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殘雪小築

  葉無依倏然抬頭緊緊地看著她,「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尹洛溪知道她不是葉疏影,不……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會知道?!如果她知道又怎麼會一直裝作不知?

  眸色飛轉之間笑地有些深意,「我以為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葉無依神色凜冽了幾分,死死地盯著她,抿著唇,「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麼?」


  似笑非笑地望著葉無依,不疾不徐地緩慢開口,「你隱瞞的,未曾隱瞞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隨即眼眸一斂,緩緩道:「包括你不是葉疏影。」說完之後,很滿意地欣賞著葉無依臉色的變化。


  心中卻在想著,此情此景,如果換做是葉疏影她會是如何表情?!


  如果是她,定然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溫柔!尹洛溪如是想。


  斜挑著眼眸望了一眼面前的葉無依,目光中飛快地劃過一些什麼,果然是不及啊!


  葉無依手中茶盞的水都因為震驚而灑出一些,目光如炬地盯著尹洛溪,卻還是故作冷靜地說道:「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什麼意思么?」尹洛溪勾唇,隨即聲音連著表情都冷了幾分,「我這些年確實不怎麼離開這裡,但是我想查的事情不代表我查不到,葉無依。」定定地看著葉無依,連最後三個字的音,也壓地特別沉。


  葉無依目光一變再變,來回之間變換不定,最終冷靜下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呵呵……」尹洛溪又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眼眸深處有一些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你和葉疏影不一樣。」


  葉無依微微一愣,「哪裡不一樣?」她和葉疏影一母同胞,自出生起,雖然她不能明目張胆地以葉家人的身份出現在眾人眼中,但是卻也是一直在暗中保護葉疏影,所以對於她的一切,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模仿葉疏影,對她來說,自然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她自認為,自己並沒有做什麼讓她看穿的事情。


  用手襯著額頭,尹洛溪似笑非笑地看著葉無依,另一隻手隨意而又玩味地撥弄著桌子上的杯蓋,緩緩道:「除了容貌,那裡都不一樣!」


  葉無依眯了眯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狹長的眼眸微揚,不疾不徐地看著葉無依,緩緩道:「葉無依,知道你為什麼永遠取代不了葉疏影么?」極輕極淺的聲音還有著幾分玩味。


  「因為你,確實及不上啊!」半是輕嘆半是感慨地輕輕說道。比起葉無依,葉疏影可是聰明多了,看事情也透徹多了!


  葉無依臉色微微一變,憤怒地看著尹洛溪,憤怒之外,卻還有幾分狼狽。


  饒有興趣地看著葉無依臉色的變化,尹洛溪又是淡淡一笑,「葉疏影是真正的溫柔如水,善解人意,你呢?你覺得你自己如何?」


  見葉無依不說話,尹洛溪繼續開口,「是不是這麼些年一直扮作葉疏影,連原本的自己都不記得了?可惜呢,未檀愛的人始終不是你。」最後一句話,說到連自己都有幾分悲哀。


  葉無依臉色瞬間變得一片慘白,本就緊抿的唇又抿緊了幾分。


  十年,這十年的時間自己一直在儘力模仿葉疏影,她的衣著,習慣,談吐,事無巨細,只是,始終得不到那個人的愛!


  看著這樣的葉無依,尹洛溪眼中也浮現了憐憫與同情之色,其實,算起來她們是同類人,都是愛而不得。


  遂將語氣放緩了幾分,道:「葉無依,我呢,向來不喜歡過問別人的事情,當然,也不喜歡別人干涉我的事情,不喜歡被警告,尤其討厭威脅。」說完之後淡到沒有情緒,「看在葉疏影的面子上,現在離開的話我可以當做你今天沒有來過。」


  葉無依面色微頓,終究還是咬著牙轉身離開。


  就在葉無依起身快走出房間的時候,尹洛溪淡然的聲音再次響起,「葉無依,對於未檀,你還是儘早放棄吧,你應該知道,他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其他人。」


  葉無依本就蒼白的臉色血色瞬間褪盡,加快腳步,踉蹌離開,就連單薄的背影,都帶了凄涼與狼狽之色。


  離開的葉無依,自然也是看不見尹洛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何等的絕望。


  唇角微微一翹,有些苦澀與凄絕,她再如何爭,又怎麼贏得過一個死人?!


  微風輕颺,湖水在溫煦的陽光之下波光粼粼,閃著銀色的光芒。


  半月形的一個湖泊,木質的橋廊曲回婉轉,一直連著湖心中的那個精緻的小木屋。


  木屋的門廊之上刻了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殘雪小築。


  木屋簡單幹凈,依水而建,上下一共兩層,二樓向陽的地方還有一個小天台,上面有一個木製的鞦韆,臨水處的湖水裡面還有幾棵木樨樹,樹木茂密,繁盛灼然,在陽台上撒下一片淡淡的陰翳。


  木屋裡面,背對著窗戶站著一個素青色的身影,長身玉立,身姿頎長,墨色的髮絲有些隨意地垂在身後。


  轉過身,露出一張五官精緻完美到任何語言都不足以描述的容顏,面容白皙無暇猶如雪山之巔天池中清涼的美玉,一雙極美的雙眸略微深沉地看著房中的一切,微微一斂,帶著說不出的複雜與幽深。


  他見她的最後一面,就是在殘雪小築!

  她死了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裡。


  就在言絡看著面前熟悉的景色怔愣出神的時候,突然,一個水藍色的身影推門進來。


  素青色的身影周身氣息瞬間一凜,語氣都是森寒無比,「君銘,你居然還敢來這裡?!」一句話,若說裡面有三分怒意那麼凜冽便有七分。


  君銘身子頓了一下,唇角泛苦,「言絡。」看著言絡的背影,最後堪堪地吐出兩個字。


  言絡一揮手,帶起一陣凜冽的風,夾雜了十成十的內力,直擊君銘。


  君銘不閃不躲,被那陣內力猛地掀起,直直地砸在牆上,然後又重重地砸落下來。


  悶哼一聲,唇角溢出鮮紅的血液,目光卻還是無偏差地落在言絡的身上。


  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卻又在下一刻被言絡的內力掀倒在地。


  咬緊牙關困難地站起來,君銘俊朗地眉頭緊皺在一起,目光卻是從未有過的深沉,「言絡,這麼多年,你應該放下了!」


  言絡本就冷然的流目又冷了幾分,就像是極北之地地幽寒冰雪,幽幽地盯著君銘,聽不出情緒地道:「你還敢勸我放下?」


  話語森然,沒有一絲溫度和感情,涼徹心骨!

  君銘眼眸一黯,思緒慢慢回到十年前。


  她,……被斬首的前一天。


  那時,他還是她的暗衛,而她,也已是聲名狼藉的攝政王!


  紫翎墨著一身絳紫色鑲銀邊的雲紋朝服,容顏白皙如玉,精緻無暇,還帶著上位者的威嚴與尊貴,站在陽台之上透過半開的軒窗看著床上睡熟的小少年,精緻而又深沉的眉眼帶了一抹不舍。


  「君銘!」低低地喚了一聲。


  下一刻,一身藍色衣衫的君銘如鬼魅一般出現在紫翎墨的身後,「公主。」語氣複雜,帶著幾分意味不明。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不要讓他離開殘雪小築。」女子好看的眉眼依舊深沉,極淡地說出一句話。


  君銘垂在身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抬頭複雜地看著紫翎墨,「公主,就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么?」聲音低沉如幽幽薄霧,似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情緒。


  紫翎墨轉頭,淡淡地看著面前的君銘,眼眸帶了幾分悠遠之色,卻只是搖了搖頭。


  再次抬頭時,眼中多了一抹深沉,「君銘,你自小便跟在我身邊,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離開之後,你便代我好好照顧他。」


  君銘將頭偏到一邊,不去看紫翎墨,眼中卻是帶著說不出的沉痛與無奈。


  「言絡性子活潑,卻比阿痕他們都固執,你……多些擔待!」紫翎墨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沒有多少情緒的起伏。


  君銘終於閉上眼睛,帶著一絲嘆氣無奈與沉痛,認命地吐出五個字,「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紫翎墨笑著道。隨即站在君銘身側輕拍了拍他的雙肩,故作輕鬆的語調,「別這幅樣子,反正本來我也活不長久!」


  君銘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別苦著臉了,來,給爺笑一個!」斂去那種深沉,紫翎墨笑地有幾分恣意隨心,說話的時候還用右手輕輕挑起君銘的下顎,就像是一個調戲良家子女的紈絝公子,卻又偏偏笑地如一個單純的孩子,眼眸乾淨澄澈,不帶任何雜質。


  君銘微微一怔,臉色有幾分不自然,看著眼前女子明媚的容顏,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苦笑。


  「笑地這麼難看,還是算了吧!」紫翎墨依舊帶著幾分調笑之意,順帶著幾分嫌棄。


  輕嘆一口氣,看著一眼天色,深邃的眼眸微斂,輕輕開口:「君銘,我要走了!」聲音低沉地不像話。


  然後伸手抱了一下君銘,「君銘,珍重!」說完之後便瞬間鬆開,望了一眼房間裡面依舊熟睡的小少年,頭也不回地離開。


  懷中一空,君銘微微一愣,垂下眼瞼,極為複雜地看著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垂下的手因為極力剋制而青筋暴露,骨節泛白,就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愣愣地站在原地,彷彿時間都在此刻靜止!


  不知站了多久,身體發涼都無法移動腳步。


  直到……一個僅穿單薄裡衣的小少年赤著雙腳從裡面跑了出來,看見君銘,眼中劃過一抹光芒,稚嫩的聲音帶著幾分急迫,「君銘,君銘,她呢?她在那裡?」


  君銘張了張嘴,目光幽幽地看著遠處,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目光環視一眼四周,並沒有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小小的身子顫了顫,粉雕玉琢的容顏瞬間血色盡褪,顫抖著聲音問:「她……是不是離開了?」


  一怔愣,轉瞬推開君銘就要朝外跑。


  卻在下一刻被君銘拉住。


  「君銘,你幹什麼?」言絡奮力掙扎。


  君銘眼眸輕斂,艱難而又低沉地吐出四個字,「你不能去。」


  「為什麼不能去?你不要攔著我?我要去找她。」言絡在君銘的懷中掙扎著往外,甚至拳打腳踢。


  「言絡,這是她的選擇,你不能去。」


  「不要,我要去找她。」言絡雙腿在空中胡亂蹬著,目光狠狠地盯著君銘,「你知不知道她是去幹什麼?她是去送死,送死啊!」言絡撕心竭力地朝君銘大喊,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隻暴怒的小獅子。


  「言絡。」君銘聲音沉了一分。


  君銘卻是全然不予理會,神色暴怒地對著君銘拳打腳踢,用盡全力卻還是推不開他,狠著眉一口咬在君銘的肩膀之上。


  言絡咬得極狠,牙齒深深地刺進皮肉之中,用力到小小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君銘眉頭微皺了一下,依舊是禁錮著言絡,不許他半點逃離。也許,肩膀上的痛楚可以讓他清醒一點,不至於和言絡一起去阻止她。


  言絡依舊不鬆口,咬到牙齒都在打顫。


  溫熱的血液順著肩膀緩緩流下,空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終於,言絡鬆口。


  白皙的容顏蒼白,削薄的唇角還帶著一抹血液,看上去妖嬈之間還有著幾分凜冽。


  而君銘的肩頭,有著兩個明顯的牙印,深可見骨。


  森森白骨,森森發涼。


  言絡小小的身子還在奮力地掙扎著,依舊是眉目憤怒地看著君銘,眼神很冷,很涼,咬牙切齒地看著他,讓他有幾分心驚。


  君銘閉上眼睛,反手一記手刀劈在他的後頸,言絡瞬間便暈了過去。


  將言絡抱到床上,並為他掖好被子,然後君銘便那樣安靜地坐在床邊,愣神地看著窗外,任由肩上的血液緩緩流著,最後凝結。不可否認,剛才,他是真的動心了,那麼一瞬間,是真的想和言絡一起去攔住她。


  等到言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傍晚了!


  一掀被子,赤著腳直接往外跑去。


  就連上去攔住他的君銘,都被他一把推開了。


  等言絡跑到行刑的地方,衣衫已經沾滿了塵土,赤著的雙腳,也帶著斑斑血跡。


  而面前,除了一灘血跡,和滿地的菜葉及被砸碎的雞蛋,再無其他。


  言絡就那樣坐在行刑的地方,三日三夜,不言不語。


  最後是右相直接將他劈暈,送了回去。


  言絡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日後。


  也是在那一天,言絡瞬間長大。


  並且是以她最不想看見的姿勢,瞬間成熟。


  從回憶中出來,君銘無奈而又複雜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言絡,低低地開口,「言絡,你應該知道,她最不想看的,就是你現在這副模樣!」


  以前的言絡,活潑可愛,而現在,看似慵懶散漫,實則無心無情!

  聽到君銘的話,言絡本就寒涼的眸子就像是淬了層層冰雪一般,沒有一絲溫度地盯著面前的人,「你還敢在我面前提她?!當年如果不是你,我何至於連見她最後一面都來不及,甚至連她的屍首都沒有半點下落!」狹長的鳳眸帶著凌冽的怒氣,字字森寒。


  君銘面色頓時一僵,垂下眼帘,沒有說話,眼中的情緒一片晦暗不明,令人看不真切。這麼多年,他們動用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財力,可是依舊查不出當年她的屍體是被誰給帶走了。


  沉默許久,君銘失了血色的臉恢復了一點點,認真地看著言絡,「言絡,如果她還在的話,她一定不希望看見你這樣!」


  這樣的言絡,一定不是她想看見的結果!


  言絡只是冷冷一笑,語氣薄涼地說道:「如果她不想我變成這樣,當初就不應該那樣絕然地離開。」


  君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言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言絡一直很在意當年她為了紫皇陛下,為了江山而放棄了自己的性命,放棄了他們,只是,他不知道,即使沒有那件事,她依舊活不了多久!


  沉默了許久,君銘眸子深沉了幾分,對上言絡的眸子,幽幽嘆道,「其實那個時候,她已經活不久了!」


  言絡瞬間抬頭凌厲地看著君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已經活不久了?

  頓了一下,才偏頭看著窗外的景色,蒼白的臉色染了悠久之色,極輕極輕地說道:「她中了蔚瀾。」


  言絡身體頓了一下,垂在身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她是如何中了這種毒?」聲音低沉,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嗓子眼擠出來的。


  蔚瀾,與無殤齊名,是世間最陰狠的毒,且……無葯可解!

  中了蔚瀾,只有一個月的生命,但是從來沒有人活過半數時間,因為毒發的時候實在是太痛苦了,所有人都是選擇死亡來結束那種痛苦。


  蔚瀾是每日子時毒性發作,一直到辰時結束,而且,發作起來的痛苦一日強於一日,大多數都是在三四天的時候自殺而亡。


  微微閉眸,無力地說道:「她自己下的毒。」頓了一下又睜眼眸色沉沉地看著他,「至於原因,我不能告訴你。」


  言絡眯著眼一把揪住君銘的衣領,有些憤怒地狠狠說道:「既然不能告訴我原因,那你為什麼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我?」


  「因為我不想你一直恨著她。」言絡的話音剛落,君銘就輕輕地開口。


  言絡手一頓,緩緩鬆開,完美絕色的容顏一片薄涼,沒有任何錶情的看著房間的一切,也沒有說話。


  「也希望你能放下她,好好生活。」這句話,聲音壓地很低。


  言絡緩緩抬眸,很輕很淡地看著對方,「你呢?這麼多年,你能放下么?」君銘對她的心思,他並不是不知道,這麼多年無論自己怎麼樣對他,他都不曾離開,甚至連一句怨言都不曾有過,完全是因為照拂自己是她對他最後的囑託。


  君銘一頓,垂下眸子沒有說話。他五歲那年就一直陪在她身邊,這麼多年,一開始就沒打算放下,而現在,也放不下!


  「呵呵……」言絡低低地笑了笑,有些嘲諷,「你自己都放不下憑什麼這樣要求我?」


  君銘忽然不可置信地抬頭,直愣愣地看著言絡,「你……你喜歡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問。


  言絡輕輕一笑,容色極美,似乎還帶了絲絲暖意,輕輕地反問,「為什麼不可以呢?」


  「她是你姑姑!」君銘皺著眉強調。他一直都知道言絡對她的感情不一般,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種感情。


  他以為言絡只是太過依賴她,對於當年她那樣決絕地離開而一直記恨著,從來沒有想過事實會是這樣,畢竟當年言絡不過十一歲。


  「我和她沒有血緣關係!」言絡亦是凜著眉語氣淡淡地強調。


  君銘頓時就沒了言語,只是眼神複雜地看著言絡。


  許久,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言絡,她已經不在了!」言絡還年輕,他希望他可以好好地生活。


  言絡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淡淡地看著窗外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微微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


  不在了么?不,是已經回來了!

  收回目光,言絡極美的眸子斂去了那種冷寒之色,恢復了往日的清涼淡然,裡面還帶了一分淡淡的慵懶,轉身越過君銘離開了房間。


  走出湖面上的木製橋廊,苜堯已經是坐在馬車上在那裡等著,看見言絡,苜堯從馬車上下來,「公子?」


  「君銘在裡面,你帶他去找大夫。」言絡淡淡地說出一句話,看都不看一眼苜堯,直接離開。


  苜堯卻是一愣,心中納悶。君銘什麼時候也來了殘雪小築?而且還需要請大夫?難道是受傷了?

  納悶歸納悶,苜堯還是按照言絡的吩咐踏上了木橋,進了房間看見的便是君銘倒在地上的場景。


  「想不到還能看見你受傷的模樣!」看著君銘,苜堯冷冷地擲出一句話。


  君銘躺在地上,唇角溢出血液,只是苦澀地笑了笑。


  蹲下身子,將他扶了起來,攙扶著往外走,「難道是公子傷了你?」不然,以君銘的武功,誰能將他傷成這個樣子?

  君銘沒有說話,蒼白的容顏卻揚起一抹笑意,「是不是言絡讓你來的?」說出口的聲音都很虛弱。


  苜堯沒有說話,而是扶著君銘上了馬車,然後駕車離去。


  此時尹府。


  玉輕塵依舊是一襲白衣勝雪,絕色的容顏,清貴而又疏冷的表情,在她身側坐著的,是一身淡紫色衣裙容色溫柔的玉輕遙。


  很快,一襲深藍色錦服的貴婦從腳步匆忙地走出來,保養地姣好的容顏依稀可以年輕時的風采,看見玉輕塵和玉輕遙,婦人臉上堆滿了笑意。


  「姑姑。」玉輕塵和玉輕遙起身,喚了一聲。


  玉思蒓笑容滿面地說道:「你們來了,我今早還在叨念著你們呢!」似是想到什麼,將目光落在玉輕塵的身上,疑惑地問,「你不是和輕遙一起來的么?怎麼會現在才到?」


  「有些事耽擱了。」玉輕塵依舊是一副清冷疏離的表情,緩緩道。


  玉思蒓明顯已經是習慣了她這樣的性子,也並不在意,依舊笑地很燦爛,熱絡地問,「你們這次打算在這裡留多久?」仰頭看著玉輕塵,眼神之間還有一抹說不出的期待。


  還不待玉輕塵回答,玉思蒓再次開口,「渝初到這裡路途遙遙,不過你們既然來了就在這裡多待一些時日吧?」


  「我們應該等到風雲宴之後才離開。」玉輕塵清清冷冷地回答。


  風雲宴是由末染,渝初,述月三個國家輪番舉辦,每兩年舉辦一次,今年恰好輪到末染國。風雲宴明面上三國皇室商談一些事情,其實也就是三國之間對彼此勢力和野心的試探。


  玉思蒓頓時眉梢眼角都笑開了花,眼睛賊亮地看著玉輕塵,「輕塵啊,你和渝初那個太子的婚約已經退了吧?」


  玉輕塵清冷絕美的容顏依舊沒有變化,只是清涼的眼眸深處微微掀起了一絲波瀾,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玉思蒓眼睛都笑眯了起來,渾身都是美好的氣息,「輕塵啊,你有沒有心儀的男子啊?」問完之後則是目光灼灼地盯著玉輕塵。


  被自家姑姑用這種表情看著,玉輕塵精緻無暇的面容微微滯了一下,瞬間就恢復了淡然。


  玉輕遙站在一側看著,溫和靜美的臉上有幾分淺然的幸災樂禍,上次她來尹府的時候姑姑也就是這樣一幅不懷好意的表情看著她,讓她心裡毛毛的,到了最後才知道姑姑是想當媒人。


  今天終於輪到姐姐了!

  「姑姑有什麼話不妨直說。」玉輕塵避開那個話題,淡淡地問。


  玉思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試探地問,「那個輕塵啊,你覺得子辰這孩子如何?」看著玉輕塵,玉思蒓眼中的滿意和驕傲之色是越來越明顯。


  玉家世代書香,烏衣門第,風氣嚴正,家教嚴苛,所以出自玉家的人無論是心性品行還是言談舉止較之常人都都是極為優秀,而輕塵,不管是那一方面都是玉家這一輩中的佼佼者,若真要說出一個缺點,就是性子清冷了一些。


  她基本上是看著輕塵長大的,對這個孩子自小就喜歡的不得了,如果她能成為自家兒媳婦,玉思蒓覺得光是想想就都很美好,看著玉輕塵的眼神也愈加表現出垂涎之意,甚至都迸射出光芒。


  玉輕塵是何等的心思靈透,自家姑姑的話結合此刻的表情,她已經猜出了對方的意圖,清冷的雙眸中閃過一抹無奈之色,「子辰挺好,……」


  「那就好,反正子希也回來了,就讓他們兩人這些時日多陪陪你們。」還不待玉輕塵的話說完,玉思蒓就開口說道。


  說完之後目光在她們兩人之間來迴轉了一圈,整張臉上都寫著滿意之色。她這兩個侄女都是如此優秀,她自己也正好有兩個兒子,嘿嘿,不如撮合他們,自家兒子她多少還是了解一點,無論是品行還是樣貌都是很優秀,娶過來還可以親上加親,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小翠,二公子和三公子在不在府中?快去讓他們過來,就說府中來了貴客!」吩咐完之後又是笑眯眯地看著二人,那眼神,簡直是已經將兩人當成自家兒媳婦看待,眉梢眼角都笑出了花兒來。


  玉輕遙微微抽了抽唇角,對自家這個說風就是雨的姑姑徹底沒了言語。


  玉輕塵白皙的容顏依舊清涼,「姑姑,我聽說明月昨天遇到了刺客,她沒事吧?」她心中也知道明月沒事,只是轉移話題而已。


  「沒事,她昨天去找時家那個小子,在城西遇到了刺客,墜下了懸崖,不過還好時暮救了她,也算是有驚無險,而且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都親近不少!」玉思蒓不換氣一連串地開口說道。


  自己的小女兒喜歡時暮那小子她是一直知道的,兩人之間雖然有先帝賜婚,時暮雖然對明月很好但在她看來那更像是對妹妹的照顧而不是男女之情,經過這一次,倒像是有了一些變化。


  只是時家那小子自己可能還不知道而已!


  她和時暮的娘親是好朋友,時暮這孩子也不錯,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對於此事,是樂見其成。


  就在這個時候,一襲墨色衣衫的尹子辰從外面走了進來。


  「咦?」玉思蒓有些驚訝,「你什麼時候出去了?」因為知道今天輕塵和輕遙回過來,她明言說了不許他們兄弟二人今天出去。


  「早上出去的。」尹子辰如實道。然後將目光移到了玉輕塵的身上,眼中多了一抹驚艷之色,瞬間就恢復如常,啟唇淡問,「你就是輕塵吧?」


  玉輕塵點點頭,清清淡淡地說道:「好久不見!」


  尹子辰勾勾唇,「確實好久不見。」上一次見輕塵,還是在七年前。


  剛才被玉思蒓派吩咐的丫環走了進來,對著眾人行了一禮,「夫人,二公子,兩位表小姐。」


  「子希呢?他沒有過來么?」玉思蒓伸長了脖子往她身後看。


  「夫人,三公子不在房間。」小翠回道。「而且白虎和那隻兔子也不見了。」


  玉思蒓皺眉,眼中有著無奈和不爭氣,「他肯定又是出去了。」看了尹子辰一眼,憤憤地說道:「我昨晚跟你們說什麼了?現在長大了都不將我的話放在眼底對不對?」


  以前小時候三弟不是也沒將您的話放在眼裡么?尹子辰心想。


  「你知道你弟弟去哪裡了么?」玉思蒓斜睨著尹子辰,問。


  尹子辰一聳肩,「娘,三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如果想做什麼,誰能攔得住他?」如果能攔得住當年也不會看著他交白卷離開而無可奈何。


  玉思蒓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神色有些無奈,轉頭看向玉輕塵姐妹的時候又是笑地燦爛如花,「子辰,輕塵很久沒來尹府你快帶她在府中轉轉,我和輕遙去看看明月。」說完就執起玉輕遙的手緩緩離開。


  玉輕遙微微一笑,給了玉輕塵一個頗為幸災樂禍的笑,和玉思蒓有說有笑地離開。


  尹子辰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其實在他們兄弟姐妹的眼中,娘親的性子也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以前父親在世的時候父親寵著她,父親離世之後,他們兄弟姐妹也是順著她。


  不過,他覺得這樣挺好!


  「輕塵,一起走走吧!」看著玉輕塵,揚了揚眉梢。


  玉輕塵微微頷首。


  兩人並肩而行。


  蔥容蓊鬱的竹林,微煦的陽光斜入,緩緩驅散了林中的濕氣。


  在竹林深處的大石塊上,坐了一個淡藍色的身影,纖瘦而又深沉。


  風清持昨日離開言府之後就一直沒有回去,獨自待在這裡。


  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風清持清越的眸子染了一層薄霧,深邃到化不開。


  身後傳來踩踏枯葉的細碎聲,風清持回首,便看見一襲雪青色衣衫,身姿頎長的言絡,只是如畫的絕美容顏帶了幾分陰鷙和冷然,就連那雙眸子,都像是淬了寒雪。


  「言絡,你怎麼了?」看見這樣的言絡,風清持下意識地微蹙眉頭,問。


  「你當年為什麼會中蔚瀾?」定定地看著風清持,表情和語氣皆是冷沉地問。


  風清持愣了一下,很快就回過神,淡淡地笑了笑,雲淡風輕地回答,「你也知道我之前得罪了那麼多人,他們想做點什麼我也是防不……」


  還未待她的話說完,言絡微冷的語調再次傳來,「不要騙我也不要敷衍,你最擅長的就是醫術和毒術,誰有那個能力對你下毒?」冷冷的語調之中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怒意。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不打算告訴他真相!

  風清持微微一頓,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看著沉默的風清持,言絡垂在身下的手緊了又松,最終無力地放下,低低地說道:「你不想說就算了!」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帶了幾分淡淡的自嘲之意。


  風清持將頭偏向別處,目光清冷地看著搖曳的竹林,「是我自己下的毒。」忽然開口,聲音很淡,很輕,幾乎沒有情緒。


  「為什麼?」言絡目光執拗地看著她,低低地問。什麼事情居然需要她走到這種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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