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接管

  沈氏麵色陰沉。


  這魯掌櫃和錢掌櫃都是她乳母的孩子。


  乳母嫁過兩次，留下二子，臨終前托她照顧一二。


  而春鳳是她遠方的外甥女，嘴甜人也勤快，逢年過節沒少買東西孝敬她。


  因此，她哪怕一直都知道賬本有問題，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卻沒想到他們這麽大膽，竟敢貪下四成的利潤。


  留下這種禍患，對侯府有百害而無一利。


  沈氏眼睛一閉，拂袖道：“芸芸，如今你是管家之人，你覺得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


  “是，祖母！”


  陳芸芸正愁沒有機會立威，如今這倒是個難得的好時機。


  她柳眉一立，“這種吃裏爬外的人定是不能繼續留在侯府，依孫媳之見，應該把三個人送去衙門，並且嚴查所有鋪子的掌櫃和夥計，若是有此等現象，一同抓去牢裏，以儆效尤，看今後哪個人還敢犯！”


  三個人聞言，嚇得臉色一變。


  春鳳最先反應過來，哭得梨花帶雨，“太夫人，我可是您看著長大的，您最清楚我這個人了，斷不會背叛您的，這賬本都是誤會！”


  錢掌櫃也噗通跪在沈氏腳邊，“太夫人，我們這些年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兒還要科舉，若是被人知道有一個罪犯的爹，怕是這輩子就完了啊！”


  沈氏本意也是不想見官的。


  這三人貪婪，但是卻是顧家的老人。


  如此不留情麵非但立不住威信，反而還會失了人心。


  而陳芸芸沉浸在權利中，哪裏注意到沈氏的麵色。


  她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居高臨下道：“你們貪贓銀子時怎麽不想想子孫後代？我大曜自開國以來素來例律嚴明，侯府更是容不得沙子。來人，把這些人押去見官。”


  “慢。”


  陳嬌嬌邁出半步，阻止道：“侄媳，現在就算是報官抓了人，那些錢怕是也回不來了，不如限期十天，讓他們三人雙倍補齊私吞的錢財，如果十天後他們拿不出錢，再報官也不遲。”


  陳芸芸麵上不悅，“嬸嬸，你這樣做怕是會助長不正之風，依我看還是直接報——”


  “就按照嬌嬌說的做吧。”沈氏一錘定音。


  “太夫人!”


  陳芸芸驚訝地看向沈氏，不明白她為何要給陳嬌嬌長臉。


  沈氏不願多說，看向陳芸芸時眼底溢出嫌棄。


  她後悔了。


  當初她萬不該為了避嫌，改娶陳芸芸這個爛泥。


  若是陳嬌嬌能嫁給琅哥兒，她又何須如此辛苦？


  然，開弓沒有回頭箭。


  好在春鳳在比試中贏了陳嬌嬌，倒是還可以彌補。


  沈氏正欲再安排些什麽，隻聽春花又說道：“太夫人，還有一事我想您也需要知道。綢緞莊在十天之前有一筆三百兩的進賬，訂貨之人正是少夫人的娘家。”


  “啊，這……”


  這有心的人都聽出了門道。


  明知道這個月綢緞莊和品茗軒比試，可陳芸芸的娘家卻一口氣定了三百兩的貨，若說是沒有其他心思三歲小孩都不信。


  陳芸芸表情變了，下意識看向了顧朗玉，“我沒有，不是我……”


  而顧琅玉表情複雜。


  沈氏深吸一口氣，“陳家向來是我們的老主顧，如今又正是置辦冬裝的時候，倒也算不上什麽大事。不過嬌嬌一個月來能讓品茗軒起死回生，這也是種緣分，今後品茗軒就由嬌嬌打理吧。”


  陳嬌嬌對這個結果是滿意的。


  她無視陳芸芸陰沉沉的臉色，和春花、許秋爽相視一笑。


  顧昀琛和顧朗玉今日是告假來送行的。


  船開走之後，二人就由處理公務去了，而陳嬌嬌和春花一行直接回到了品茗軒。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陳嬌嬌坐在椅子上，“春花姐，你剛才真是太有氣勢了，不過你是怎麽知道那三百兩有問題的？”


  春花意外，“夫人不知嗎，這還是侯爺差一個黑皮侍衛送來的證據呢！那侍衛說，侯爺知道您對品茗軒有感情，又擔心管家的瑣事累著您，是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向太夫人手裏拿過品茗軒呢！”


  陳嬌嬌水眸睜大，旋即唇角不自覺地抬起，心口生出一絲暖意。


  她隻是在回來的路上和顧昀琛提了幾嘴品茗軒的事情，沒想到他竟然放在了心上。


  “姨姨！”


  兩道稚嫩的童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是龍鳳胎來了。


  哥哥名春夏，妹妹為春秋，兩個小孩子一直都很喜歡陳嬌嬌，如今看到她來了，都像是小向日葵似的，腦袋總朝著她的方向。


  陳嬌嬌看他們實在是乖巧，心中憐愛極了，便下廚親自做了一碟鮮花餅。


  兄妹二人很喜歡吃她的東西，吃東西的時候一雙狐狸眼滿足地彎彎眯起來。


  倒是讓陳嬌嬌想起來容姐姐。


  陳嬌嬌笑說，“他倆和我一個朋友特別像，尤其是這對小狐狸眼，簡直是一模一樣。”


  春花倒茶的手一頓，小聲問道，“像誰？”


  “像我府上的容夫人，她生得漂亮，性格也爽朗，等哪天我帶著她一起來。”


  春花聽是個女子下，鬆了一口氣，“夫人您人真好，別說是高門主母，就算是小戶人家的正房都容不得丈夫的小妾通房，也隻有您不計較。”


  許秋爽這時也湊了過來，好奇問道：“嬌嬌姐，你當真不在意夫君納妾嗎？我娘生了我之後就不能生育了，她一直怕我爹有納妾的念頭，於是拚了命的吃補藥，我看著心疼。”


  陳嬌嬌笑了笑，並未回答。


  她的祖父和祖母，阿爹和娘親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若非聖上指婚，她寧可一輩子不嫁，也不願和旁人分享夫君。


  不過顧昀琛對她有恩。


  或許連他都忘記了，他曾在淨月庵救過一個少女，但是她卻清楚地記著。


  她嫁進侯府，本是為了改寫家人命運。


  而自從新婚夜她認出他後，她便又存著一個願望，願他平平安安，健康地活下去。
.

  是夜。


  陳嬌嬌為了感謝顧昀琛，特意做了一些糕點送到了書房。


  到了門口，她才發現書房中還有一個人。


  是容姐姐回來了!

  陳嬌嬌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神情，端著碟子就要走進去。


  而就在此時，她透過門縫無意見到容放在顧昀琛的臉上摸了一把，而後者唇角微微揚起。


  陳嬌嬌很少看到他這麽笑。


  燭光映在他的臉上，溫柔得好似雲中月。


  她端著盤子的手一僵。


  是這段時間和顧昀琛相處，讓她產生了一些混亂的想法。


  甚至一度還以為他隻有麵對自己時，才會這麽笑。


  現在看來，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她本來就知道，顧昀琛很寵愛容姐姐。


  而他對自己好，一則是可能因為那顆還魂丹，二則可能是因為她和容姐姐相處融洽。


  他


  想到這，陳嬌嬌的心裏好像滾了一顆青杏子般，那顆杏子在胃裏滑來滑去，所經之處皆是一片酸澀。


  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沒有推開那扇門。


  守在院子門口的秦虎見陳嬌嬌又走了出來，好奇地問：“夫人，您怎麽剛來就走？”


  陳嬌嬌斂眸，“這糕點剛才我嚐了一口，有一點夾生，還是等明天再來吧。”


  秦虎不疑有他，也沒有把這個小插曲告訴侯爺。


  陳嬌嬌踏著清冷的月色離開，卻不知道房間中的兩個人正在談論著她。


  紅燭照耀著，容放懶洋洋的倚在椅子上，斜著一雙狐狸眼盯著顧昀琛，“顧鐵樹，你還真是神機妙算，沒想到宮中真的派人去找你了。就是沒想到去的人竟然是夏玲瓏——”


  “講真，顧鐵樹，我倒覺得這位郡主不像是太後派去的，倒像是被你吸引去的。嘖嘖，你小子名聲都這樣了，沒想到還有女人過來前撲後擁，真是佩服佩服。”


  顧昀琛眉頭一皺，“她身體怎麽樣了？”


  容放當然不會認為他口中的“她”是指夏玲瓏，“我的醫術你還不放心？別人治不了的病，我也能治的，況且就算你不拜托我，我也會救小嬌嬌的。”


  顧昀琛：“……誰讓你這麽叫他的。”


  “呀，你不會是吃醋了吧？”容放咂咂嘴，“還以為你會一直惦記著周鎮的小姑娘呢，嗐，當真是薄情的男人啊。”


  顧昀琛睫毛一動，想起了陳嬌嬌在周鎮的一舉一動，臉上露出了一絲笑。


  哪怕她始終不承認她去過周鎮，但是她卻知道深巷裏的哪個菜館好吃，甚至還能通過夢境存在的寶塔就斷定是周鎮。


  這哪裏像是沒有來過的樣子？


  容放見到這抹笑容，像是看到了什麽稀罕事物一樣，驚訝地把手捏在了顧昀琛的臉上。


  “你小子原來是會笑的呀？!”


  顧昀琛拍開了他的手，“你呢，你這些年不一直在找一個姑娘嗎，還沒有消息嗎？”


  容放眼中的笑意淡去，難得露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微微搖搖頭。


  顧昀琛道，“就算是找到了，就以你的花花心思，若是那姑娘的模樣不合你心意，你又該如何？”


  “自然是要負責到底。”容放嚴肅，“我既然毀了她的清白，自然是要娶她為妻的。”


  容放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百曉生那裏邊我已經談好了，下月初一就可以見麵。”


  幾個月前，江湖上成立了一個名為天機閣的組織。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形成了一張牢不可破的情報網，自稱是沒有天下不知曉的事，在江湖上聲名鵲起。


  若非是容放對他們的二把手有救命之恩，這預約見麵的時間恐怕是排到明年了。


  天色已晚，顧昀琛離開書房，準備去畫春堂安息，結果發現畫春堂已經熄燈了。


  他心中生出一絲疑問。


  自從二人成婚以後，他幾乎都是宿在這裏的，因此無論他回來多晚，陳嬌嬌總會等他一起。


  而今天她卻先睡了，甚至連一盞燈也沒留。


  顧昀琛以為她最近奔波太累，也沒有多想，又怕他進去驚擾了她，便回到了淩霄苑。


  一牆之隔。


  陳嬌嬌在床榻上睜著眼，看著門口遲遲沒有動靜，唇中輕輕的溢出一聲歎息。


  果然，侯爺今天不會來這裏了。


  她的眼睛微微發酸，心中忽然湧上一絲愧疚。


  侯爺和容姐姐本是相親相愛的一對，她就算是奉旨也算是插足了二人之間的感情。


  人呐，得到了太多之後，反而開始貪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樣不好。


  如今沈氏已經離開，侯府對於顧昀琛來說已經是一個安全的地方了。


  現如今，爹和娘過得都好，隻是哥哥還下落不明。


  她能幫助顧昀琛的已經不多了，與其占著這個正妻之位，不如早早的還給顧昀琛。


  等找到哥哥，她也是時候離開了。


  一家人遠離長安城，去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落腳，若能找到證據給祖父翻案那是再好不過，若是不能，她也會完全尊重祖父的意願。


  想到這裏，陳嬌嬌如釋重負一般睡著了。


  同一輪明月照映著大地。


  宮內卻有一個人睡不著。


  夏玲瓏聽聞了今天港口的事情，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她沒想到陳嬌嬌的命竟然這麽好。


  “郡主，這是馮公子給您的信。”


  夏玲瓏不耐煩地拆開了信，原本以為又是什麽肉麻的情詩，沒想到上麵寫的這正是令他她格外開心的東西。


  ——馮孝已經找到了一個和蔡國公孫子年紀相仿、容貌相近的男孩。


  並且他還告知蔡國公，這是夏玲瓏幫忙找的，蔡國公為了感謝她，特邀請她來家中吃飯。


  夏玲瓏還沒開心多久，第二日就被謝玄叫去問話。


  “玲瓏，有人說你在國禁期間高價售賣素肉，瘋狂斂財，可有此事？”


  夏玲瓏一驚，好在她早有準備，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樣，“還請陛下明鑒，那些素肉賣出去並非是為了賺錢，而是想要籌集善款捐給災民。這次平亂多虧了淩霄侯爺減少了損失，但是仍然還需要用錢的地方。那段時間臣妹一共賺了一千五百兩，現在願意再添五百兩，湊兩千兩捐往災區，幫災民重建家園。”


  謝玄笑了笑，“好。”


  夏玲瓏卻笑不出來。


  她本想大賺一筆，沒想到卻是賠了夫人又折病。


  那些囤在關外的糧食本是她高於市場價購得的，想著在災情過後米價必然翻番，卻沒想到顧昀琛用短時間就消滅了蝗蟲。


  如今，朝廷開倉放糧，米價不僅沒有漲反而還跌了。


  這筆買賣，她著實是賠了底朝天。


  不能再等了，她必須要盡快攻略男主角了。


  書中，顧昀琛一直有一個救命恩人，是小時候在周鎮出現過的，可是直到大結局，這個恩人也沒有出現。


  夏玲瓏眯了眯眼睛。


  既然這個角色無人認領，那就是她的了。