見其他神色,反而帶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幽涼笑意。
月時九有些詫異震驚,眸色微抬,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要這樣做?」錦月微微勾唇聽不出任何語調地重複一聲,露出了一個頗為自嘲的冷笑,旋即抬眸看著月時九的瞬間眸色沾染了冷厲與陰狠之色,就連聲音,都尖銳了幾分,「因為你不在了,所以我要好好代替你,因為他們都將你護地好好的,所有一切都要讓我擔著。」
他們?!月時九眉梢皺起,沒有說話,眸中一片若有所思。
「對了,我差點都忘記了,你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吧,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就真的是時家九小姐吧?!」尾音拖長几分,十足諷刺,眼中神色更加嘲弄。
月時九心中微微緊了緊,沒有說話,不可能,她是月時九,是月時九,不管是師傅還是師兄,都知道她是月時九。
不可能是其他人,她只是月時九!
「當年苗疆不可一世的聖女,現在竟然淪落到了這個地步?」眼神,話語,語氣,皆是極為嘲諷。
頓了一下,錦月便又似笑非笑地開口,「也是,在經歷了被自己心愛之人背叛甚至是親手殺了自己的時候,你怎麼可能還有當年的不可一世。」
看不清楚對方臉上的表情,錦月再次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試探,「月時九,你應該還記得尹子希吧?」
這麼多年,尹子希為了她以身飼蠱,更是答應替紫皇做事十年,那怕是隱了昔日戀人的身份也從來沒有離開月時九,只是讓人覺得可笑的是,月時九這些年一直都只是將他當成徒弟,不知道尹子希這些年是什麼心情!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眯了眯眼睛,冷冷開口。
「其實當年若不是尹子希,我也不會代替你成為苗疆聖女,真說起來,我還得好好謝謝他。」錦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漫不經心地抿著,目光一直落在月時九的身上,注視著對方表情的變化。
「怎麼?你就不好奇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面前的人和印象中那個張揚跋扈的少女有些出入,讓錦月有幾分意外。
以前在苗疆,所有人都知道,惹天惹地不能惹那位囂張跋扈的聖女。
「你若是想說,便是不好奇你也會說,若是不願說,即使再好奇你都不會開口。」月時九語氣反而冷靜了許久,聽不出情緒地開口。
「看來你這些年性子沉靜了不少嘛!」錦月聲音聽不出是褒是貶地說道。至少以前,她是絕對不是這樣的性格。
從腰間取出精緻的蝴蝶骨哨,放在手中細細地把玩著,「你還記得這隻骨哨么?」看著月時九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錦月緩緩開口,「當年,這可是用你的鮮血飼養了整整十年之久呢!」
月時九靜靜地看著對方手中的蝴蝶骨哨,眼中極快地閃過一些連月時九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奇異光芒,快得難以捕捉。
「其實,你才是苗疆聖女,錦月,當初我只是你身邊的侍女而已。」說完之後,則是眸子帶著戲謔和冷然地看著月時九。
月時九心中微微一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雖然對時家九小姐這個身份沒有多大感覺,可是,這麼多年,自己一直都是這個身份,忽然告訴她不是,這麼多年自己堅信的記憶瞬間被質疑,這種天翻地覆的感覺,並不好受。
看著對方依舊平靜的神色,錦月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梢,以前這位大小姐的性子可沒有這麼沉靜啊!
錦月繼續勾唇一笑,緩緩道:「名字,身份,記憶,你知道么?你現在所認定的一切,就沒有一件事情是真實的,月時九,你只是一個被下了九寸灰任由別人玩弄擺布的可憐蟲罷了!」
語氣很是清淡,話語卻是字字錐心。
「你一個連臉都不是自己的人,憑什麼這麼說我?」月時九白皙的臉色有幾分蒼白,卻依舊冷冷反問,眼眸沒有任何溫度地看著對方,一片絕澈寒冰。
聞言,錦月臉色頓時一滯,卻在即將生氣的時候瞬間克制,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容顏,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心中緩緩鬆了一口氣,眯著眼睛冷漠地開口,「就憑我現在才是苗疆聖女,就憑你現在什麼都不是。」
稍稍停頓了一下,眼中帶著幾分痴迷的欣喜。「而且,現在我才是最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的人。」這句話,有著幾分說不出來的冷然和勢在必得。苗疆的聖女和祭司,從來都是從錦字取名,以兄妹相稱,但是並沒有半點血緣關係,而且,聖女和祭司,在苗疆人的眼中,便已經是既定的夫妻。
所以當年月時九和尹子希訂下婚約才會惹出那麼大的風波,若不是錦雪暗中將一切擺平,月時九和尹子希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苗疆。
「我憑什麼相信你一個陌生人的話?誰知道你在打些什麼注意?」月時九看著對方,冷冷地擲出一句話。面前這個女人,雖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但是看上去便是詭譎莫測,而且,這個時候告訴她這些事情,肯定是有所圖。
「憑什麼相信我的話?」錦月勾著唇角重複了一遍,隨即低低一笑,「這麼多年,你敢說自己就沒有一點兒懷疑么?」
月時九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還真的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些年,師兄和子希將她護地很好,自己在無回谷可謂是隨心所欲,身份什麼之類的,她還真的不是很在意。
畢竟,對於現在的生活她很滿意。
「那你就不想知道你錦雪現在如何了?好歹當年在苗疆是他一手護著你長大的。」錦月繼續開口。錦雪年齡比月時九大了一輪,對月時九而言,對方如兄如父。
見月時九沒有說話,錦月再次緩聲開口,「苗疆皇室和祭司之間利益衝突,關係從來就是個死結,身為苗疆聖女,你不但沒有履行婚約,反而執意要嫁給一個外族男子,後來尹子希能帶著身受重傷的你離開,你有沒有想過,錦雪要怎樣做才能讓你們安全離開苗疆那個地方?」
聞言,月時九心中微微滯了一下,錦雪,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名字,胸腔中就帶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滯悶,有些生澀地心疼。
將心中這種忽然升騰起來的感覺壓下,目光似有若無地從錦月的身上掃過,「你喜歡錦雪?」這句話,雖然是疑問,可是語氣卻是極為篤定。
錦月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眸中帶了幾分不甘心和憤恨,「是,我喜歡錦雪,現在我才是苗疆聖女,他是祭司,我們才是最為般配的人,憑什麼冰心泉中的那個女人能奪去他所有的目光,明明都已經死了這麼久了!憑什麼?憑什麼?」錦月的情緒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