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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總會重新開始

  陸澈和冷樂顏在一樓,驟然聽到許良的叫喚,兩個人都心下一緊,忙衝了上去。


  許良隨身帶著藥包,已經開始替南久肆診斷了。


  三個人乒乒乓乓的動靜驚醒了南久肆,他有幾分吃力的張開眼,看清四周後才無力道:“你們吵什麽……”


  冷樂顏眼裏滿是擔憂,“就這動靜你還嫌吵呢?我們要是不把你吵醒,你就一命歸西了!”


  南久肆道:“那挺好……”


  冷樂顏罵:“好你大爺!”


  說著,她都顧不上跟南久肆這個不怕死的老頑童說話,隻問許良,“怎麽樣?”


  許良眉宇緊皺,額間滲汗,沉默不語。


  冷樂顏心裏著急,直覺不太好,“說話啊!”


  許良抿著嘴,沒看她,隻看向陸澈。


  陸澈心領神會,對冷樂顏道:“你先出去,我和許良在這兒陪著前輩。”


  冷樂顏哪兒能放心出去,“不是,你們幾個意思,有什麽話不能當著我的麵說?”


  許良終於開口,“我要為前輩脫衣治療,你一個女子不便留下。”


  冷樂顏上輩子半生都混在軍營裏,什麽沒見過,“你們脫你們的,我不看就是了。”


  陸澈拉了她一下,道:“你不介意,南前輩介意。”


  冷樂顏唔的回了神。


  陸澈知道她是因為擔心,才一下亂了方寸,便安撫她,“放心吧,沒事的,乖,你先出去等著。”


  冷樂顏抿了抿嘴,看了眼陸澈,又看了看許良和南久肆,最終還是轉身帶上門出去了。


  直到聽到她下樓去的聲音,陸澈才鬆了口氣,問許良,“什麽情況?”


  許良搖頭,“不太樂觀。前輩心傷成疾,睡不安穩,情緒波動又大,影響身心,加之前輩早年受過不少傷,傷病累積到如今,給前輩的身體帶來了很大負擔,雖然前輩一直有意調整,可這類傷病很難痊愈,在身痛和心病的雙重壓迫下,前輩才會失神無力。”


  南久肆躺在床上聽著,笑道:“沒想到你們門派出來的弟子,除了製毒以外,給人看病也有兩把刷子……我還以為,隻是你師父厲害呢……”


  許良都想哭了,“前輩,這種時候就別開玩笑了。”


  南久肆有氣無力道:“那我都這樣了,不讓我開個玩笑逗逗樂,難道還讓我哭嗎?”


  許良無奈。


  陸澈道:“前輩身子需要調養,這段時日便別再教她習武了。”


  南久肆搖頭,“她還差最後一招,就能出師了,莫家劍法最主要的就是對練,若是沒有我從旁輔佐,她很難學成。”


  許良道:“可是莫家劍法對前輩您的身體消耗也大,再這樣下去,她是出師了,您就得出事了!”


  南久肆道:“我本來也年紀一大把了,是時候走了。”


  “前輩!”許良聽他這話,眼淚都出來了。


  南久肆皺眉,“你這小子嚷嚷什麽,耳朵都被你震聾了。”


  許良自認無賴,可麵對南久肆和冷樂顏這對師徒,他總是沒轍。


  說也說不過,罵又不敢罵,他隻能站起身,背過去,自己氣呼呼的擦眼淚。


  陸澈上前,在南久肆榻邊蹲下,“前輩,晚輩知道,您和莫前輩情同手足,他離世一事對您的打擊肯定非常大,您的心病大約也是從那時起的吧?”


  南久肆麵對許良還能不正經的笑笑,可聽聞陸澈說話,他沉了臉色,不作回應。


  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應。


  陸澈道:“您支撐到現在,堅持要給她傳授完整的莫家家法,無非也是想讓莫前輩後繼有人,如此您也不算辜負於他,這是您此生最後的一個心願,完成了,您自然可以毫無負擔的離開,可是您有想過留下來的人嗎?”


  南久肆虛弱的眼眸緩慢的微微顫抖了一下。


  陸澈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道:“您也是背負著摯友離世的苦楚一路挺過來的人,您比誰都清楚活著到底有多痛苦,您看看許良,看看您和莫師父的徒弟,如果您就這樣撒手人寰,您覺得他們往後餘生還能安穩度日嗎?”


  南久肆頓了頓,道:“他們總有人能支撐他們往下走。”


  陸澈道:“他們也能支撐著您往下走。”


  南久肆一怔。


  陸澈道:“前輩,人永遠都是在往前走的,當年莫前輩離世後,您想過自我了斷吧?可想起莫家劍法無人繼承,長空劍還沒有主人,所以您撐到了今天,可撐到今天後呢?您沒發現您收獲了更多嗎?”


  “您有了徒弟,有了許良和晚輩擔憂您的安康,有了在您重病在床時會來探望您的人,您的人生已經重生開始了!前輩,您是靠著對莫前輩和長空劍的執著走到了現在,但您有沒有想過,您現在的生活,或許就是莫前輩希望看到的,所以他才冥冥之中,支撐您走到了如今。”


  陸澈說的真情實感,因為他也曾是如此。


  父親死的時候,他一度想要自殺,可憑著給父親報仇的信念,憑著替父親守住定國侯府的信念,憑著護佑北國的信念,他走到了如今。


  到了如今他才發現,曾經以為可以就此終結的生命,原來是可以重新開始的。


  死亡和失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經曆了那些以後,自己放棄了自己。


  南久肆聽了他的話,眼中浮現了淚光。


  他緩緩抬眸,在模糊中看到了許良抽泣哽咽的背影。


  他想起當年,莫三水病重,他背著兄長登門求藥時,許良才剛過他腰身處。


  十歲出頭的小屁孩,一點也不懼生,拍著胸脯說他是大師兄,這塊地他罩著,他哪兒哪兒都熟,有他帶路,絕對不會錯。


  轉眼間,當初的小孩就長大成人了。


  曾以為山上一別後再也不會相見的人,兜兜轉轉又碰上麵了。


  這算是兄長的暗中照拂嗎?

  南久肆想著,已經覺察門外冷樂顏去而複返了。


  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總之呼吸似乎有些繚亂,可見是情緒有巨大波動。


  自兄長去世後,他孤身十餘年,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被人關心的滋味了。


  陸澈說的沒錯,支撐到今天,他原本暫停的人生,似乎重新開始了。


  有人牽掛他,擔心他,為他流淚為他心痛。


  讓他此時此刻突然覺得,兄長離世後的人世間,似乎也是值得他留戀的。


  他緩緩閉眼,眼淚從眼眶裏滑落而出,消失在兩鬢之間。


  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道:“把門口聽牆角的那個叫進來吧。”


  陸澈這才發現冷樂顏在門外。


  他忙過去把人帶進來。


  冷樂顏從南久肆說他年紀一大把,是時候該走時就在門外聽著了,聽到現在眼圈都發紅了,吸溜著鼻子走進來,看到南久肆她都不敢說話,怕自己一說就得哭。


  南久肆看了她一眼,才對許良道:“你也轉過來。”


  許良轉過身,眼淚已經止住了,可鼻子和眼睛還是紅的。


  南久肆看著他倆這不爭氣的模樣,無言笑道:“放心吧,死不了,老子可是要長命百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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